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窈窕 第65節(jié)
花彤將房門拉開一條縫,探進(jìn)來半個腦袋,說道:“沒呢。我瞧著還要好久才會走,先回來跟娘子說一聲?!?/br> “哦?!痹掳s低低應(yīng)了聲。 “我繼續(xù)去盯著了?!被ㄍf完,又小跑著往榮春堂去。 月皊將轉(zhuǎn)身往外走。她不過剛抬步,江厭辭便開口。 “見了他一次,果真不一樣了。” 月皊轉(zhuǎn)回身,抬著手給江厭辭看,說:“我去洗手?!?/br> 她手背上沾了一點藥。 可是江厭辭沒看見,因為他根本沒有看她。 月皊悶悶轉(zhuǎn)身,低著頭往外走。江厭辭聽她軟聲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呢喃些什么。 不多時,江厭辭又聽見月皊跑回來。她腳步聲凌亂,江厭辭猜著她是摔著了,還是被蟲鼠嚇哭了? 月皊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她雙手濕漉漉的,臉上也濺了點水,有些滑稽。 “我知道了!”她說,“三郎說的是李淙呀!” 江厭辭轉(zhuǎn)過臉去,望著桌上搖曳燭臺。 第五十六章 月皊一直在想江厭辭不高興的原因。她去洗手,雙手浸在涼水里,打了個寒噤。腦子里閃過了什么。她去拿香胰捧著手心里輕揉。 她最近見了誰?離娘嗎? 三郎明明是今日才不高興。今日…… 李淙! 月皊忽然有了答案,手中捧著的滑胰子掉進(jìn)水中,激起水花來濺在她的臉頰上。她胡亂將手放進(jìn)水里洗去泡沫,也來不及擦拭水漬,便急急跑回去。 “我知道了!三郎說的是李淙呀!” 江厭辭不回答,甚至沒有在看她。 月皊蹙起眉來,又往前邁出一步,靠江厭辭更近些。她問:“是不是呀?今天在清安寺的時候,三郎是看見我撞見太子殿下了嗎?” 她怕江厭辭不理她,她去攥江厭辭的袖角,輕輕晃一晃,再追問:“是不是呀?” 江厭辭的沉默讓月皊疑惑了,難道她好不容易想到的答案是錯的嗎? 她慢慢將攥著江厭辭袖角的手,松開了。她聲音悶悶地開口:“我沒有和他私會,是碰巧遇見的。也沒有多說話……” “我沒有說你和別人私會。更何況,就算是私會也是你的事情。不管你去見誰,都是你的自由?!苯瓍掁o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我早就承諾過,如果有朝一日你有了心上人想走,隨時都可以走?!?/br> “我又不是因為有了心上人才要走!”月皊忽然提高了音量。 她眼角微紅,細(xì)眉略攏,眉眼間帶著幾分委屈和小小的不高興。 “是我以前自私了,總想著賴在阿娘身邊,能每日守著阿娘就算當(dāng)個小妾也沒什么委屈。可是忽略了阿娘日日瞧著我以婢妾的身份在眼前晃,她心里會多難過。所以我才要走?!?/br> 江厭辭立刻轉(zhuǎn)過頭來,驚訝地望向月皊,逐漸皺起眉。明明她終于想明白了早就該明白的事情,可是真的從她口中說出來,江厭辭還是皺了眉。 至于不想成為江厭辭的累贅,不想影響他日后迎正室入門這些顧慮,月皊沒有說。當(dāng)著他的面來說,總有幾分賣好的嫌疑。她不愿意這樣做。 江厭辭沉默了片刻,放緩了語氣,溫聲問:“你哭什么?” “我、我沒哭!是水!”月皊抬起手在臉上胡亂地擦一擦??墒撬俗约旱碾p手濕漉漉的,忘了擦拭干凈。這么胡亂一抹,整張臉都濕了。 江厭辭伸手,將人拉到腿上,拿了桌上干凈的帕子給她擦臉,動作不算多溫柔,惹得月皊下意識地向后靠了靠來避他手上的力道。 江厭辭稍微將動作放緩些,再給她擦手。 他先用帕子將她的手裹在其中籠統(tǒng)地擦了一遍,又給她仔細(xì)擦著每一根細(xì)細(xì)手指頭間的水痕。 月皊低著頭,望著他給她擦手,望著兩個人疊在一起的手。 江厭辭的動作慢下來。 月皊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心里那點被誤解的小氣惱也在江厭辭緩慢仔細(xì)的擦手動作中慢慢消去。 將月皊雙手上的水珠擦凈,江厭辭將帕子疊了疊隨意擲在一旁的桌子上。抬眼望向她。 感受到江厭辭的目光,月皊抬起眼睛望過去。 搖曳的溫柔燭光下,兩個人沉默地望著對方許久。 直到腿側(cè)被匕首抵碰的觸覺讓月皊先眸光閃爍了下。她坐在江厭辭的腿上,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一點點來躲避。 可是好像沒有避開…… 月皊雪色的面頰上慢慢泛了紅,心里亦是跟著忐忑起來。她心里惴惴,又不明白。難道他不知道嗎?若他知道的話,怎么能連一丁點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沒有呢? 月皊一邊心里不理解著,一邊繼續(xù)往后蹭挪著。眼看著她就快要從江厭辭的腿上滑下去,江厭辭伸手握住她的細(xì)腰,將人往懷里帶了帶。 他沒使多大的力氣,就讓月皊所有挪蹭的距離都化為零,幾乎是撞進(jìn)他的懷里,緊緊地貼著。 月皊垂下眼睛來,感受著自己緊張的心跳。她蹙著眉,軟聲抱怨:“三郎你不害臊……” 江厭辭將落在她面頰上的目光往下挪,掃了一眼讓月皊緊張臉紅的匕首。他用很尋常的口吻道:“這是正常的?!?/br> 月皊立刻抬起雙手來捂住自己的耳朵。她閉著嘴不說話,卻在心里想著男子可真奇怪,身體會時不時產(chǎn)生這樣大的變化。女子就不會這樣。 江厭辭將腿上的月皊推開了。 月皊站起身,望向江厭辭,見他閉著眼,冷峻的面容上似有克制之意。 江厭辭很快睜開了眼睛,他起身朝床榻走去,道:“睡了?!?/br> “哦……”月皊迷糊地應(yīng)了一聲,立在原地呆怔了一會兒。 花彤還沒有回來,似乎說明阿娘那邊的客人還沒有走。她要現(xiàn)在去榮春堂嗎?從小路走似乎也可以避開客人? “你在那里傻站著做什么?”江厭辭問。 月皊望向江厭辭,他坐在床邊,正看著她。 月皊有些茫然。 “過來?!苯瓍掁o再開口。 還沒想通的月皊,已經(jīng)被江厭辭告知了答案。她稀里糊涂地朝江厭辭走過去,心里浮著疑惑。她像以前那樣從床尾爬到床里側(cè)去。 床里側(cè)還放著她以前用的枕頭。 她安靜地躺在床上,看著江厭辭放下床榻兩側(cè)的床幔。床?;\罩下來,隔開了外面本就不算太明亮的燈光。床幔是新?lián)Q過的,有些厚,隔光效果也不錯。床榻內(nèi)暗下來。 “需要換薄一些的床幔嗎?”江厭辭問。 “不用?!痹掳s搖頭。 江厭辭便在床外側(cè)躺了下來。 月皊一動不動躺在床里側(cè),沒有像以前那樣蜷縮著湊近江厭辭身邊去抱他的胳膊。 她腦子里還是有一點亂。她不知道這樣仍與江厭辭同榻是不是不應(yīng)該的。 既已經(jīng)決定了離開江家,她似乎不應(yīng)該再與三郎同床共枕?可是她如今的身份又的的確確仍是江厭辭的小妾…… 月皊茫然迷糊。 好半晌,她偏過臉去望向躺在她身側(cè)的江厭辭。原來他并沒有睡,他睜著眼望著屋頂,全無睡意,似乎在想著什么。 月皊望著江厭辭的側(cè)臉,忍不住去想他將來會娶一個什么樣的妻子。阿娘一定會給三郎挑一個很好的妻子。是不是像阿姐那樣溫柔又堅強(qiáng)的人?或者阿娘會讓三郎自己選。三郎說不定喜歡開朗熱烈的姑娘,像快意恩仇的魚魚姑娘那般模樣。 月皊正胡思亂想著,江厭辭忽然轉(zhuǎn)過頭望過來。江厭辭望著月皊,用一種很認(rèn)真的語氣詢問:“月皊,我可不可以咬你?” “?。俊痹掳s眨眨眼,不解其意。 江厭辭又補(bǔ)了一句:“不會疼?!?/br> 她用力地回憶了一下,以前三郎是咬過她的,在她的肩頭。他又要咬她肩頭嗎? 月皊點頭。 “好。”她軟軟地應(yīng)著。 “那你轉(zhuǎn)過去?!苯瓍掁o道。 “哦……”月皊嗡聲應(yīng)了聲,慢吞吞地挪了挪轉(zhuǎn)過身去,面朝著床里側(cè)。 背對著江厭辭,看不見他,月皊心里莫名有點不安。當(dāng)江厭辭的手搭在她凹陷下去的腰側(cè)時,月皊的身子僵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又放松下來。 她在心里告訴自己身后的人是三郎,不用怕的。 江厭辭拉住月皊的腰帶,一下子便扯了去,一陣衣料摩挲聲后,那枚小紅痣從她秋波藍(lán)的柔軟衣料間露出來。 月皊下意識地攥緊了身側(cè)的褥子。不久后,她眼睛紅紅的,浮現(xiàn)絲委屈——三郎騙人,他咬人明明就很疼! 許久,當(dāng)江厭辭放開月皊。月皊剛想轉(zhuǎn)過身去時,江厭辭壓住她的腰,低聲道:“不要轉(zhuǎn)過來?!?/br> 她覺得三郎的聲音有些怪,是她從未聽過的低啞。她聽話地沒有轉(zhuǎn)過去,一動不動地乖乖蜷縮側(cè)躺著。腦子里有一點空,她失神地望著床榻里側(cè)的墻壁。 墻壁上映出江厭辭坐在她身后的身影。 月皊的眼睫顫了顫,將眼睛閉上,不再亂看了。 · 送走了客人,華陽公主有些疲憊地偎在軟塌的一端。 馮嬤嬤端著湯藥進(jìn)來遞給她,她厭煩地皺了下眉,卻仍是將藥接過來,忍著苦將藥喝了。 馮嬤嬤在一旁勸:“您可得注意著身體,哪能這么耗呢?” 啟程回京前,華陽公主還大病了一場,病勢洶洶地有些唬人。如今雖然沒大礙了,這藥卻一直沒斷。 華陽公主嘆了口氣,道:“我都這把年紀(jì)了,本就沒幾年活頭了?!?/br> “呸呸呸?!瘪T嬤嬤趕忙說,“公主胡說什么呢,您可是風(fēng)華正茂著!” 華陽公主笑笑,沒接這話。 如今她越來越容易疲憊,時常有力不從心之感。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若不是三個孩子每個都讓她心碎,她還不能倒下這個念頭支撐著,她倒也想就這么去了,落得個清凈,也能和江眠風(fēng)在地底下團(tuán)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