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簡子寧三人仍在說話,壓根沒有意識到寧柔的存在。 只有裴儀,自始至終都將注意力放在寧柔身上。 寧柔手里握著筆,指尖隱有些顫意,白茫的單子被壓在手心下方,她卻不知道該寫什么,又該怎么落筆。 裴儀站在桌側(cè),視線微微低俯,隱隱有些居高臨下的輕視感。 見寧柔手中的筆停下,她沉默了幾分鐘,才終于出聲提醒。 還有兩瓶,是秋日紅和冬雪散。 寧柔聽見了身后傳來的聲音,指尖輕輕動了動,卻仍沒有動筆。 直至這時,她才反應(yīng)過來,如果包間四人都是洛真的朋友。 那此刻站在她身后的裴儀,多半就是那天跟在洛繁星身邊的女孩。 很顯然,這次的指定點單,并不是什么偶然的事。 而是裴儀認(rèn)出她了。 沒由來的,她就有些難堪。 尤其是感受到裴儀的視線時刻盯著自己的手,更是窘迫不已。 這些人,是洛真的朋友,個個都是海市豪門的千金大小姐,與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更確切地說,是她和洛真,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長久的停滯,讓另外幾人也意識到了異常。 一瞬之間,三個人的視線全轉(zhuǎn)移到了寧柔身上。 這些目光,并沒有任何惡意。 但寧柔的心,還是涌出一絲苦澀。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房間里的聲音,也全都消失。 裴儀仍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注視著寧柔。 她想不通,這個女人,沒有一點優(yōu)秀的地方,那么普通,那么平凡,連字都不會寫,到底有什么值得洛真留戀的地方? 她不打算幫忙,也不打算給寧柔解圍,只是冷眼看著,任由對方陷入這種煎熬的窘迫的折磨之中。 四周的動靜,越來越小。 洛真不知什么時候,就站在了門口。 悄無聲息,就連裴儀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進(jìn)來了。 秋日紅和冬雪散,都不要了。 另外六瓶酒,都改成雙份。 突如其來的清冷聲音,將四人的視線全部吸引。 唯有寧柔,愣了好一會才慢慢轉(zhuǎn)過頭。 瞳孔之中,映出的是她最熟悉的臉孔。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遙遙相撞,眼神里,都藏著別人看不懂的情緒。 洛真的出現(xiàn),瞬間將裴儀精心營造的尷尬打破。 寧柔被洛真看得有些臉紅,想到其余幾人還不知道自己和洛真的關(guān)系,心臟跳得更亂。 筆下線條刷刷劃過,很快,另外六張單子也都開好。 她站起身,離開的時候,頭仍垂得低低的,路過洛真身邊時,又嗅到那陣熟悉的柑橘香,腳下的步子,又快了不少。 裴儀的臉色,看不出什么波瀾。 在場的人,除了洛真,沒人知道她剛剛對寧柔的心理做出什么樣的折磨。 簡子寧正準(zhǔn)備招呼兩人坐下,洛真就直直朝著裴儀走去,緊接著,當(dāng)著另外三人的面,冷冷地吐出了兩個字 出來。 如此冷漠疏離的態(tài)度,連路瑤都察覺出不對勁。 她正想要說話,卻被周未之伸手阻止。 裴儀雙唇緊抿,臉色瞬間白了白。 洛真轉(zhuǎn)身的時候,她并不想出去,但身下這雙腿,卻不受控制地跟了過去。 她自認(rèn)為掩飾得很好,卻沒有想過,洛真早就將她的偽裝看破。 門廊拐角的陰影里,氣壓低到極致。 洛真的臉掩在黑暗里,眼底一片陰冷的寒意。 當(dāng)年那塊刀片,是洛振庭給你的吧? 榮譽(yù)披身的滋味,是不是很好? 國際鋼琴協(xié)會那些人要是知道,鼎鼎大名的青年鋼琴家裴儀,十五歲那年為了拿到金桐賽金獎獎杯,偷偷往競爭對手的袖子里放刀片,他們會怎么做? 裴儀,九年了,你不會覺得,我還跟十七歲的時候一樣傻吧? 女人的聲音,冰冷徹骨,就這樣平靜地將當(dāng)年受過的傷害說了出來。 父親為了剝奪她出國的機(jī)會,向她的朋友遞出刀片,而她最親近的朋友,為了得到一個榮譽(yù)滿貫的稱號,居然真的將刀片塞進(jìn)了她的衣服。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這兩個人,本該是她最信任的人。 甚至于,在她受傷的那段期間,還故意對她做出一副關(guān)懷備至的樣子。 要不是提前出了院,她可能永遠(yuǎn)不會聽見洛振庭和沈如眉的對話,也永遠(yuǎn)不會知道,留在醫(yī)院照顧自己半年的好友,其實就是讓自己受傷的罪魁禍?zhǔn)住?/br> 仍是在同一天,她收到了那封表白信。 她覺得惡心。 連看都沒看,就直接撕了。 而裴儀,就此出國。 洛真的語氣,太冷靜了。 裴儀背靠著墻,身體抑制不住的微微顫抖,像是害怕,又像是震驚。 原來,洛真全都知道。 年少的時候,過慣眾星捧月的生活,就難以接受身邊有比自己更優(yōu)秀的存在。 對于洛真,她從來都是羨慕又嫉妒。 她所渴望的天賦,在洛真眼里不值一提。 她那么刻苦,日夜練習(xí),才在金桐賽的半決賽中拿到第二名;而洛真,付出的努力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就得到了第一。 她不服氣,也無法服氣。 外界的贊揚(yáng)、家人的期待、以及對榮譽(yù)的渴望,讓她收下了洛振庭的那枚刀片。 既然,連洛真的父親都允許了,她為什么不能這么做? 大不了,洛真受傷后,多去看看她好了。 一切都進(jìn)行得很順利。 許是因為愧疚,接下來半年,她一直待在醫(yī)院沒有離開。 不能彈鋼琴的洛真,依然很優(yōu)秀,方方面面的。 拋去那些陰暗的嫉妒心,裴儀終于能以一個公平的眼光來審視洛真。 最初,只是覺得洛真是一個不錯的交往對象。 到后面,心竟也慢慢淪陷。 整整九年。 自始至終,她都不知道,洛真早已知曉全部的真相。 羞愧、后悔、內(nèi)疚種種情緒全部涌上心頭,讓她根本沒有臉再去看洛真一眼。 她想道歉,為當(dāng)年的過錯道歉,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洛真的眼神,冷鷙中還帶了些失望,也正是這一絲細(xì)微的失望,讓她的心備受煎熬。 覺得難堪? 你剛剛讓寧柔難堪的時候,樣子,好像很享受。 洛真冷聲嘲諷,表情里全是嫌惡。 裴儀的道歉,她一點都不想聽,也不在乎。 轉(zhuǎn)身之前,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警告。 別把你那些惡心又虛偽的招數(shù)用在寧柔身上,否則,我不介意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當(dāng)年做過的那些骯臟事。 你別忘了,你當(dāng)年的同謀洛振庭,現(xiàn)在對我,可是言聽計從。 *** 十二瓶酒,寧柔拿了兩次才全部送過來。 李玫遠(yuǎn)遠(yuǎn)看著,眼睛氣的通紅,卻又毫無辦法。 包間里,洛真和裴儀都不在。 是出去說話了嗎? 寧柔出來后,忍不住四處看了幾眼,卻始終沒有看到兩人的身影。 也許是剛剛太過緊張,她的手心全是濕汗。 想了想,她一個人朝著廁所走去。 偌大的衛(wèi)生間,一個人都沒有。 她先將手洗了洗,才朝著最后一個隔間走去。 身后有腳步聲響起,她卻沒有絲毫的察覺。 她仍是鈍鈍的,直到進(jìn)了隔間,才意識到門外站了個人。 門還沒來得及上鎖,女人就將門推了開來,而后也擠了進(jìn)去。 是消失了很久的洛真。 小小的空間,站了兩個成年女人,自然有些擁擠。 只是上個廁所,洛真怎么也跟了過來。 寧柔咬咬唇,雙頰紅得快要滴血。 她正想叫洛真出去,空氣中就響起一道細(xì)微的啪嗒聲,頓時叫她閉上了唇。 是關(guān)鎖的聲音。 她抬起頭,正好看見黑暗中有一雙雪亮瑩潤的眼睛,溫柔若水,那么漂亮,叫她只看了一眼,呼吸就亂了。 氣氛有些曖昧。 兩人的身體貼的很近,卻沒有任何直接的觸碰。 空氣之中,滿是壓抑的情愛氣息。 寧柔的心,頓時又燥又熱。 她想離開,洛真卻突然伸出手,輕輕圈住了她的腰,瞬間將她逼進(jìn)了角落。 她有些害怕,又有些緊張。 還沒來得及詢問洛真到底想做什么,耳畔便被一片溫暖潮濕的熱息侵占 幫你解了圍,打算怎么感謝我? 作者有話要說:洛總是極度缺愛的,只有柔柔真心對她好,沒有一點目的和利益,給了她最想要的,溫暖的家 當(dāng)然,寧柔本身就是個溫柔,堅韌,不屈的人,她很容易知足,經(jīng)歷過那樣的折磨,心里并沒有留下仇恨,只是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生活,她不識字,也沒有什么愛好,很安靜,呆呆鈍鈍的,卻用自己的方法努力生活,過好每一天,盡力感受自由的幸福,也只有她這種人,才能讓洛真念念不忘 感謝在20210812 00:18:46~20210812 05:25: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輕傾、顏柒、落日笛風(fēng)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Au_NB 20瓶;lionab 18瓶;46946391 2瓶;這是個很好的名字、涼薇今天結(jié)婚了嗎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逼仄的狹窄空間,兩個女人的身體靠得越來越近。 寧柔半垂著頭,隱約能感受到洛真的長發(fā)在自己頸間的皮膚輕輕劃過。 像一根柔軟的貓尾在心尖掃蕩,又酥又癢。 一瞬間,她連血液都抑制不住地發(fā)熱沸騰。 太近了。 近到讓人的意識也漸漸迷亂。 她想往后躲,可身后是一堵堅硬冰冷的墻,白色的瓷磚緊貼著后背,帶來陣陣微涼的寒意,還沒鉆進(jìn)身體,就被皮膚毛孔中涌出的曖昧熱意吞噬消融。 洛真的手,仍緊緊圈在她的腰上。 明明隔著一層衣服,腰間的肌膚,還是因為那只纖長細(xì)白的手臂而guntang萬分。 寧柔雙唇微閉,耳頰處縈繞漂浮的,全是女人呼吸時噴灑的溫?zé)釟庀ⅰ?/br> 耳旁響起的要求,并不算過分。 的確是洛真幫了她。 只是,她能拿什么感謝洛真呢? 洛真什么都不缺,而她,什么都沒有。 昏暗之中,兩道灼熱的呼吸交纏,有些急促,又滿是壓抑。 寧柔被好聞的柑橘香包圍,不僅臉紅了,耳朵也覆著淡淡的粉。 她有些迷戀這香味,人還沒意識過來,上半身就情不自禁地往洛真頸側(cè)湊近了些。 那些她從未刻意壓制的欲望,突然就從心底躥了出來,像一串小火苗似的,越燒越旺。 她也懷念當(dāng)初那個家,只有她和洛真兩個人的、溫暖的小家。 她也眷戀洛真給她的溫柔,以及那些沒有理由也沒有窮盡的寵愛。 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后,洛真總能在她陷入窘境的時候、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溫柔地朝她伸出手,然后將她從難堪的泥潭中解救出來。 她可以永遠(yuǎn)信任洛真、依賴洛真。 鼻翼間的柑橘香,突然變得濃郁潮濕。 寧柔微仰起頭,眼睛里含著濕潤的水光,泛紅的眼尾微微上翹,瞳孔中只能看見那張清艷動人的臉。 洛真的唇,就在眼前。 她有些難過,潛藏在心底的矛盾像一根尖銳的長針,幾乎能刺穿她的心。 她怎么能將洛真推到那些人面前,讓洛真一個人去和那些瘋子斗? 她怎么敢拿洛真的事業(yè)甚至是生命,去賭她們的未來? 喉間的酸澀,化作nongnong的苦意,順著皮rou中的血管,在體內(nèi)不停翻涌。 她松開唇,輕輕地喚了一聲。 細(xì)軟的聲音里,全是苦澀。 阿洛~ 沒有其余的話,只有一句阿洛。 五年來所有的糾結(jié)與痛苦,全都藏在這兩個字里。 聽上去,像壓抑的哀求,像無聲的發(fā)泄,又像隱秘的求救。 幾乎是一瞬間,洛真的心就軟了。 她以為自己的逼迫讓寧柔害怕,想都沒想,就將手從那細(xì)軟腰肢上松了開來。 再開口時,聲音依舊清冷勝寒,語氣卻溫和了許多。 她不想嚇著寧柔。 明天周六,上班嗎? 不上班的話,不如,請我吃頓飯? 這個請求,出乎寧柔的意料。 洛真想要的感謝,竟然只是一頓飯。 她沒法拒絕,也沒有理由拒絕。 沉默了會,終還是輕輕點了頭。 晚上,晚上可以嗎? 又是一聲軟綿乞求。 洛真紅唇微抿,眼底神色清寒,臉色冷冽了些。 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就不能老老實實待在家里休息么? 白天有事? 寧柔隱約察覺到眼前人的不悅,下意識就咬了咬唇。 好一會過去,才怯怯地嗯了一聲。 有些私事。 私事? 洛真蹙了蹙眉,眉宇間閃過不解。 沒有多想,就追著問了下去。 什么私事? 冰冷無調(diào)的聲音,無形中就帶來一陣凜人的壓迫感。 寧柔不敢再與那雙漂亮的眼睛對視,迅速將視線別開,直到頰上紅熱散去些許,才終于乖乖地應(yīng)了答。 只是、只是想找份新工作。 洛真聞聲一怔,瞬間就反應(yīng)過來。 寧柔想換的,是夜班的工作。 多半,是為了孩子。 她有些恍然,又忍不住覺得心疼。 找工作,對寧柔來說必定不是什么簡單的事。 連字都不認(rèn)識,再怎么找,終究只能做體力活。 空氣寂靜的間隙,她又想起了和寧柔婚后不久的那段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