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立刻意識到，她說這句話說得那么快，那么順理成章，好像這句話像是在她心里憋了很久，借著要對鄧川說出口的名義，立刻就從她的嘴里滑了出來。

    這也是她要給自己說的話嗎？

    鄧川沒有發(fā)現(xiàn)徐薇的失神。她在想著另外的事情。另一個念頭在她心里翻涌著，在她說出了要去實習的這個決定之后仍覺不夠，讓她又開始不由自主地咬著下唇。

    徐薇像是終于回過神來，又開了口：本地的機會沒有北京的多。如果要找實習，我建議你去投北京的公司，你還年輕，簡歷不會很好看，但你的優(yōu)勢在于學歷足夠好看，優(yōu)秀的公司會愿意從現(xiàn)在就開始培養(yǎng)你的。

    鄧川愣愣地望著徐薇離得很近的，開合的唇瓣，使勁兒點了點頭。

    嗯徐薇還想說些什么，她還需要更多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又或許，她需要的其實是是一股更大的力量。

    下一秒，鄧川忽然猛地抱住了她。

    她抱得那么緊，她們的身體緊緊地挨在一塊，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身體的柔軟，呼吸交錯間，仿佛她們的靈魂也緊緊地貼著。

    徐薇。鄧川貼著徐薇的耳朵，氣息噴吐在她的耳畔，她在認真地喊著她的名字，一字一句，徐薇有些恍惚，又有些緊張，仿佛有什么重大的變化要在她們各自的身上降臨了。

    而鄧川就是降下神諭的那個人。

    鄧川貼著徐薇的耳朵，深吸了口氣說：在去實習之前，我想跟家里說清楚我們的事情。

    在鄧川的臂彎里，徐薇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這一次，她的眼睛里也有水光一閃而過。小朋友還在等著她的回復(fù)。徐薇這樣想著，克制住了有些眩暈的頭腦，用力地扶住鄧川的肩膀：你再想想實習跟出柜兩件事沒有必然聯(lián)系，但會帶來的后果肯定不同

    空氣中一陣沉默。

    我要去。

    沉默過后，鄧川盯著徐薇的眼睛，肯定地說。徐薇表露出了對她這個決定的不贊同，她的心里既有些失措，又有些不服氣。感到?jīng)_擊的同時，屬于年輕人的銳氣重新占據(jù)了她的整個身心。但她又特別想要告訴徐薇，她的這個決定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經(jīng)過了充分思考，絲毫也不后悔的決定：你別怕，我不是因為實習才要去出柜的，我只是覺得我要讓一切都塵埃落定。

    在徐薇的眼里，鄧川的眼睛那么亮，那么堅定：至于后果，會有什么后果，我能夠承擔。

    好吧。短短幾秒之后，徐薇的嘴角輕輕地揚了起來。她的小朋友正緊緊地抱著她，也看著她，徐薇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我也有一個決定要告訴你。徐薇說。

    鄧川。

    我決定辭職去考博。

    p大的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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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窗簾闔著， 客廳內(nèi)的光線就顯得別樣柔和，被過濾了燥氣的陽光，恰如盛夏里一碗清涼的綠豆湯， 陽光輕飄飄地落進屋里， 徹底成為一種包裹著她們倆的， 珍貴的介質(zhì)。同周圍忽遠忽近的安靜一起，像是一片正在彌散開來的薄霧。

    鄧川低下了頭， 感覺到徐薇的手正安靜地搭在自己的肩上。

    與此同時， 她看見徐薇正仰頭望著她，神情如同她們的姿態(tài)一樣安靜。

    心意相通只是一種美好的期許， 此時此刻的鄧川還來不及要去體會徐薇的感受， 她只是低頭看著徐薇，一門心思地想：

    所以徐薇要到北京去， 要到她所在的地方去， 徐薇會變成她的學姐， 跟她在同一塊地方上生活。鄧川絲毫不懷疑她的徐老師的能力，所以她又想，徐薇會變得更好，徐薇會再一次走到前頭， 徐薇要像一直以來她所做的那樣又一次身體力行地教導(dǎo)著她了， 這次，是在離她更近的地方。

    徐薇在她的人生中扮演的角色一如既往地令鄧川感懷和觸動，或許平時她還會有一些小小的炫耀和得意。但現(xiàn)在，在鄧川看過徐薇的信之后， 又得知了她這個令人觸動的決定的現(xiàn)在，鄧川一點想要沾沾自喜的心情都沒有了。

    她甚至想，別人的老師也會這么好嗎？別人的女朋友也會這么好嗎？她擁有了什么過人之處， 何德何能能夠擁有這樣好的徐薇。而徐薇徐薇又為什么會這樣好呢？

    怎么會有徐薇這樣好的人呢？

    鄧川朦朦朧朧地意識到，她現(xiàn)在所要做的，就是記住這份因為徐薇而感慨的心情，然后去告訴她的家人們，徐薇是多么好的一個人。是她多么好的愛人。

    鄧川伸出手，握住徐薇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然后輕輕地湊到唇邊吻了一吻。

    兩個人仿佛都要借此動作鎮(zhèn)定一樣，徐薇一直靜靜地望著她，任憑小朋友動作。任鄧川的嘴唇接觸到她的手背，然后又落進她的掌心。

    徐薇溫熱的體溫從她的掌心里滲出來，兩個人默默對望著，不由自主地越湊越近。鄧川垂著眼睛，握著她的手低下頭去吻她，仿佛要借著徐薇的嘴唇，去吻上她的靈魂。

    徐薇有著比她年長八歲的靈魂，現(xiàn)在的鄧川仍需要仰望她的背影。但她們之間各自人生的距離，會不會在今天過后，也像著她們地理上的距離一樣被拉得更近一點？

    哪怕只有一點點，鄧川也很滿足了。

    就像一直以來的努力被得到肯定的那種滿足。

    那么徐薇也該是知道的才對，徐薇知道鄧川會這樣想，相應(yīng)的，徐薇注視著這樣努力的鄧川，她的心里也未免不會沒有一些觸動。

    正是這些觸動敲打著她的心。鼓動著她跳出現(xiàn)狀，去追尋對她們兩人都更好的以后。

    鄧川要去工作，要去和家里坦白。要去再爭取更多的一些能夠光明正大地愛著徐薇的力量，徐薇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這算是她們闊別一年碰上面之后接的最輕柔的一個吻。

    鄧川托著徐薇的后腦，小心翼翼地吻著她，像是第一次親吻徐薇時那樣青澀，那樣頭腦空空。

    徐薇的呼吸卻稍稍有些急促，鄧川感覺到她抬起一只手，扶上自己的肩，她的手指微微顫抖，握住肩膀的力度也有些大。她們靠得那么近，親密距離的存在，讓鄧川很快感覺到，原來徐薇的心里也并不平靜。

    鄧川旋即想起徐薇在信里對她說的那些話。她說，她是她小小的依靠。

    那么，在和徐薇的吻里，鄧川不再妄自菲薄了。她要告訴自己，不管怎樣，她還是會愛著她，她們還是要愛著彼此。所以只管按她一直以來做的那樣，一步一步地完成她所要完成的事就好了。

    現(xiàn)在，鄧川再回過頭來看她剛才的感受，就會有些啞然失笑了。

    她是她小小的依靠，所以她要一如既往地自信下去，直到她能徹底變成徐薇的依靠的那一天。

    當然，在誰依靠著誰這個問題上，鄧川心里是沒有什么強勢而主導(dǎo)的想法的。二十歲的鄧川只是單純地想著，到那個時候，徐薇再想要做出什么改變的時候，就不必慌亂，也不必緊張了。

    所以鄧川用了一點點的力氣，摟著徐薇的腰，探進她的牙關(guān)，要把她心里現(xiàn)在所涌動著的信心和自信告訴徐薇，也告訴徐薇的靈魂。

    你不要怕。直到兩個人都有些喘不過氣，鄧川才松開唇，退開一點，小聲說。

    徐薇的嘴唇上水光瀲滟，眼神也有些恍惚，聽見這四個字，她欲言又止地張了一下口，又合上了，像是等著鄧川再說下去。

    鄧川說：不管你做出什么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像你一直以來支持著我一樣。你曾經(jīng)說，希望我見識更廣闊的世界，有更美好的將來，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們之間就沒有什么不同。

    你也別有什么負擔，我們之間沒有誰要照顧誰的說法。我很快就能找到實習，等我跟家里說完，不管結(jié)果怎么樣，我都會跟你一起走下去，也許可能會很艱難，但我不會退縮的。你不要怕。

    小朋友說到最后，有些組織不來語言了，伶牙利嘴通通出走，只會抱著徐薇陷進沙發(fā)里，一疊聲地問：是不是？你想想，我跟你說我要出國那天，你也是這么想的，這么對我說的，對不對？

    是。徐薇摸了摸她顯得有些急切的眉眼，慢吞吞地應(yīng)了一句。

    她的手指往下滑，捏住鄧川發(fā)紅的耳朵，年輕人就是容易激動，連耳垂都是熱的，徐薇心里好笑，滿涌著的對未知的緊張和焦慮立刻被滿腔溫柔取而代之。

    小朋友還在喋喋不休，徐薇嗯了一聲，打斷她說：好啦我知道的。你不要擔心我，倒是你，你打算怎么跟家里說我們的事情。

    鄧川皺了一點眉頭：照實說啊。她想了想又說：你不知道，我爸媽不一定今晚有空在家，所以還有時間讓我慢慢組織語言。

    好。徐薇點點頭，摟住她的背。

    兩個人安靜地抱在一塊兒。外頭的太陽已經(jīng)逐漸斜下去，地上那線陽光不再，周六一骨碌爬起來，看見她倆抱著坐在沙發(fā)上，立刻跳上來要撲進鄧川的懷里。

    徐薇哭笑不得，把周六伸進來的爪子往外推：這是我的位置。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點點周六粉紅的鼻尖：去找找桔子在哪，小貓咪去跟小貓咪玩，去吧。

    周六試探的爪子被推出來好幾次，蹲在一邊，仰著頭眼巴巴地看鄧川。

    徐薇捏了一把鄧川的肩膀，鄧川得令，低下頭響亮地親了她一口。

    貼貼無望，周六跳下沙發(fā)，轉(zhuǎn)身朝臥室里走，背影特別落寞。

    徐薇嘴角掛著笑，鄧川低下頭，啄了一下她的臉頰：好可憐。徐老師欺負小貓咪。

    心疼了？徐薇避開她要往她嘴邊湊的嘴唇，那你去抱它吧。

    鄧川貼著她的臉搖了一下頭，聲音里帶著笑，要徐老師抱。

    現(xiàn)在叫徐老師了。徐薇捏住她的臉，剛才不是叫名字嗎？

    剛才在說正事嘛小朋友習慣性地又要撒嬌。徐薇心里很吃這一套，嘴上卻說：嗯，說正事的時候就叫大名，平時就喊徐老師。你還挺拎得清的。

    不好嗎？小朋友貼著她的臉，討乖地親她：你不喜歡??？

    對哦！鄧川很快想起來些什么，徐老師馬上要當我的學姐了，不是我的徐老師了。

    說什么呢。徐薇更加用力地捏她的臉，一日為師

    鄧川低下頭，咬了一下她的嘴唇，把徐薇沒說完的話吞進肚子里去了。

    兩個人在沙發(fā)上摟抱著，又接了一個鼻息綿長的吻。小朋友很有些得勢不饒人的勁頭，又開始沒完沒了地把徐薇親得腦袋發(fā)暈。

    你喜歡我叫你什么？迷迷糊糊中，徐薇聽見鄧川貼著她的嘴唇問。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鄧川就已經(jīng)自顧自地開始喊：老婆？

    徐薇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別開臉，聲音很低：換一個。

    寶貝？

    不行。徐薇耳朵紅了，嘴上卻說，太rou麻了。

    那叫你什么？鄧川聲音帶笑，挨過來貼著她。

    空氣中寂靜了幾秒，徐薇看見鄧川的眉毛很認真地皺了起來，客廳里的光線已經(jīng)暗淡下去，像一線夕陽，把小朋友冥思苦想的臉襯得格外好看。

    她的心陷下去一點，忍不住去按住小朋友在她腰上摩挲的手，跟她十指相扣。

    軀體和指尖都緊密地貼在一塊。徐薇輕輕地嘆了口氣，她沒有什么不滿足的了。就連隨著那個決定而變得渺茫的未來，不上不下的年紀，約等于無的職業(yè)規(guī)劃都變得非常圓滿。

    徐薇想，她不是戀愛腦，但她現(xiàn)在確實在想，因為有著鄧川的存在，她可以當做看不見一切的困難，只要能跟她一起走下去就夠了。

    她緊接著聽見鄧川在輕聲地喊她：薇薇。

    她說：叫你薇薇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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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薇薇對徐薇來說， 可真是算得上是久違了的稱呼。

    上一次聽見還是在潮汕，還是在好幾年前，還是在夢里。

    就連今天發(fā)生的一切， 鄧川喊她的這一聲， 都像是一場夢。

    如果這是夢， 那她寧愿不要醒來，又或者說， 如果清醒著的美夢堪稱可以當真的現(xiàn)實， 那盡可以讓這個長夏一直這樣延續(xù)下去。

    徐薇胡思亂想，思緒難得有些漫無邊際， 在滿客廳滿夏天的寂靜中發(fā)出空落落的回聲。她呆了兩秒， 勉強定定神，才抬起手， 捏住小朋友的臉， 假裝若無其事地嗔道：你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