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捂住臉：別嚇孩子??！

    苦艾酒的煙一頓，清道夫則看向他，聲音里略帶一點沙啞：你說什么？

    在伊甸畫廊里，琳娜跟那個男人變成怪物追殺我們的事，你還記得嗎？木慈看向清道夫，沉聲道，你認為他們算是死了，還是活著？

    清道夫的目光一閃，沉默無聲。

    在風(fēng)宿青旅里，我們發(fā)現(xiàn)原來冷秋山也來過這個站點，甚至還留下了信息，說明我們的確存在循環(huán)。木慈頓了頓，所以我突然想到，我們當(dāng)時遇到的畫家真的就是怪物嗎？她有沒有可能也是一位乘客，那么我們死了，就真的只是死了嗎？

    與回家的車票相比，這句話更是如狂潮一般席卷了眾人，將他們淹入暗無天日的深海，帶來莫大的恐懼感。

    當(dāng)你以為死亡是最后一步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死亡底下還有一層深淵，這種絕望感幾乎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在一片寂靜之中，404揉了下自己的臉，神情無比古怪地說道：你的意思是，火車不光要乘客，還要把乘客回收利用？

    我是這么想的。木慈略微有些猶豫，不過我經(jīng)歷的站點不算太多，只是一個猜測而已。

    也許正是因為你經(jīng)歷得不多，才沒有混亂。清道夫目光微沉。

    這輛火車不知道行駛了多久，死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加上下站的不確定性，有時候連最基礎(chǔ)的人員穩(wěn)定都做不到，運氣不好的人，也許到死都碰不到一次循環(huán)站點。

    甚至這條線索，都得慶幸木慈足夠敏銳，運氣又好，一連碰到伊甸畫廊跟風(fēng)宿青旅兩站，察覺到規(guī)律還活下來，否則他們恐怕還是一無所知。

    倒不是說左弦不夠聰明，而是他的站點實在太多，加上假期短暫，有時候連緩和情緒都來不及，更不要說處理排查多余的信息了，有些信息連在一起清晰明了，一旦加入其他迷惑視野的多余信息，就會立刻變得晦澀起來。

    左弦則若有所思地咬住嘴唇，他沉思了片刻，突然愉快地說道：夏涵，我本來沒想到，你的那句話倒是給了我一個靈感。

    愿聞其詳。夏涵還沉浸在這個爆炸消息里沒回過神來，聞言怔了怔，轉(zhuǎn)頭看向左弦。

    我之前提到過，有提示的車站有生路，沒有提示的車站是必然會死人的，死去的人就是我們上車所持有的車票。左弦輕聲道，這些資源是包含在車票里的，它并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也不是我們什么都沒有付出，不過是我們在尸山血海里進食，習(xí)以為常。

    因為被徹底拆分的是死人，上上下下站點，往復(fù)循環(huán)，不過是將活人活下去的時間拉長，可本質(zhì)沒有任何改變，他們遲早有一日，也會變成其他人的盤中餐，手中票。

    安子扯著頭發(fā)，神情痛苦：完了，我今天一定要做噩夢了。

    陸洺兩眼發(fā)直：買命錢，買命錢，這下可真是買命錢了！

    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就連仇人都可以結(jié)成同盟，更不必說火車上眾人還算是同伴，這種毛骨悚然的猜測讓人膽寒，就算左弦跟木慈是故意恐嚇，其他人也不能不承認自己的確中了招。

    死后不得超生，被改造成怨魂甚至鬼怪，永生永世地徘徊留存在站點之中，等待著一站又一站的乘客。

    這種可能性，一想就讓人膽顫心驚。

    餐廳車廂里安靜極了，眾人望著站在通道中心的左弦，久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苦艾酒閉了閉眼睛，深呼吸了兩口氣，他很清楚左弦的脾氣，也終于明白對方為什么磨磨唧唧不肯干脆利落地說出自己的目的，因為對方就是想引出這個話題，就是想要讓所有人直面這樣的絕望，就是要所有人明白只能合作。

    確實是他的風(fēng)格，殘忍、直接，又讓人不得不屈服。

    左弦從來不必求人，他永遠都是如此，要他人不得不求他。

    怎怎么會是這樣。馬尾女痛苦地握緊眼前的杯子，那我們我們要怎么辦?。?/br>
    苦艾酒將手伸向女伴的肩膀，沉思片刻：說吧，你想怎么做？

    煙頭仍舊在燃燒著，火星閃爍著，像他眼中的紅血絲。

    我想試一試，火車的車票到底要花多少錢才能買到？左弦看著眾人，本來我想一點點加，不過既然清道夫已經(jīng)測試過，說根本沒有任何變化，那我們來一把大的怎么樣？順便一提，我雖然沒辦法出，但是我可以出木慈，他手上有玉佩。

    木慈：不要說這么讓人誤解的話。

    清道夫站了起來。

    你這就走了？苦艾酒叫住他。

    我去拿東西。清道夫冷冷道，我勸你們最好也去，因為這很可能是我們最后一次接觸到回家的機會。

    畢竟誰也不敢確定，自己一定能在下一站里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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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火車日常（06）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是下一站?。ㄖC音梗差評）

    已經(jīng)替換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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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佩就放在桌子上，木慈并沒有太費心去藏。

    現(xiàn)在離九點還有半個小時，左弦身上只有一塊血眼紋身，于是他干脆跟著木慈一塊兒進房間，像是只巨大的家貓那樣占據(jù)對方的長沙發(fā)。

    你要拿出去嗎？左弦忽然問道。

    木慈有些訝異地轉(zhuǎn)過頭看他：什么意思？

    如果最后湊足的道具只夠買一張車票，你覺得會發(fā)生什么事？左弦慢騰騰地問道，我是沒有什么損失，可是你真的甘心嗎？這可是拿你的命換來的。

    還能發(fā)生什么事如果只有一張車票，所有人一定會為了下車不擇手段，流血事件必不可免。

    木慈的心猛然一沉，又頗為稀罕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想要那張車票嗎？

    如果說這個車上最想下車的人，無疑就是左弦，他高頻率地下站，幾乎每天都在生死邊緣徘徊，喘息的時間甚至不夠他安撫自己的情緒。

    這種高強度的絕望經(jīng)歷，足以讓任何一個人發(fā)瘋。

    從你要我說出這個猜測開始，我就沒有可能得到這張車票。左弦笑吟吟地回答他，看上去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清道夫夠強，苦艾酒夠瘋，夏涵的隊伍人最多，可是他們現(xiàn)在并不齊心了。車上這么多人，你跟我排不上號。

    木慈很是認真：我覺得就憑你這張嘴，也足夠有威脅了。

    左弦只笑不語，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你忘記了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什么都不會發(fā)生。

    這樣的事，木慈稍一提醒都想得到，更不必說其他人了。

    確實木慈一怔，目光又收回，可要是那樣的話，大家豈不是

    是他們自己選的，我只不過說了一個可能性，他們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zé)。左弦漫不經(jīng)心地撩過木慈垂落在眼前的一縷頭發(fā)，看上去有些奇妙，難道你真的覺得，得知猜測后所有人都會齊心協(xié)力？

    木慈搖搖頭道：我當(dāng)然不會那么覺得，不過我很清楚，如果只有你一個人得到了答案，那么所有人都會齊心協(xié)力地對付你了。

    左弦雖然聰明，但只以為木慈善心發(fā)作，加上自己手上并沒有多少道具可以實驗，就想著不如拖所有人下水，實在沒有想到這一層，因此不由得怔了一怔，目光定定地凝在他臉上，心里像是春風(fēng)化雨，好似綿柔了許多：是嗎？你是為了我？

    我以前讀過一本書，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上面提到一個例子，說是鳥群里有些鳥發(fā)現(xiàn)天敵后，會發(fā)出警告聲來提醒鳥群，可是發(fā)出警告聲，也就意味著將捕食者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看起來是一種完完全全利他性的行為。木慈認認真真地說道，但實際上，真是這樣嗎？

    左弦聽到這里，已經(jīng)猜出是什么書，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木慈繼續(xù)說道：如果小鳥發(fā)現(xiàn)了，自己飛走，那就落單了，被天敵捕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所以它發(fā)出警告聲，反而是為了讓自己避免更大的危險。我其實不太愛看書，這本書我難得看完了，覺得說得很有道理。

    只有我們兩個人，未必猜得出來結(jié)果，也許在得到答案之前就死了。木慈頓了一頓，可是所有人都參與進來，就完全不一樣了。就算大家心懷鬼胎，也一定會為了證實這個可能性努力下去，就算走得再慢，只要已經(jīng)開始走了，總是比停留在原地要好的。

    木慈老老實實地告訴他：我確實是很擔(dān)心你，不過也不完全只是擔(dān)心你，只是覺得這樣更好而已。

    是嗎？左弦低聲道，這也很好了。

    鬼怪身上的物品，大多與他們的執(zhí)念相關(guān)，想要拿到手里，就要深入調(diào)查相關(guān)的劇情，更不要說這些物品并不完全是安全的，有些還代表著危險。

    清道夫的經(jīng)歷足以證明一兩個道具最多讓他們在火車上多茍延殘喘幾天，想要在短時間內(nèi)集齊大量的道具，只能通過火車上所有人的合作。

    這本書還提到一件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雌性個體往往會挑選更優(yōu)秀的雄性個體作為合作者，避免自己的基因受到蹩腳隊友的牽連。這句話很在理，畢竟人天性慕強。左弦仰著頭看他，可后來，人們又發(fā)明了愛情這一蠻不講理的存在，讓人克服自己的本能。

    木慈皺起眉頭，格外謹慎：我覺得你好像話里有話，該不會是想PUA我吧。

    左弦只是柔柔微笑起來，拽住他的袖子：原來在你心里，我是那個更優(yōu)秀的個體嗎？

    這讓木慈一時語塞：難道你想說你是那個蹩腳的隊友嗎？

    左弦并沒有反駁，看上去很平靜：你還滿意嗎？

    這次木慈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了，他仔細地看了看左弦，覺得自己怎么也說不出不滿意這句話，可是他的性格偏向保守老舊，活像個八十年代的人，什么你愛我我愛你的說不出口不提，就連這種明晃晃像表露真情的話，都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過了一會兒，他才甕聲甕氣道：還行吧。

    左弦喜歡木慈，這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隆?/br>
    盡管打一開始，他不過是覺得這活跳跳的羔羊身子骨還算結(jié)實，運氣還算不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在這灘渾水里翻滾；后來又被對方的決心、果敢所吸引，以為是只披著羔羊外皮的惡狼，站點的生活讓左弦逐漸習(xí)慣腎上腺素的滋味，需要更大的刺激，他以為是好奇心讓自己接近對方，試圖借機將人拆分，看清楚這張人皮底下藏著什么。

    直到月與海同在的那個夜晚，左弦才真正意識到，他需要的并非一個讓他心驚膽戰(zhàn)的同伴，也不是一個感到刺激的對手，這要人命的火車已經(jīng)用最為野蠻跟原始的死亡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真正想要的是救下他的木慈。

    木慈足夠完美，只需要分出微不足道的一點關(guān)愛，就足以讓瘋狂又殘缺的左弦重新完整起來。

    可木慈到底有多愛他，左弦卻沒有把握。

    九點鐘，眾人準時回到餐廳車廂。

    夏涵跟溫如水看起來已經(jīng)解決他們的信任危機，仍舊站在一起，其他人也按時抵達，他們手上什么東西都沒拿，顯然是藏起來了。

    畢竟道具可以增加假期，難保會不會有人做出偷襲的事。

    更何況木慈跟夏涵的經(jīng)歷都足以說明，道具是可以轉(zhuǎn)贈給他人的，危險小，收益高，怎么樣都值得嘗試。

    在所有被詐出道具的人當(dāng)中，陸曉意跟馬尾女顯然是最弱勢的兩人，畢竟是女性，體能方面天生比不過男人，特別是陸曉意，她是以智力見長，因此這次她們倆干脆跟夏涵一行人同行。

    蘇凌跟羅永年是初次上車，連情況都沒搞清楚，這次的對話聽得都是一知半解；而苦艾酒身邊的漂亮女人仍然靠在他身上，沒有任何反應(yīng)；韓青則抽了兩根煙，目光兇戾，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掃了一眼眾人，最終沒有做任何事。

    丁遠志跟404則搭著肩膀，苦艾酒路過他們倆時，看著兩人嘻嘻哈哈的模樣，不由得挑眉一笑：兩位心態(tài)倒是不錯。

    嗨，我們倆就來看個樂子。404撓了撓丁遠志的頭發(fā)，搔成一堆雞窩，笑嘻嘻道，來武的吧，打不過清道夫；來文的吧，我怕被左弦氣死，夏老大那組人多勢眾，至于苦艾酒你吧，嘿嘿，你看咱們倆這體型差距，要說陸小妹跟艷姐，咱這好歹是個男人，總不好欺負人家姑娘家家的，所以這次就當(dāng)來長見識了。

    火車跟站點不同，在站點下有了生死的矛盾，把人推出去當(dāng)擋箭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是火車上仍舊形成一個穩(wěn)定的小社會，就算組隊，也沒人敢保證自己會不會落單，就好比現(xiàn)在的情況，雖然大家都對道具非常眼熱，但畢竟還沒得到結(jié)果，貿(mào)然翻臉簡直跟找死沒什么區(qū)別。

    特別是一旦翻臉，只要兩個女人咬緊牙關(guān)不轉(zhuǎn)贈物品，她們完全可以求助清道夫解決麻煩，他一定不介意殺掉現(xiàn)場任何一名沒有拿到道具又顯然有威脅的人。

    畢竟一旦本人死亡，沒有轉(zhuǎn)贈出去的道具就會回歸火車，他們眼下有相同的利益。

    回家的前提，是活命。

    餐廳仍然保持著會議廳的模樣，一輛樸實無華的小餐車緩緩駛來，上面還放著兩杯草莓奶昔。

    眾人：

    看什么，難道我動腦子是完全不消耗的嗎？左弦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面不改色地取過奶昔放在自己跟木慈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