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窈窕 第30節(jié)
她“唔”了一聲,纏著白紗布的手捂住自己的下巴,一雙眼睛已經(jīng)疼得紅了。 江厭辭轉(zhuǎn)過身,看見她捂著下巴紅眼圈,默了默,才問:“撞疼了?” 月皊吸了吸鼻子,才問:“三郎的后背是用磚頭壘的嗎?” 江厭辭的身體自然不是用磚頭壘的。他也不太明白,她如小貓輕撓似的撞了一下,他并未太大感覺,她怎么就疼得快要哭了? “我看看?!彼詮澭?,直接伸手拉開月皊捂著下巴的手,看見她下巴上果真紅了一塊。 江厭辭抬眼,望向月皊紅紅的眼睛。 月皊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她向后小退了一步,認(rèn)真道:“不疼的,一點也不疼了?!?/br> 江厭辭沒有接話,反而是轉(zhuǎn)過頭望向巷尾——余愉并沒有走遠(yuǎn),正在那邊探頭探腦往這里瞧。 知道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余愉吐了下舌頭,立刻轉(zhuǎn)身快步走開,再不敢繼續(xù)看熱鬧。她心里的驚愕卻鋪天蓋地。 我的天!師兄居然沒把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一腳踢開!太神奇了吧! 隔著紗布,月皊用指背輕輕蹭了蹭下巴,彎著眼睛再說一遍:“真的不疼啦。剛剛?cè)烧f什么?我沒有聽清?!?/br> 江厭辭直起身來,道:“問你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呀?!痹掳s連想都沒有想一下,便這樣回答。 江厭辭深看了她一眼,據(jù)他所知,月皊以前吃穿用度都十分講究,應(yīng)該不是那般隨性地對什么都可以?江厭辭一時疑惑月皊是當(dāng)真什么都可以,還是生疏客套。 江厭辭未多問,帶著月皊往回走。晚膳沒在萬??蜅S?,而是選了距離萬??蜅2贿h(yuǎn)的一家酒樓。 兩個人剛一入座,店小二趕忙過來詢問要點些什么。 江厭辭一向?qū)Τ缘臇|西興趣不大,隨口道:“來幾道你們店的特色菜。” “好咧!那就給兩位客官來幾道咱們店里的特色菜!咱們店里的清蒸鱸魚、霸王蝦卷和芙蓉雪蟹都是一絕!”店小二頗為自豪地豎了個大拇指,“然后再來點清淡的百花香餅和胡桃蓮rou粥??凸倏慈绾??” 江厭辭點了頭。 “好咧!客官先喝些茶水,馬上就上菜!” 江厭辭視線越過人群,從開著的店門,望向外面。隱約覺得盯梢的人恐怕不止一波人。除了官府的人之外,還有另外一伙人,他暫且不知是何人。 他正思量著不知是哪家的仇人追到長安來,是以并沒有注意到月皊眼巴巴望著他,想說什么,又幾次臨開口前將話咽下去。 店小二很快端來了香茶,為江厭辭和月皊各沏上一杯,然后就去別的桌忙碌。不多時,店里其他的伙計端著江厭辭和月皊這一桌點的菜過來,一一擺在桌上。 江厭辭本是帶著月皊隨意走進(jìn)一家酒樓,倒是不知道這家做的海鮮類美食是整個宜豐縣數(shù)一數(shù)二,甚至就連長安人也知這家鋪子的美名。 正如戚家兄妹今日會出現(xiàn)在宜豐縣,正是戚語蘭犯了饞癮,央著兄長帶她過來吃雪蟹。 戚家兄妹比月皊與江厭辭二人來得更早些,只是月皊和江厭辭并沒有注意到遠(yuǎn)處的兄妹二人。 自打月皊跟著江厭辭進(jìn)來入座,戚家兄妹的目光時不時落過來。待到店里的伙計將他們點的菜一道道擺在桌上,戚平霄慢慢皺了眉。 月皊提袖,盛了一小碗胡桃蓮rou粥,剛要放到面前,忽想到什么,抬眼望了江厭辭一眼,將剛盛好的這一碗遞放在江厭辭面前。然后再給自己盛了一小碗。 她拿起小勺,試探般嘗了一口,慢慢嘗了味道,再一口接一口小口地吃著。 偶爾,她也會吃幾口百花香餅。只是其余的幾道特色菜,則是一口也沒碰過。 江厭辭過了一陣子才發(fā)現(xiàn)她悄無聲息地吃著粥。江厭辭猶豫了一下,夾了一塊清蒸魚rou放進(jìn)她的碗里。 月皊望著粥面上的那塊魚rou,局促了一下,才抬起眼睛望向江厭辭,說:“謝謝三郎。我、我自己會吃的……” “客官,這是你們的栗香羹、蒸青藕和百絲乳苔。”店里的伙計重新過來,將一道道菜放在桌上。 月皊驚訝地說:“你上錯了,我們沒有點這些。” “是那邊的那位小娘子點了這些,她說味道很不錯。恰巧遇到小娘子,便請娘子也嘗嘗?!钡昀锘镉嬓χ忉尅?/br> 月皊順著店里伙計指的方向望過去,這才看見遠(yuǎn)處的戚家兄妹。 戚語蘭含笑望過來,輕輕頷首。 戚平霄端坐著吃著東西,并沒有看過來。好像對這些事情不甚在意。 戚語蘭卻是無聲輕嘆,哪里是她要請月皊吃那幾道菜?分明是兄長看見小郡王點的那幾道菜,皆不能入月皊的口,才假借她的名義來相贈。 江厭辭怎能覺察不出不對勁? 他放下筷子,望向月皊。 被他的目光盯著,月皊莫名生出一種心虛的感覺。 過了片刻,江厭辭站起身。 月皊一驚,生怕他誤會了什么,會生氣地丟下她自己離去。她趕忙去拉他的袖角,就像以前那樣。 可是江厭辭起身的動作太快,她沒來得及。他的衣袖從她指尖滑過,她的手便只能補救般拉住了江厭辭的手。 她纖細(x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收攏,將他的長指攥在手心,又輕輕搖了搖,待江厭辭轉(zhuǎn)過頭望向她,她才紅著眼,小聲解釋:“我有時候吃海鮮會起紅疹……就、就有時候才會,也不是每次都會……” 她的聲音低下去。 江厭辭垂目,望向被她攥著的手。月皊驚覺拉著他的手的舉動唐突了,惹得不少人好奇望過來。她趕忙慌慌松了手。 江厭辭離開桌邊,卻并未離去,而是去了柜臺,要了份菜單。 他折回來,將菜單工整擺在月皊面前,才重新回到座位坐下。 月皊蹙了蹙眉,說:“已經(jīng)很多東西,不再要了吧?會吃不完的。” 江厭辭沒說話,甚至沒有看她一眼,慢條斯理地吃著東西。 月皊的眉心擰起來。 她是覺得興許江厭辭想吃那幾道有名的特色菜呢?雖然她不碰海鮮,也聽說過那幾道菜味道很可口。剩下的百花香餅和胡桃蓮rou粥足夠她吃了呀。 月皊再次抬眼望了江厭辭一眼,然后慢吞吞地收回視線去看桌上的菜單。 店小二見江厭辭拿了菜單,早跟了過來,正立在月皊身邊候著。 月皊用手指頭點了紅棗滴酥,便將菜單遞還給店小二。 她重新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吃著胡桃蓮rou粥。待紅棗滴酥端上來,她也吃了些,味道很不錯。 至于戚語蘭幫忙點的栗香羹、蒸青藕和百絲乳苔,則是一口也沒碰。 待江厭辭放下筷子,月皊立刻跟著放下筷子,主動說:“我吃好啦?!?/br> 江厭辭看她一眼,起身去付了錢,然后大步往外走。月皊抱著她那袋子胭脂水粉,乖乖跟在他身后,跟著他離開這家酒樓,跟著他穿過熱鬧的街市。 江厭辭忽然問:“你很怕我嗎?” 月皊使勁兒搖頭:“三郎是那么和藹寬厚之人,我怎么會怕三郎。我、我只是不想總給三郎添麻煩……” 她低下頭,細(xì)細(xì)的雙眉間勾勒出幾分沮喪。 江厭辭望向她。 熱鬧的街市繁榮喜樂,她雙臂抱著紙袋垂首而立,與這充滿煙火氣的人世間格格不入。 江厭辭探手,拿走她捧在懷里的紙袋,轉(zhuǎn)身走進(jìn)萬??蜅?。月皊在原地立了一會兒,才提裙快步追上江厭辭,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上了樓,回到房間。 月皊將紙袋里的胭脂水粉一件件拿出來擺好,偶爾回頭望一眼江厭辭。她又主動和江厭辭說話:“三郎給我的新藥一定很好用!” 她打開盒子,取出里面的圓肚子藥瓶晃一晃,里面的藥液晃動著。竟不是她先前用的那種藥粉。 江厭辭抬眼望過來,道:“現(xiàn)在去擦洗上藥。天一黑我就要出門辦事。小師妹會過來陪你。晚上不要亂走?!?/br> “嗯嗯!”月皊乖乖點頭。 月皊心里悄悄松了口氣——小師妹會過來陪著她,那她是不是可以拜托小師妹幫她后輩的紅疹上藥,這樣就不用麻煩江厭辭了? 她想早點收拾好,卻并沒能如愿??蜅@锶撕芏?,浴室只有那么一間。今日時辰還早,天還未黑,浴室外面已經(jīng)排了隊。江厭辭干脆給她提了一桶熱水回房,然后立在門外給她守著。 月皊拿著濕帕子笨拙擦拭著身子,有點懷念以前舒舒服服泡澡的日子。 她匆匆擦拭完,穿上衣裳,看著滿地的水漬,犯了難。她再看一眼江厭辭映在門上的影子,決定自己收拾好,再讓他進(jìn)來。 她拿著抹布,蹲下來笨拙地擦地。沒有章法,也不知從一端開始,胡亂這里蹭蹭再那里蹭蹭,好不容易擦干了一塊,隨著轉(zhuǎn)身的動作,又被她自己的濕鞋子踩臟。 一通cao作下來,原本只是一小片水漬,如今倒是滿地都是。 “怎么會這樣……”月皊懵了。手中的抹布掉了,蹲著的腿也麻了,小腿一軟,直接跌坐在水汪中。 “月皊?”門外的江厭辭出聲詢問。他早已覺察出不對勁——月皊今日擦身實在是用了太久時間。 月皊不好意思說話,低微地輕哼了兩聲。 江厭辭推門進(jìn)來,掃一眼屋內(nèi)情景,立刻知道了個大概。他無奈地走過去,問:“不會又哪兒摔壞了吧?” 這小姑娘體質(zhì)太弱,身上的零件不是這個壞了,就是那個壞了?,F(xiàn)在風(fēng)寒還未徹底好,她說話還能聽出一絲沙啞。 “沒有……”月皊撐著站起來,可地面濕滑,她手腕一滑,不僅沒能站起來,反而趔趄了一下,手肘抵在地面。 江厭辭實在看不過去,彎腰將人打橫抱起,放在椅子上。 余愉正如約翻窗進(jìn)來,驚愕地看著這一幕。她愣了一會兒,才問:“師兄,我該不會來得不是時候吧?” “來得正是時候。”江厭辭道,“把地擦了。” 江厭辭從衣柜里給月皊翻出一套干凈衣服放在桌上,便要走。 月皊急急攥住他的袖子,問:“你什么時候回來呀?” “天亮前?!毖粤T,江厭辭轉(zhuǎn)身出了房。 月皊視線一直追隨著江厭辭,待他離去將房門關(guān)上,她才收回目光,望向立在窗下的小師妹,發(fā)現(xiàn)小師妹一直在打量著她。 見月皊望過來,余愉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地上的水漬。 月皊回過神,立刻說:“我們一起擦!” 余愉沒理她,拿了抹布開始干活。月皊趕緊從椅子上下來,要去幫忙。 “去去,別給我搗亂?!庇嘤淦骋谎鬯媚ú嫉淖藙?,就一臉嫌棄地將人給攆了。 月皊快步過去給她倒茶水。 “也不知道趕了多久的路過來,先喝杯茶水吧。不知道怎么稱呼呀?” “余愉?!?/br> “魚魚姑娘喝茶?!痹掳s雙手捧著茶遞過去。 余愉的確有些渴了,就接了月皊遞過來的茶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