她說是這么說，但還是轉(zhuǎn)去拿懷中銀票，遞給婆子，管她要房契。

    婆子沒想到生意這么容易就談成了，樂得兩眼放光，忙道：“姑娘稍等?！?/br>
    婆子轉(zhuǎn)身進門拿房契，沈還笑著看她：“不是要精打細(xì)算？”

    “從前總倚賴著大人，也算讓我為大人一擲千金一回行嗎？也算報您的恩了?！?/br>
    “殷殷，”他沉沉地喚她，等她應(yīng)聲，才認(rèn)真道，“你不欠我什么。從來都不欠，別這樣想。”

    一開始便是談得清醒又干凈的交換二字，后來也是他想強留她在身邊，付出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回報罷了。

    從來都只有他對不住她，哪里有反過來的這一說。

    殷殷顯然也聽懂了，不過也沒同他辯駁，只請他進門，笑著說：“您要這樣想我也攔不住，但您總歸對我有大恩，否則我娘親甚至我們?nèi)私袢帐欠窠≡诙歼€難說。就當(dāng)是我做回東道主，您遠(yuǎn)道而來，應(yīng)該的?！?/br>
    婆子迎上來，將一早起草好的契文遞給她過目，殷殷閱過，往上署名，沈還看向她落筆的手，莫名笑了一聲。

    殷殷知道他在笑她如今可算不裝了，沒太在意，雙方簽完字，婆子將房契送到手中，殷殷接過，約好明日將契文送去官府蓋印，又問她：“仆人還在嗎？”

    見婆子搖頭，又問：“哪里還能雇到？要求不高，能簡單生火做飯，燒水洗衣就行，價錢高些也無妨。”

    “姑娘誒，這不是出多少價的問題，還有兩日就過年了，這年節(jié)我去哪兒給您現(xiàn)雇人去啊？”

    殷殷還要再問，沈還阻了她：“你也別為難人家了，我自個兒倒也不至于餓死?！?/br>
    殷殷沉默了一下，送走婆子，將那房契遞給他，指了指西邊：“那您往后那邊兒去吃吧，城里最大的酒樓就在那處，過年也不打烊的。”

    “好?！彼麘?yīng)得爽快，說完又去看手中的契文，見買主寫的他的名，忍俊不禁，“沒想到我居然也有這一日。”

    殷殷不搭理他，自行往倒座房走去，雪勢頗大，沈還將馬系在廊下，跟著她往后走。

    殷殷自個兒開口解釋道：“甄約從我爹那兒騙來的?！?/br>
    “騙”這個字眼倒用得挺有意思，沈還了然：“她還真沒敢同家里說？”

    “您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人家關(guān)了半月，又把人家恐嚇成那樣，若不是這丫頭從小也是個頂有主意的，恐怕早嚇破膽了，豈還敢故意多嘴？”

    “我也不是故意的，確實忘了，邱平也沒提醒我?！?/br>
    “忘了？”殷殷啞然失語，埋頭去生火，火光跳躍，映得她臉頰微紅，“您當(dāng)日不還說要將我送回甄家，怎還特地恐嚇?biāo)?，讓她不許胡說？”

    “你不說不愿意嗎？我總不能次次都將你綁回去吧?！?/br>
    殷殷拿著柴禾的手頓住，隔著灶臺與熏人的煙霧看他一眼，沉默著收回目光。

    火勢熄滅，殷殷被嗆得直咳嗽，沈還等她平息了一陣，打趣道：“看來恐嚇得還是不夠，在你跟前不也胡說了許多？”

    話題被岔開，殷殷果然接道：“甄約這丫頭片子從小和我關(guān)系挺親近的，她小時候沒事就喜歡跑來纏著我娘給她念詩，還因為我娘對我太好而經(jīng)常哇哇大哭，非要來罵我，說她才是我娘最喜歡的小輩?！?/br>
    憶起幼年時的時光，她笑得恬淡：“我倆是家中姊妹中年紀(jì)相差最小的，自小便要合拍些，再加上她喜歡我娘，時常來我們院子里亂逛，對我也熟悉。那日寶寧寺初見，她應(yīng)該就懷疑上我了，據(jù)她說后來跟了我不少時日，那日才在茶樓逮著機會將我攔下。”

    “嗯，她的人在沁安巷徘徊了不少時日?！?/br>
    “您知道？”

    “若連一個女流之輩都發(fā)現(xiàn)不了，我手底下那幫人可以直接自刎謝罪了?！彼H覺好笑，“不過我那會兒以為她在跟蹤我，想著她還真不肯死心，若那樣的偶遇再來一回，我便要出手教訓(xùn)她了?！?/br>
    他話出口，驚覺失言，趕緊閉嘴。

    殷殷忽地從灶下起身：“忘打水了?！?/br>
    沈還先一步去提木桶，殷殷想要阻止，他擺手讓她別管：“我又不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只是回京日久，好日子過多了，懈怠了?！?/br>
    水井就在方才進門時的夾道邊兒上，并不算太遠(yuǎn)，殷殷跟出去，站在檐下看他。

    他折返回來，頭頂沾染不少雪花，少量頑固地不肯融化，殷殷下意識地踮腳去撣，沈還微屈著腿來就她的身高，玉手拂過發(fā)冠，驚起“?！钡囊宦曧憽?/br>
    殷殷收回手，驚覺僭越，再去看他，不免有些尷尬，先一步回到屋中，蹲身去重新生火。

    眉目隱在繚繞的煙霧之后，難以叫人得見，她終于又拾回了平靜，仿佛方才那一剎那的悸動不曾發(fā)生，淡笑著接回方才的話題：“那丫頭說，之前圣上借宮宴的名義替您選妻，她那會兒借機圍堵過您?！?/br>
    沈還難得失語，好半天才“嗯”了聲：“那會兒甄家怕受牽連。”

    “祖母就是這樣，您也大度一回，別同那丫頭計較。按那丫頭的性子，自己是做不出來這事的?！彼D了一頓，又說，“圣上如今還沒發(fā)落甄家，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吧？”

    沈還頷首，注視著她被灶膛中的火苗烘得通紅的臉蛋兒，問道：“如果當(dāng)日圣上對甄家下手，你打算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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