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我們村子啊,很少有外人過來的,你們一說五年前有個懷孕的女人來住過一段時間,我就知道是在說小寧! 那時候春梅肚子里有了孩子,我家二崽大學放假,帶了個什么錄像機回來,說要給他嫂子拍點視頻留紀念,以后放給他未來的侄子看。 小寧這個人,不愛說話,安安靜靜的,脾氣也好,要不是看她后來肚子大了,我們家里沒人知道她也懷了孕嘞。 她平時不怎么出房間的,每天只有吃晚飯的時候會下樓一次,我和老頭子還有大崽白天要下地,下工后家里人才齊,春梅吃飯之前把機子打開,擺在電視上,所以把小寧也一起拍了進來。 錄像帶都在,有些多,你們想看就自己放著看吧。 婦人的話一句接一句的說著,洛真只是聽著,心口便酸澀不已。 農村的房子,裝修自然沒有城市那么精細,但一眼望去,也是一排齊整的三層綠白樓房,看著還是很不錯的。 一行人很快進了屋,錄像機和錄像帶都被找了出來,全都擺在桌子上。 錄像帶一共十盒,應該是從張春梅女士懷孕的第一個月開始記錄的,我們算了一下,按張女士的兒子和寧女士的女兒年齡大小來比較,兩人的生產時間只隔了不到半個月,也就是說,兩人懷孕的時間也非常相近。 第一卷 錄像帶顯示的時間是六月十五日,寧女士已經出現在視頻里了,那時候張女士懷孕還不滿一個月,可以推測出,寧女士的孕期也是剛開始。 鄭邦一邊將錄像帶打開,一邊說出自己的猜測。 洛真坐在沙發(fā)上,如瀑的長發(fā)向前傾落,整張臉全部掩進陰影,神情緊繃。 六月十五,距離兩人離婚正好過去三個月。 視頻里的女人低垂著頭,坐在飯桌的角落里默默吃著飯,眼睛里沒有一點光彩。 一頓飯下來,一句話都沒說。 這是寧柔剛來這里的樣子,對一切都不熟悉,眼底滿是壓抑的恐慌和懼意,以及故作堅強的鎮(zhèn)定。 洛真看得眼酸,伸出手在眉心按了按。 張春梅和寧柔都很瘦,這樣的人,一般過了孕期的第三個月,zigong出了盆腔,就能看出肚子了。 前三張錄像帶里,兩人的孕肚都不明顯。 到第四張,差異才逐漸顯現出來。 洛小姐您看,這是九月份的錄像帶,張女士已經能看出孕肚了,可寧女士的肚子,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如果孕婦本身腹部脂肪較厚,有可能到第五個月才看得出來懷孕,但寧女士這么瘦,不該四個月了肚子還是平的。 鄭邦的話,不無道理。 洛真抿抿唇,視線盯著視頻里的兩個女人,同樣也發(fā)現了他說的這個問題。 她還沒想清楚這是怎么回事,鄭邦又開始播放下一張錄像帶。 十月份,是張女士和寧女士懷孕的第五個月了,您看,張女士的肚子,比九月份又大了些,可寧女士呢,仍是什么都看不出來,我們不排除是胎兒的大小、胎兒在zigong內的位置偏差出了問題所導致的不顯懷,可后面幾個月的錄像卻表明,寧女士直到孕期第七個月肚子才大起來。 您不覺得這很奇怪嗎?寧女士肚子里的胎兒,生長周期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張女士分娩那個月,寧女士正好搬走,我想,她是不愿意被人發(fā)現自己身體的異常,所以去了別的地方生產,至于具體去了哪里,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查到,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去的,一定不是正規(guī)醫(yī)院。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建議您帶寧女士去大醫(yī)院做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 七個月才顯孕肚 洛真聽得腦子都快要炸開,只覺得事情與自己之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樣。 寧柔懼怕醫(yī)院,這件事她從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知道了。 之后兩人結婚的三年里,無論是大病還是小病,寧柔從來不肯去醫(yī)院,每次都是請私人醫(yī)生上門診療。 至于身體檢查,做是做過的,也是去的私人診所,結果并沒有查出什么異常,只是說寧柔體內有幾項激素的水平和常人有些差異,但是也在正常范圍之內,不會影響身體健康,因此她也沒放在心上。 現在鄭邦這么一提醒,她才知道自己以前忽視了多少不該忽視的東西。 氣氛倏地就變得沉肅冷寂。 房間里靜悄悄的,再也沒人敢說話。 余白在旁默默打開兩臺電腦,將自己查到的資料展示了出來。 白亮的屏幕微有些反光,洛真深吸口氣,好幾分鐘過后,才將目光從錄像機轉移到電腦上。 電腦上的頁面,似乎是一個匿名論壇,黑白色的設計,看上去格外簡潔,上面發(fā)布的信息非常少,但內容卻很一致 根據標題,如果沒猜錯,這些帖子全部都是用來找人的。 洛真大致掃了幾眼,表情越看越凝重。 洛小姐,這是國內最隱蔽的尋人論壇,我想,您應該知道我說的隱蔽代表什么,但凡是發(fā)布帖子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有錢人,他們越過警|察在全國范圍內找人,為的,就是不被法律制裁。 這種灰色鏈條交易,背后絕對涉及犯罪,前段時間我有一個黑客朋友朋友受警方邀請,將論壇十年內被刪除的所有帖子全部找回了,我看了一下,里面恰好有一個橫跨三十四個省、三百四十二個市的尋人交易單,賞金高達八位數,是這十年里涉案金額最大的一單交易。 根據這條恢復記錄可以看出,這條帖子是在五年前的六月份中旬,也就是寧女士離開天海市三個月后發(fā)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發(fā)布后不到一天就被刪除了, 帖子里本來有一張照片,上面有女人的名字和長相,只可惜技術限制,刪帖后只能復原文字部分,看不到圖片了,您看這些描述性信息,是不是和寧女士很像? 性別:女;年齡:27;身高:165;體重:40kg45kg;身體狀況:懷孕;懷孕時間:三月中旬;從何地離開:天海市;其他特征:文盲、不識字、雙臂及腰腹部針眼疤痕明顯、小腹有刀疤,長約半寸、孕期內不顯孕肚、胎兒出生時體重偏輕且可能伴有各種無法預料的天生心肺疾病、精神疾病、以及四肢殘疾;可提供的線索與建議:重點關注縣鄉(xiāng)鎮(zhèn)級以下的非正規(guī)醫(yī)院、私人診所等場所及無證黑醫(yī)手里的就診記錄。 您別看這些信息很寬泛,他開出的金額那么高,涉及的省市又那么廣,絕對有幾率將這個人找出來。 話音未落,余白就將另一臺電腦取了過來。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張巨大的地圖網,從天海市為中心,一層一層向外延伸,幾乎將全國所有城市全部覆蓋。 這么精心的準備、這么高昂的獎金,就只是為了找一個懷孕的女人? 洛真閉了閉眼,神色中滿是痛苦。 余白說的沒錯,除了懷孕的時間對不上,那個女人所有的信息都和寧柔一模一樣。 兩人初見之時,寧柔兩只手臂上幾乎全都是針眼。 后來發(fā)生了關系,她第一次看到寧柔的身體,也在寧柔的肚子上看到了動過手術的疤痕。 只是無論她怎么問,寧柔都不肯說傷口是怎么來的。 對于寧柔,她從未深入了解。 如果帖子里描述的這個女人真的是寧柔,那五年前那場突如其來的離婚,似乎,就能解釋得通了。 因為寧柔很有可能不是在躲她,而是在躲另一幫人。 洛小姐,現在還無法確定帖子要找的人到底是不是寧女士,因為兩人的懷孕時間相差太遠,但是不排除這種可能,也許是發(fā)帖人弄錯了時間。 我想,您還是自己找個機會去問一下寧女士本人比較好,冒昧問一句,您跟寧女士是什么關系? 鄭邦的問詢小心翼翼,關于寧柔和洛真的關系,他們不是查不到,只是涉及雇主的隱私,與其違反職業(yè)cao守自己私下去查,倒不如直接問來的合適。 洛真聞聲垂眸,想起第一次和寧柔相見的那個雨夜,對方滿身傷地倒在自己車前,心臟頓時抽痛不已。 耳邊響起的問題,聽上去是那么諷刺,仿佛在嘲笑她和寧柔共同生活三年 卻什么都不知道。 第十七章 燦白溫熱的日光透過窗戶漫進房間,錄像機里,寧柔的臉愈發(fā)清晰起來 她的五官,算不上特別精致出眾,但勝在眉眼靈秀清純,與人對視的時候,眼尾會不自覺地微微上翹,眼睛像會說話似的,看上去含羞帶怯、卻又偏偏帶了些呆滯蠢鈍,看著就想讓人欺負。 三月份,是孕期的第十個月,明明即將生產,肚子瞧著卻和七八個月的孕婦一樣大。 足月的胎兒,被困在這么狹小的空間里生存,一定是日夜都不會安寧。 不用想也知道,作為母體的寧柔,那段時間遭受的折磨,只會比肚子里的孩子更多更重。 洛真微喘口氣,臉上隱泛出寒意,雙頰一片蒼白。 不等鄭邦和余白反應,就直接伸手將錄像機掐停,從沙發(fā)站了起來。 寧柔是我的前妻。 關于她的身體,我會找機會帶她去醫(yī)院檢查。 你們繼續(xù)往下查,只要能查出發(fā)帖人的信息,他們給出的賞金有多少,我付你們雙倍。 八位數的賞金,再翻兩倍? 那豈不是干完這一單,下輩子什么都不用做了? 余白年紀小,第一次接觸金額這么大的單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要說他不敢相信,就連入行二十多年的鄭邦,也愣了好幾分鐘才想起來點頭。 洛真站在原地,眸光微微低垂,視線中帶著淩人的冷光,先后從二人臉上掃過。 既然是拿錢辦事,身為私家偵探,哪些事情應該保密,你們心里應該清楚。 今天這些事,我不希望有第四個人知道。 強勢又冰冷的語氣,讓人無意識中就生出信服的心思。 鄭邦聽出這兩句話里隱含的威脅意味,立刻給出肯定的應答。 洛小姐,這一點您絕對可以放心,關于寧女士的信息,我和小余一個字都不會往外泄露。 拿錢辦事,也要講一個先來后到。 這一行有這一行的規(guī)矩,我鄭邦不可能為了錢,連基本的職業(yè)道德都丟了。 更何況,您給出的報價已經足夠高了。 賞金都八位數了,能不高嗎? 也許是為了表明自己也不會亂說話,余白將電腦合上后低聲提醒了一句。 洛小姐,這些錄像帶最好也盡快處理一下。 我和邦哥來之前調查過了,張家的大兒子去年在外面打工摔傷了腿,現在還在醫(yī)院躺著;小兒子今年剛畢業(yè),上個月才訂婚,預計兩年內要在市里買房,以他們家現在的經濟條件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想,只要您愿意支付一定的報酬,他們應該不介意將這十卷母帶替換成沒有寧女士的復錄版。 這些錄像帶的存在,的確是一個問題。 洛真抿抿唇,一雙細眉微微擰了擰,似乎還在考慮。 鄭邦在旁聽著,也贊同余白的看法。 小余說的沒錯,為保萬無一失,除了帶走母帶的錢,少不得還要給一筆封口費。 洛小姐,您覺得呢? 這件事,除了給錢,似乎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洛真思慮過后,終是點頭同意。 就按你們說的辦。 拿到錄像帶的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 張老太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將母帶交了出去。 畢竟,這是屬于他們張家人的記錄,如果能將帶子里的外人去掉,對他們來說一樣是好事。 更何況,還有一大筆錢可以拿。 回去的路上,洛真一個人坐在后座,表情格外失神。 她手里拿著的,是那些記錄了寧柔孕期十個月變化的錄像帶。 說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事情的發(fā)展,全部超出了她的想象。 關于寧柔的一切,忽然就變得撲朔迷離。 或者說,從始至終,寧柔的身份就是一個謎。 想到這些年寧柔帶著女兒過著那么苦的日子,她心里有些苦,又有些酸,更多的,卻是憤怒和不滿。 三年了,結婚三年了。 寧柔仍不愿對她付出全部的信任。 甚至于到了兩人再次重逢的時候,還想方設法地要將她趕走。 到底是什么秘密,值得這樣隱瞞? 洛真想不通,心口苦澀澀的。 更讓她猜不透的,是寧寶寶到底是誰的孩子,寧柔又是怎么懷上這個孩子的。 如果不是女人和女人不能生育,今天光從鄭邦和余白調查到的那些信息來看,她甚至有些懷疑寧寶寶是自己和寧柔的骨rou 畢竟,那張尋人帖里寫的懷孕時間,是五年前的三月和四月之間,正好是她和寧柔剛離婚的那段時期。 越想,就越覺得不對勁。 車里開了冷氣,溫度很適宜。 洛真腰背挺直,任由冷風順著手臂蔓延撲向臉頰,沒一會兒,嘴唇就被吹得發(fā)白。 鄭邦調查到的事情越多,她就越不愿相信寧柔背叛了自己。 因為她所看到的每一件事都表明,五年后的寧柔,跟五年前的寧柔,幾乎沒有任何改變。 寧寶寶一切問題都出在寧寶寶身上。 只是想到那張和寧柔一模一樣的小臉,她的心就忍不住又苦又痛。 一瞬失神,手里的錄像帶全都掉落在地。 就像她此時的心情,凌亂不堪。 回到垣鄉(xiāng),已經到了下午四點。 洛繁星這個時候剛從車店出來,手里推著一輛嶄新的女式自行車。 因為擔心寧柔不肯接受,她沒敢買最新款的,反而選了個價格適中、性價比最高的老款。 自行車,最重要的還是實用。 之前那輛,被她送去小車修理鋪賣掉了,舊車的回收價不高,只有五十塊錢。 好在新車價格不貴,算上折扣只要四百塊錢,滿打滿算,也就是花了三百五。 洛繁星上了馬路,立刻踩著新車飛奔向香茶軒。 東西還沒送出去,臉上就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