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等到早上出門上班的時候,寧柔會親自送她出門。 這樣的相處模式,與其他正常的夫妻相比,唯一的區(qū)別或許只有她們兩個人從未發(fā)生關(guān)系。 洛真也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時候動的心。 她只知道,她想要一個家,一個只屬于自己的家,一個和洛氏無關(guān)的家,而寧柔,做到了這一點。 在日日夜夜的相處之中,她看寧柔越來越順眼、越來越喜歡。 從以前的疏離相待,到后面總是變著法的制造曖昧逗弄寧柔。 她喜歡半夜回到家時寧柔乖乖坐在沙發(fā)等自己的樣子、也喜歡看寧柔被自己欺負得狠了一個人躲在角落生悶氣的樣子、更喜歡寧柔被自己調(diào)戲后臉紅不知所措的樣子。 總之,她們越來越不像一對虛假的愛人,而是一對處于曖昧期的戀人。 三年夠嗎?三年不夠。 洛真變得貪心,貪心到想要占據(jù)寧柔余生的每一個三年。 結(jié)婚的第三個年頭,兩個人終于發(fā)生了關(guān)系。 很顯然,是洛真主動的,但是寧柔并沒有拒絕。 在洛真面前,她一向乖巧溫順,只要是洛真想要的東西,她絕不會說一個不字。 一切都那么順其自然。 在兩人相處的過程中,洛真的強勢主導地位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 她住進了寧柔的房間,她開始帶寧柔回洛家,第一次正式的將寧柔介紹給洛家人。 她不允許洛繁星叫自己jiejie,卻沒有阻止洛繁星叫寧柔嫂子。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她愛上寧柔了。 對于這一切,寧柔沒有表現(xiàn)出半點反感與抗拒。 她總是樂意服從洛真的每一個安排,帶著笑,那么乖。 以至于,洛真在那些溫純干凈的笑容中徹徹底底忘記了當初的三年之約。 她從未想過寧柔不愛自己,也從未想過寧柔對自己的這些順從 其實只是在履行所謂的諾言、只是在感謝自己當年的救命之恩、感謝自己這些年提供的衣食無憂的優(yōu)渥生活。 周圍的聲音依舊嘈雜不堪,洛真卻什么都聽不見。 她松了松唇,手心一片冰冷,身體依舊顫抖不停。 她看見寧柔彎下腰,從自己腳下?lián)炱鹜习?,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干脆利落的動作,沒有一點猶豫。 她想阻止,卻說不出話。 直到寧柔伸手將門推開,才終于顫著聲音喚了一聲 柔柔。 寧柔顯然聽見了。 連背影都跟著抖了抖。 她回過頭,臉上依舊掛著遲鈍的、溫順的表情。 洛真的心瞬間抽痛,眼睛也不受控制的紅了。 寧柔離她那么近,卻又那么遠。 她動動唇,喉嚨無比酸澀,好幾分鐘過去,才問出了那個不敢問卻不得不問的問題 你喜歡過我嗎? 她曾那么篤定寧柔愛自己、離不開自己,可現(xiàn)在,她居然連跟寧柔談愛的勇氣都沒有。 甚至于,連喜歡兩個字都問得沒有底氣。 昏暗包廂,洶涌的情潮在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流轉(zhuǎn)。 那么明顯,寧柔卻好像什么都沒有察覺。 洛真站在陰影里,只看見寧柔對著自己搖了搖頭,隨后用她以前最喜歡的乖順語氣,冷靜的念出了那個她連想都沒有膽量想的答案。 只是交易,洛小姐 回去吧 幾乎是一瞬間,眼淚就順著眼眶砸了下來。 五年來,不管尋找寧柔的過程有多沮喪痛苦,她從未流過一滴淚。 可現(xiàn)在,寧柔只用了四個字就讓她引以為傲的心防徹底崩塌 只是交易,該有多狠心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就好像,她們那三年的幸福全部都是假的。 洛真眨眨眼,寧柔的臉立刻變得模糊。 她沒有看見,隱藏在寧柔平靜表情之下的,是多么深的愧疚與痛苦。 以至于,連指尖掐破掌心皮rou都毫無感覺。 第五章 洛真的童年并不幸福,母親身體不好、父親頻繁出軌、小三上門鬧事,是她那個時候最不愿意面對的夢魘,每每夜里回想起來,她都會覺得痛苦不堪。 尤其是蘇梔去世、洛振庭再娶這兩件事,更是折磨了她二十幾年,讓她徹底對父愛親情、對洛家失去信任。 結(jié)婚三年,她從未刻意隱瞞這些讓自己幼時無比煎熬的舊事。 寧柔至今仍然記得,洛真談及這段回憶時表情有多平靜,就好像故事里那個孤單可憐的小女孩不是她自己,而是任意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 她也一直以為,像洛真這樣理智又冷靜的女人,是永遠都不會哭的。 可現(xiàn)在,這個從未哭過的女人卻為她留下了眼淚。 毫無疑問,她傷害了洛真。 無論是五年前的不辭而別,還是今天的冷言相對。 一瞬之間,愧疚感涌上心頭。 她不敢再看,別開頭后慌張轉(zhuǎn)身,幾乎是落荒而逃離開了包廂,只留洛真一個人站在原地。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酒吧,但勾心斗角卻一點都不少。 寧柔不過消失了一小會,馬上有人揪住這點不放,跑來休息室大喊大鬧。 拿個拖把干什么?又偷懶去了是不是? 整天不想著怎么把客人哄開心、多賣點酒,就指望著不做事白拿錢! 不就是仗著劉哥心疼你么,裝什么裝! 說話的女人大概三十來歲,名叫李玫,身上穿著和寧柔同樣款式的酒紅色制服,也是酒吧的銷酒員。 她的模樣長得一般,臉上濃妝艷抹,涂著一層厚厚的白/粉,叫人看不清五官面相,唯獨那雙眼睛又細又長,顯得格外刻薄。 昨天晚上寧柔蹲在門口收拾碎酒瓶的時候,也是她站在門后罵個不停。 沒看錯的話,你今天晚上又沒業(yè)務吧? 真不知道把你招進來有什么用,浪費錢! 寧柔耳邊雜音嗡嗡起伏,腦子里仍在惦記包廂里的洛真,整個人失魂落魄,對于那些諷刺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她依舊低著頭,從女人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連看都沒看一眼。 對于李玫而言,這種無視無疑是一種挑釁。 眼看寧柔就要走到墻角,她三兩步追上前,故意伸手掐住寧柔手臂,將寧柔狠狠地往后拉了一把。 砰的一聲響起,拖把頃刻間甩了出去,再下一刻,寧柔也跌落在地。 一切發(fā)生在幾秒之內(nèi),她正為寧柔的狼狽竊竊自喜,就見拖把把手上印著一小塊紅色,緊接著,一滴又一滴鮮紅的血從寧柔手掌流了出來。 李玫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自己剛剛那一推將寧柔的手弄出血,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來了個惡人先告狀。 你想死?。《渎牪灰娋退懔?,連眼睛也瞎了,好好的干什么撞我,你的手可不是我傷的,別想從我這訛醫(yī)藥費啊。 一天打兩份工,賺這么多錢也不知道先把耳朵治一治! 活該你遲早有天變成聾子! 女人的聲音又大又亮,說出話也越來越難聽,像夏天雨夜中的驚雷,聽的人心神不安 寧柔閉了閉眼,臉頰瞬間蒼白,右耳里響起一道尖銳的金屬長噪音,就像有人用長針在耳朵里猛地扎了一下,疼的她幾乎快要暈厥。 顧不得掌心的傷口還在流血,她將右手握成拳頭,放在右耳外用力按了按。 她的皮膚很白,燈光一照,手背的青筋若隱若現(xiàn),加上指尖沾染的幾滴鮮血,一眼看過去就像冬天獨自綻放的半支雪梅,脆弱、卻美麗驚人。 李玫不敢再待,生怕有人來了會將責任推到自己身上,很快就從后門溜走了。 她一離開,房間又恢復寂靜。 寧柔將拳頭松開,耳邊的聲音消失,那些刺耳的疼痛也跟著不見。 她抱著膝蓋在地上坐了會兒,腦海里一下是洛真那雙紅通通的、流淚的眼睛,一下又是洛真握著她手、溫柔又耐心地教她寫字的場景。 越想,內(nèi)心的掙扎與痛苦就越發(fā)強烈。 等再抬頭時,她的眼睛也跟著紅了。 都過去五年了,為什么還要來呢? 寧柔咬咬唇,猶豫半天,終究還是沒能堅持住原則,起身將拖把放回原位后走出了休息室。 不知道,洛真離開了沒有 肯定離開了吧?像她那么驕傲的女人,怎么可能在聽到那樣傷人的話后還繼續(xù)留下來呢? 寧柔心里雖然是這樣想著,但還是忍不住去包廂看了一眼。 誠如她猜測的那樣,屋子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空氣中余留的,只有那縷熟悉的淡淡香水味。 果然走了。 寧柔在門口站了幾分鐘,心思恍恍惚惚的,連有人過來都沒察覺。 小寧啊,三號包間的客人要一箱脾酒,你給他們送過去吧。 寧柔聞聲回神,轉(zhuǎn)過身后才發(fā)現(xiàn)來人是誰。 正是酒吧的經(jīng)理,李玫口中的劉哥。 也許是擔心寧柔沒有聽清自己的話,他又強調(diào)了一遍,緊接著,還用手比了個三和一。 三號房,一箱酒 在酒吧賣酒,銷酒員是按業(yè)務拿提成的,誰開的單子,誰就有錢拿。 寧柔抿抿唇,面上有些糾結(jié),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誠懇地拒絕了男人的好意。 劉哥,不用了,您已經(jīng)很照顧我了,這份單子您自己簽了吧。 劉威聽見這話,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寧柔的肩膀。 寶寶叫我劉叔叔,還是我家綿綿的好朋友,你不用不好意思。 我聽綿綿說,寶寶最近又病了,好幾天都沒上學,進了醫(yī)院開銷大,處處都要花錢,你不為自己,也為寶寶想想。 你的耳朵,也得抓緊時間去治了,左耳已經(jīng)壞了,這右耳朵要想法子保住啊。 寶寶的病是個無底洞,你這兩個耳朵再出事,我真擔心你們母女倆以后要怎么過下去。 寧柔在酒吧工作了近半年,除了劉威,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家里有個不到四歲的女兒。 想到寧寶寶,劉威心里愈發(fā)覺得寧柔可憐,一時口快,直接將心里話說了出來。 你家那個男人,也是沒有良心,這半年來也沒見他來找過你們。 就算離了婚不想負責任,拿點撫養(yǎng)費也是好的啊。 寶寶那么乖的小女娃,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狠得下心連看不都來看一眼的。 我老劉活了這么多年,就沒見過他那樣沒心沒肺的東西,簡直丟了我們男人的臉,只是可憐寶寶,這么小就沒了爸爸。 劉威老來得女,平時最喜歡小孩子,他家的綿綿被他慣得像個小公主,動不動就大哭大鬧,而寧寶寶,則是全垣鄉(xiāng)幼兒園公認的最懂事、最懂禮貌的乖孩子。 想到這里,他心里愈發(fā)唾棄那個拋棄妻女的渣男。 寧柔垂了垂眸,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變化,心里卻是一片酸澀。 雖然不能將男人話里的每一個字聽清楚,但只看眼神,她也知道劉威是在埋怨寶寶的爸爸。 只可惜寶寶缺的,從來都不是爸爸。 她抬起頭,腦海中莫名浮現(xiàn)洛真的臉,一時之間,心臟竟痛的有些喘不過氣。 連說話時的聲音,都滿是自責與歉意。 不怪她,是我自己的原因。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對我很好的。 是我對不起她。 寧柔的聲音很小,但劉威還是聽到了,他不知道的是 寧柔口里的ta,其實是她,而不是他。 看到寧柔還在維護那個沒有擔當?shù)哪腥?,劉威又是嘆了口氣。 他沒再說什么,只是將手里的單子遞了過去。 三號房,一箱酒,去吧。 對了,今天早上有個陌生女人給我打電話,說是你的朋友,我讓她去香茶軒找你了,沒給你添麻煩吧? 寧柔聞聲瞳孔微縮,從一連串的破碎音節(jié)中抓住關(guān)鍵詞朋友、香茶軒,這時才知道洛真白天居然還去了冬暉街那邊。 不過,看剛剛的樣子,洛真應該不知道寶寶的事。 想到這里,她稍稍松了口氣。 沒有添麻煩。她搖搖頭,語氣里有些乞求,是我的朋友,但是她不知道我有孩子了,這件事,我想自己告訴她,如果她再打來電話問我的事,劉哥說不知道就好了。 這個請求,實在是有些奇怪。 劉威心中不解,卻也沒多問,很快應下了這個請求。 送完酒,寧柔又在大廳轉(zhuǎn)了轉(zhuǎn)。 如她意料之中,并沒有看見洛真的身影。 想來,是真的走了。 說不清是什么感覺,她心里有些釋然,但更多的卻是痛苦。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愿洛真永遠都不要來這里。 五個小時很快過去,轉(zhuǎn)眼,就到了下班時間。 寧柔換好衣服,從后門離開了酒吧。 她住的房子離這里有些遠,晚上沒有公交,打的又貴,就只能自己騎自行車回去。 車子很舊,是二手的,只花了不到一百塊錢,騎了這么久,前閘已經(jīng)有些失靈了,加上耳朵出了問題,她騎得就更加慢,原本二十五分鐘就能到家,她要花四十分鐘。 接近凌晨兩點,路上幾乎看不見什么人。 寧柔推著車子沿著小巷慢慢的走,四周安安靜靜的,明明和平常沒有什么區(qū)別,可她卻總覺得身后有人跟著自己。 來到馬路,她終于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這時才發(fā)現(xiàn)跟了自己一路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以為早就走了的洛真。 一條長街,不到五米的距離。 兩個人遙遙相望,卻像隔著天涯海角。 寧柔想走,卻不敢走,也不忍心走。 她看見洛真那張清艷臉龐上隱而未發(fā)的慍色、也看見洛真那雙依舊紅腫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間,她真的動搖了,甚至想將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全部告訴洛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