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窈窕 第122節(jié)
“遠不遠呀?天快黑了呢?!?/br> “不遠。”余愉說,“一會兒就到。” 月皊這才帶著阿凌跟余愉走。 可是她不知道,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余愉。 第九十六章 月皊是被阿凌喊醒的。她皺著眉睜開眼,入眼一大片青灰色。人還沒有徹底醒過來,先嗡聲問:“這里是哪兒呀?魚魚呢?”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應該是咱們著了歹人的道!” 月皊一下子坐起來,睜大了眼睛環(huán)顧四周。這里是一間簡陋的石室,一張石板床和一張石板桌,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 “魚魚姑娘讓我們在這里等阿梅他們,然后咱們怎么就睡著了呢?”她揪著眉頭喃喃。 阿凌以前并未見過月皊口中的魚魚姑娘,她一邊在石室里四處走著觀察,一邊問:“那個魚魚姑娘是什么人?靠譜嗎?” “魚魚很好的!我們……再等等!” 可是月皊等了又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沒等到魚魚,等到人都快餓倒了,只有個陌生人過來給她送飯。 “魚魚呢?魚魚在哪?”月皊趕忙追上去問。 送人的男子冷著臉,似乎沒有聽見月皊的問話一樣,轉(zhuǎn)身就走。出了石室,他又將沉重的石門重重鎖上。 月皊呆呆望著面前的石門,沮喪極了。到了這個時候,她怎么還會不明白根本沒有什么新婚賀禮與驚喜,而是她被關(guān)起來了。 “娘子別擔心,咱們再觀察觀察。實在不行等他們下次來送飯的時候,我試試下手擒住他。”阿凌這樣說著,實則心里還是有些忐忑。畢竟這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并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而且剛剛進來送飯的人行動間一看就是練家子。 · “你怎么把她抓來了?”余愉瞪圓一雙不可思議的杏眼,“而且還是假扮了我去騙她跟你走?我跟你說她的事情,不是讓你這么利用的!” 余愉不敢置信地搖頭:“十一,你瘋了吧!” 十一冷著臉,她抱著胳膊,遙望著遠方,并不理會余愉。 “人關(guān)在哪兒?”余愉追問。 十一還不肯說話,余愉氣急,恨不得踹她一腳,生氣地大聲嚷嚷:“廿廿以前受過驚嚇,不敢一個人待在黑暗狹小的地方。你把她一個人關(guān)在密閉的暗室,是想嚇死她嗎?” 十一這才冷冰冰地開口:“所以我把她的侍女和她關(guān)一起了?!?/br> 余愉愣了一下,再道:“照你這意思,你還挺為她著想,對她挺好嘍?” 余愉喋喋不休鬧了很久,十一也煩了。她冷聲道:“我沒想把她怎么樣,只要門主把皇帝殺了,就會把她放出來。” “自從門主回了家,好日子越來越舒服。榮華富貴有了,名聲地位有了,如今就要成親娶妻。我看他是把咱們師門的仇給忘記了!”十一越說越氣,咬著牙繼續(xù)說:“他想成親?可以啊,先把狗皇帝的人頭拿來,我就把他的新娘還回去!” 阿梅正在悠閑的嗑著瓜子兒,她笑笑,問道:“十一,你把小月亮抓過來真的只是因為想逼門主殺皇帝?” 十一一怔,眸色微微閃過一絲異色。不過這抹異色很快被她壓下去,她理直氣壯地望過來:“當然!” 阿梅意味深長地笑笑,繼續(xù)嗑著瓜子兒。 “事情我已經(jīng)做了。你們現(xiàn)在不同意已經(jīng)遲了!”十一冷聲道。 余愉生氣地說:“你到底把人關(guān)哪兒了?好,你不說我自己去找!反正就那幾個地方!” 余愉轉(zhuǎn)身就走。 自小一起長大,十一和余愉以前幾乎無話不談,都很了解對方。十一望著余愉氣沖沖轉(zhuǎn)身的背影,心里猶豫了一下。她忽然很擔心余愉真的能找到關(guān)著月皊的地方。 這念頭一生,十一下意識地朝余愉抬手。 一直沉默著的浮離忽然將手中的佩劍扔出去。冷器的碰撞聲忽響。 余愉愣了一下,驚訝地轉(zhuǎn)身。 一枚梅花暗器落在地上,浮離手中的劍打了個轉(zhuǎn)兒,重新回到他手中。 余愉驚愕地抬頭望向十一,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在師兄師姐身邊,她從來不會設(shè)防。也不僅是她,羽劍門的這些手足們一直互相信任是會將后背交給彼此的人。余愉怎么也想不到有一日十一會朝她背后擲出暗器。 余愉望著十一,心中是震驚,是懷疑,還有失望和難過。她還不到十六歲,縱使生在江湖中,可畢竟年歲不大。不一會兒,她的眼睛就紅了。 “十一,你干什么?”十四一下子站起來,“你對小師妹下手?” 十一雙唇顫了顫,望著落地的那枚暗器,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 “我、我不是……我……”她白著臉向后退了一步,因那一瞬間而生出的沖動,后悔自責不已。 阿梅將瓜子兒皮遞給一旁等著接的書生夫君,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問:“所以現(xiàn)在怎么辦?” 青翎道:“這些年,門主有什么交代我就怎么做。刺殺的計劃被取消,我相信門主有他的考慮?!?/br> 一旁的鵲翎亦道:“如果這點信任都沒有,對不起這些年的生死與共?!?/br> “如果門主真的不想再刺殺皇帝怎么辦?雖然不想承認,可皇帝的確是個好皇帝,是個為天下蒼生考慮的明君?!卑⒚穱@了口氣,“門主想放下仇恨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如果門主想放棄為慘死的師門報仇,你們也同意嗎?”十一大聲質(zhì)問。 “你們不用爭了?!备‰x忽然冷漠開口,“人快到了?!?/br> 先到的人不是江厭辭,而是江厭辭身邊的青山。 青山背上還有一個人。 坐在方廳里的幾個人都朝門口望過去,看見青山背著個人從院門進來。 “你背著的人是誰???”十四迎到門口。 青山臉色有些難看,緊抿著唇?jīng)]有回答。他邁進門檻,將背上的嶙峋老人放到地上。 老人“哎呦”一聲,聲線沙啞干巴巴。 廳內(nèi)的幾個人對這個聲音卻都有些耳熟。 十一不敢置信地沖過去,蹲在老人面前,拂去他臉上亂糟糟的長發(fā)??辞謇先说哪?,她嚇了一跳,直接向后跌坐在地。 “師父!” 方廳里的幾個人都驚了。 “師父,您、怎么還……”青翎懵了,“不過這是好事!” 青山比其他人更早知道師父還活著,他緊緊抿著唇,看著癱在地上瘦骨嶙峋的師父,臉色極差。 師父對他們有養(yǎng)育之恩??墒乔嗌降挠H生jiejie卻死在那場滅門慘事里。這些年,他一直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替jiejie和師父報仇。可是…… 青山環(huán)視廳內(nèi),看著眾人臉上的喜色,壓著怒意開口:“有什么好高興的?和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手足,都是死在這個惡人手里?!?/br> 眾人一時呆住,唯有癱在地上的老人哎呦、哎呦地喊疼。 · 江厭辭見到月皊的時候,她正蹲在地上,用一把小巧的匕首使勁兒在地上戳來戳去。 阿凌蹲在月皊身邊。 開門聲讓月皊嚇了一跳,她轉(zhuǎn)過頭去,蒼白小臉上的緊張表情在看見江厭辭的時候,瞬間舒展開。她長長舒了口氣,手中的小巧匕首落了地。 顧不得匕首,她急急站起身,撲進走過來的江厭辭懷里。 江厭辭穩(wěn)穩(wěn)將她抱在懷里,手掌撫在她的后背,微用力地將她纖柔的身子往懷里壓了壓。讓這份擁抱的感覺更真實些。 江厭辭視線越過月皊,瞥了一眼她身后,看見她在泥磚地面用匕首戳出一個小小的洞,比雞蛋稍微大一點。 “你在干什么?”他問。 “挖地道逃呀……”月皊輕輕晃了晃發(fā)酸的手腕,沮喪地小聲說:“可是挖了好久好久,只挖出來這么一個小小的坑?!?/br> 江厭辭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坑,將緊箍在懷里的嬌柔身子拉開些,抬起月皊的臉,仔細去瞧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有一點紅,只是一點點。 江厭辭知道她沒有被嚇哭,這才悄悄松了口氣。他將月皊抱在他腰身的手拿過來,去瞧她的手。她細白的手指頭有一點紅,看來是她握著匕首鑿地面的時候使了不小的力氣。 月皊吸了吸鼻子,有點委屈地軟聲:“疼……” 江厭辭便將她的一雙手都攏在掌中,動作輕柔地給她揉一揉手腕,再捏一捏手指頭。 月皊抬起眼睛來,望向江厭辭。他正垂著眼,視線落在她的手上,給她揉手的動作十分溫柔。月皊望著他為她專注的眉眼,慢慢翹起唇角,彎起的眼睛里也掬了一捧溫柔的淺笑。 江厭辭忽然道:“長大了?!?/br> “嗯?”月皊顯然不懂他這話的意思。 江厭辭沉靜的目光望過來,緩了語氣:“廿廿長大了,沒有被嚇哭,還知道自己挖地道。” 江厭辭笑笑,又瞥了一眼那個雞蛋大小的小坑。 得知月皊不見了,江厭辭第一時間猜到是誰會劫走她。對她的安危倒是不那么擔心。他更擔心的是月皊會害怕,擔心她會縮在角落抱膝掉眼淚。那些她瑟瑟發(fā)抖懼得失魂落魄的畫面,讓他喘不過氣。 聽了江厭辭這話,月皊卻搖頭,認真地說:“因為知道三郎會來找我的?!?/br> 這種信任不知道從何時而起??墒窃掳s真的這樣認為,只要一想到三郎很快就會出現(xiàn),會用一雙堅硬又結(jié)實的臂膀擁住她。那些短暫的懼意就會灰溜溜地被趕跑。 她微微抬著皙白的小臉,對江厭辭笑。 江厭辭望著她的目光更多了幾分柔和。 阿凌望了一眼,相擁又相望的兩個人,迅速低下頭不再亂看。她認真思考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可是她對眼下的情況還摸不準頭緒,她可以出去嗎?這也沒看見抓她們過來的人啊……她只好悄聲向后退了退,后背貼在墻壁上,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月皊那雙含笑的月牙眼忽又浮現(xiàn)了低落和沮喪。她低低地哼唧了一聲,既不高興又不理解地小聲喃喃:“魚魚怎么能這樣呢?” 江厭辭剛想開口,聽見了腳步聲,便什么也沒說,側(cè)了側(cè)身,望向門口。 魚魚小跑著進來,一下子沖到月皊的面前。她擠開江厭辭,用力去拉月皊的手,急急說:“不是我干的!” 顯然,她剛剛已經(jīng)聽見了月皊的話。 月皊望著余愉,眉頭皺巴巴的。 “真的!你信我啊!是十一假扮了我!易容術(shù)你懂不懂?你要是不信,我下次親自易容給你看!”余愉急得跺腳,“你信我??!” “哦……”月皊慢吞吞地應了一聲,“那就信你吧。” “真的呀?”余愉驚喜地笑了。她還以為月皊不會相信,要解釋好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