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沈元湘過來陪華陽公主說話。江厭辭送月皊過來的時候，沈元湘還沒有走。

    華陽公主朝月皊招手：“快過來跟阿娘說說?！?/br>
    月皊加快了步子穿過廳屋，剛走到華陽公主面前，沈元湘便起身，柔笑著說：“姨母要和廿廿說話，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過來和姨母說話?！?/br>
    “去吧。”華陽公主一邊將月皊拉到身邊的軟塌上坐下，一邊對沈元湘說。

    沈元湘含笑轉(zhuǎn)身，款款往外走。她經(jīng)過江厭辭身邊，略屈膝福了福，柔聲喚了聲“表哥”。

    江厭辭隨意地點(diǎn)了下頭。

    沈元湘猶豫了一下，轉(zhuǎn)過身望向華陽公主，柔聲：“姨母，后天開始阿兄就要開始上課準(zhǔn)備春闈了。表哥會一起上課嗎？”

    華陽公主望向江厭辭，猶豫著。這事兒她之前和沈元湘提過一嘴，但是她還沒見過江厭辭，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讀過書識過字。如今見了兒子，雖知道他讀過書卻并不知他到底讀過些什么書。

    沈元湘對華陽公主說：“阿兄昨兒個還說頭一次科舉有些害怕，還想請表哥一起去，好壯壯膽呢?！?/br>
    她轉(zhuǎn)眸望向江厭辭，盈盈一笑，柔聲：“表哥要不要去參與一回？”

    “不去?！苯瓍掁o回答得很干脆。

    華陽公主也猜到了是這樣的答案。讓這兒子靠武狀元也比去科舉靠譜些，他可不像個愛讀書的。

    “不過去一次湊湊熱鬧也不是不行?！比A陽公主笑著說。

    “我先回去了?！苯瓍掁o道。

    華陽公主含笑頷首。

    江厭辭轉(zhuǎn)身往外走。沈元湘立在門口目送了片刻，才再次沖華陽公主和月皊笑了笑，轉(zhuǎn)身離去。

    月皊望向門口的方向，望著江厭辭和沈元湘一前一后離去的背影，發(fā)著呆。

    “廿廿?！?/br>
    華陽公主的一聲喚，將月皊的思緒拉回來。

    華陽公主攥著她的手，慈聲問：“你覺得白家夫婦如何？”

    “他們是很和善的人。”

    華陽公主沉吟了片刻，再問：“所以你要搬去白家嗎？”

    月皊眨了眨眼，湊過去偎在華陽公主的懷里，心里生出了好些依戀。

    華陽公主輕輕撫著她的脊背，柔聲：“或者給你備個府邸，備著侍衛(wèi)、婆子、丫鬟，咱們廿廿立女戶自己??？”

    華陽公主摸摸月皊的臉，再問：“還是想一直留在阿娘身邊？”

    一想到分別就讓月皊心中難受。她環(huán)著華陽公主的腰身更緊了緊，低聲：“總是要走的……”

    她抿著唇，垂下的眼眸中黯然著，低落地喃喃：“舍不得阿娘……”

    她又下定決心般：“在三郎說親前，一定要走的。”

    華陽公主“哦”了一聲，道：“那還早著呢。他說親怎么也要及冠之后。”

    第六十二章

    月皊有些驚訝地在華陽公主的懷里抬起臉來，望著她，問：“那么晚呀？”

    “這兒子剛找回來，我還沒疼夠，哪能那么快給他說親?！比A陽公主悄悄打量著月皊的神情，“再說了，男子和姑娘家不同，他說親不必那么早?！?/br>
    月皊懵懂地點(diǎn)頭。

    她心里莫名其妙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自己也摸不著頭腦，不知因何而生。只是她的心情悄然發(fā)生了變化，微微帶了絲喜悅。

    華陽公主輕撫著小女兒的手背，問：“廿廿，跟阿娘說實(shí)話，你喜不喜歡厭辭？”

    “喜歡呀?！痹掳s回答地毫不猶豫。

    華陽公主剛“哎呦”了一聲，月皊又立刻彎起眼睛來，笑著說：“像喜歡阿娘和jiejie一樣那么那么地喜歡！不過我還是最最最喜歡阿娘的！”

    她重新偎過來，將臉貼在華陽公主的懷里。

    華陽公主哭笑不得。

    華陽公主又忽然“咦”了一聲，問：“你這手指頭怎么紅紅的？”

    華陽公主將月皊的另一只手拉過來，兩只手放在一起比對著，果然她的一只手手指頭比另一只紅一些。

    月皊一怔，急忙將手縮回來，手指頭蜷起來，將指端藏在手心里，她嗡聲解釋：“可能是剛剛在車?yán)镆恢庇眠@只手拿著暖手爐。”

    華陽公主倒也沒多想，反倒想起別的事情來。

    她將月皊摟在懷里，慈愛地說道：“阿娘也舍不得廿廿搬走?！?/br>
    她的廿廿不在她身邊，若是被人欺負(fù)了可怎么辦？這些年，她一直將小女兒好好保護(hù)著，就這么一次沒放在身邊，就讓她出了事遭了大難。

    華陽公主越發(fā)不放心。

    她輕拍著月皊的肩膀，溫聲道：“那么咱們說好了，在厭辭說親前，咱們廿廿就待在阿娘身邊?！?/br>
    月皊琢磨了一下，問：“是待在阿娘身邊，還是待在三郎身邊？”

    華陽公主沉默了。

    她不說話，月皊望著阿娘卻也慢慢自己想明白了。如今她想留在郡王府，只能以三郎妾室的身份。

    她笑起來去拉華陽公主的手，輕輕搖了搖，軟聲安慰著：“阿娘不要擔(dān)心我。我如今在三郎身邊好好的呢，沒人欺負(fù)我?！?/br>
    她又說：“等、等……等三郎快說親了。我就從阿娘這里拐走好些錢，買大宅子，還買好些仆人。然后美滋滋地自己過日子！”

    她稍頓，聲音低下去：“不會影響三郎說親的?！?/br>
    華陽公主有些心疼地摸摸小女兒的頭。

    有些話，母女兩個沒有明說，卻也都明白。

    ——以她們兩個人之間的母女情分，若將來江厭辭娶妻，華陽公主是不可能把月皊當(dāng)個小妾來對待的。那樣必然會給江厭辭的正室添堵。

    華陽公主自己的姻緣里沒有妾室添煩，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兒子將來納妾，給未來兒媳不痛快，最后搞個家宅不寧。

    華陽公主垂首望著懷里的小女兒，陷入沉思。若是可以，廿廿來當(dāng)她的兒媳自然是極好的。

    然而這事兒，她卻是萬萬不能做主的。

    這事兒，只能看江厭辭的抉擇。畢竟她這輩子已經(jīng)半身入了黃土，錢財權(quán)勢皆是身外物，可江厭辭的前途富貴才剛開始。若將月皊抬成妻，那是會毀了江厭辭前程的選擇。

    華陽公主又不想兩個孩子這么快做出決定。畢竟這兩個孩子滿打滿算，接觸也才兩個月左右。重要的決定，不該輕率做出。

    慢慢來吧，讓孩子們自己選。

    只能如此。

    當(dāng)然了，華陽公主現(xiàn)在將月皊放在江厭辭身邊，又何嘗不是存了點(diǎn)私心。

    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未見的夫妻也能不離不棄，說不定兩個人這么培養(yǎng)著，慢慢就情比金堅了呢！

    華陽公主無聲輕嘆了一聲，略顯疲憊地說：“好啦，阿娘困了，廿廿也回去歇著吧?！?/br>
    “好。阿娘好好休息?！痹掳s站起身來。

    華陽公主猶豫了一下，又言：“母親最喜歡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平日多打扮打扮，亮晶晶的首飾要戴著，香料也用一用，身上香噴噴的，心情都會變好不少。”

    “好。我聽阿娘的?！痹掳s渾然不知華陽公主的用意，乖乖地彎著眼睛笑。

    華陽公主揮了揮手，意味深長地說道：“去吧。明日讓厭辭帶你出去買些香料。”

    ·

    月皊回到觀嵐齋時，不見江厭辭的身影，從白沙的口中得知江厭辭出府去了。她去了浴室，記得阿娘的話，在浴桶里添了香料，泡了個舒舒服服的澡。

    當(dāng)她懶洋洋地回到寢屋時，意外地看見江厭辭躺在床榻上。

    “三郎回來啦。”

    江厭辭也有些意外她會過來，還以為她會宿在榮春堂。他問：“離府前，你要住在我這里？”

    月皊往前走的步子立刻停下來，立在原地巴巴望著江厭辭。

    見她如此，江厭辭頓時覺得自己剛剛那話說得不對，立刻又補(bǔ)救般說道：“上來?！?/br>
    月皊慢吞吞地往前挪，人挪到床榻邊，已經(jīng)抵著床榻了，卻并沒有上去，而是低著頭立在床邊。

    江厭辭看見她軟軟的唇動了動，似想說什么要先給自己點(diǎn)勇氣似的。

    月皊徐徐抬起眼睛，望著江厭辭，小聲問：“三郎沒有嫌我煩的對不對？”

    “沒有?！苯瓍掁o答得干脆，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月皊軟軟地“哦”了一聲，喃喃般小聲：“我也覺得三郎是不討厭我的……”

    “不討厭。”江厭辭再次干脆回答。

    月皊澄澈的眸子望向江厭辭，仔細(xì)去瞧他的神色。她自語般重復(fù)：“我也覺得三郎是沒有討厭我的?！?/br>
    她的唇畔，慢慢漾出一點(diǎn)淺淺的笑容來。

    江厭辭覺得她這樣學(xué)蚊子說話很有趣味，他笑著問：“還不上來睡覺？”

    “哦……”

    月皊將一條腿的膝蓋抵在床榻上，回頭去脫鞋子。她一邊脫鞋，一邊說：“阿娘說讓你明日帶我去買香粉?！?/br>
    “嗯?！苯瓍掁o應(yīng)一聲。

    一只小巧的繡花鞋落了地，月皊將另外一條腿的膝蓋也抵在床榻上，人跪在床榻邊緣，她身子扭到另一邊去脫另一只鞋子。

    然而床褥絲滑，她的指尖還沒有小小的繡花鞋，抵在床鋪上的膝蓋先打了滑。她失衡地朝床榻跌過去，縱使伸手去扶，卻也還是沒能阻止壓下去的身子。

    手心碰到江厭辭的頭發(fā)。月皊驚覺自己的上身壓到了江厭辭，壓住了他的臉。

    月皊輕“呀”了一聲，一邊急聲問：“有沒有壓疼三郎呀？”一邊作勢想要起身。

    然而江厭辭的手壓在了她的后腰，將月皊的身子禁錮住，讓她沒能起身。江厭辭的手掌微微用力，她支著的小臂立刻軟下去，整個身子徹底壓下去。

    片刻后，月皊忽然就紅了臉。

    她無比清晰地感受著江厭辭拂在她胸口的濕漉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