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頌 第27節(jié)
趙素故意捏著嗓子請起安來。 “不舒服?”陸太后百忙中恩賜了過來一記眼刀,“還跟我裝小太監(jiān),這不挺好的嗎?” 趙素直腰:“您下了懿旨,我這不就是爬也得爬進宮來嘛?!?/br> 陸太后白了她一眼。 “策反的事有進展了嗎?” “沒呢。我試過了,我爹好像有點油鹽不進?!壁w素幫她遞了枝花:“還有這幾天家里出了點事兒,我那個姨媽原來不是好人,我剛把這事料理完。” 陸太后接了花:“我就知道趙他這么多年不續(xù)弦,還留著個守寡的小姨子在府里,遲早得有事?!?/br> 說完之后陸太后又不太滿意地側(cè)了側(cè)臉:“你這辦事速度也太慢了。” “我加油!” 陸太后繼續(xù)插花:“聽說你把許諳的兒子打了?” 趙素就知道繞不過這層。她看了看其余人。 陸太后揮手讓他們都退下。 看著人走光了,趙素才激動地一擊掌:“太后!您真是太英明了,不接觸這些古人還不知道,一旦接觸,才知道他們有多傻逼! “那許崇竟然跟我說,將來我嫁過去,只能為他們許家傳宗接代,不能干涉他的事情。他納妾收通房,我得受著。還不能吃醋,吃醋他就要安我七出之罪!他這么能耐,他怎么不上天??? “但是他姓許的不過是個靠祖蔭的二世祖,就如此高高在上,能那么理直氣壯地說夫為妻綱,出嫁從夫,這要是換成有點本事的男人,他還得找個佛龕把自己給供起來? “比靠祖蔭,我趙家不比他許家強?比本事,他至今也沒有什么建樹,除了玩心計玩得挺溜,這家伙什么都不是,偏生這么自信!” 許崇那日那番話,依舊讓趙素很生氣。 以往看小說,總覺得古代就該是這樣那樣的,男人奉行他們的三綱五常,女人則被這套綱常所馴服,認命地照著千百年來的規(guī)矩在內(nèi)宅忍氣吞聲,這很正常。有時候甚至?xí)凑展湃说乃季S來批判小說里的一些角色。 可直到聽許崇明明白白地把那番視女人為附屬的話講述出來,她才覺得字字句句竟像是針扎在皮rou里一樣尖銳! 在社會主義社會里成長的靈魂,怎么可能接受得了以許崇為代表的這些人的規(guī)矩? 倘若她不是正好有個權(quán)大勢大的爹,這婚事能有那么容易擺脫嗎? 就連事后許諳和慶云侯怒斥許崇的點,也只是說他欺負了“侯府的小姐”,而并未指責(zé)他思想不對。 這么一來,陸太后執(zhí)著于要保住花月會的心情,趙素就有了無比深刻的理解了! 還是得改變世界! 還是得自強! 維護好花月會,保彰它能持續(xù)存在下去,比起重新開拓一條路來的確要省事多了!前人栽樹后人乘涼,陸太后就是這個前人。 陸太后瞅她一眼:“瞅你那點出息!老天爺怎么就挑了你穿過來了?” 趙素哈腰:“向陸總學(xué)習(xí)!” 陸太后道:“說明你還是出門太少,應(yīng)該多出去走走,感受一下世界的參差。像許崇這樣的,手無權(quán)力,還得聽他爹的,也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不值得多慮。 “而那些手上已經(jīng)掌了話語權(quán)的人,想拿捏你,根本就用不著嘴上說出來。所以許崇這樣的根本不值得我們在意,他的最大作用就是暴露出了當下世情的大致現(xiàn)狀給你看。你把眼光放遠點,格局放大點,重點放在那些能夠左右規(guī)則的人身上?!?/br> “您說的對!” “擺到一邊去?!?/br> 一瓶牡丹插好了,趙素道了了聲“好嘞”,甚自然地抱起大花樽,放到一邊地上,又麻溜地回來收拾著桌面的枝葉:“要不是為了留在府里伺機策反我爹,我也不會老呆在家里的?!?/br> 陸太后坐下道:“朝廷對于史恩的處置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現(xiàn)在果然很多人在嚷著要調(diào)人補上史恩那個缺。但是好像我爹在朝上提出了反對,皇上就順勢揭過去了。您說他們這是啥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當然是怕萬一我拿到了史恩被誣陷的證據(jù),到時不好收場。” 趙素略頓:“那太后您查到了嗎?” “史恩被誣陷的證據(jù)查到,倒是意外查到些新東西?!标懱髲男渥永锾统鰩讖埣?。遞出去的半途她又往回收了收:“話說你看得懂繁體字嗎?” 趙素?zé)o語:“那你別收我打工得了?!?/br> 陸太后斜睨著眼,遞過去。 趙素快速地展開,看完之后眼也睜大了:“御藥司買陳藥入宮?他們不要命了!” “要不要自己的命不知道,想要史恩的命卻是真的?!?/br> 這疊紙怕有七八張,上面寫的清清楚楚,御藥司采辦藥材的相關(guān)這些人,利用陳藥與新藥賺得有三萬兩銀子的差價,這筆款子流向目的的不知,但是在彈劾史恩的一筆賬目里,卻恰好有幾筆分別來自陜西龍陽。 “這肯定是他們搞的鬼!” “公堂上是講證據(jù)的,可不能憑你一句‘肯定’了事。但至少說明,他們針對史恩,的確有著一套完整計劃的。他們給史恩扣上了罪名,也就堵住了我的嘴——想得倒美!” “就是,他們還當太后是鬧著好玩呢!” 趙素麻溜給她搖扇子。 第47章 她又進宮來了 陸太后緩吸氣說道:“不過皇上既然決定暫緩處置史恩,那時間上我們也沒有那么急。眼下要做的就是先把史恩這案子查清楚,做到心中有底?!?/br> “那查得如何了?” “半個月前侍衛(wèi)就接觸到核心證人了,這就是他們傳回來的。他們審問證人的時候,皇上的人大概還在查御藥司的路上吧。 “他太自信,覺得本宮既然在查,他到時候可以白撿現(xiàn)成的,但是本宮怎么可能讓他占去便宜?” 趙素由衷豎起大拇指:“陸總牛逼!” 陸太后斜眼過來:“完不成任務(wù)把你賜婚給許崇!” 趙素打了個激靈,自己人,要不要下手這么狠? 她說道:“太后您想不想吃點啥?” “去做頓高麗人的烤rou來吃吧,爐子烤盤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咱們邊吃邊聊。” “能不能吃點清淡的?”她怕再長瘡。 陸太后睨過來:“御廚做的那些飯菜還不夠清淡?要吃清淡,我叫你來干嘛?” “……” …… 皇帝案頭上關(guān)于史恩的奏折已經(jīng)有尺高那么厚,其中不乏請旨補缺的。 但這些折子無一例外的連點翻動的痕跡都沒有。 相反,御書房外的院子里傳來陣陣兵器交撞之聲,晴光正好,皇帝正與親軍衛(wèi)幾個將領(lǐng)練劍。 余青萍走到廊下,只見皇帝在以一敵四的緊張對戰(zhàn)下氣勢如虹,一身利落又合身的武裝包裹著他挺拔頎長的身軀,果斷的招式使他看上去如同一條矯健游弋在云隙的驕龍。 “稟皇上,韓將軍來了!” 四喜忽然揚起的聲音打斷了余青萍的注視,她扭頭往聲音來處看了眼,親軍衛(wèi)指揮使韓駿正侯立在對面廊下。 再看皇帝的身勢,即便是聽到傳報,他也未曾受到絲毫影響而緩下來,一直到將四人圍攻的局面硬生生刺出道口子,他才躍身跳出戰(zhàn)圈,挽了個劍花后收住身勢。 “過來?!?/br> 不過是低沉而平緩的一聲傳喚,卻像是有鎮(zhèn)壓四海的威力,韓駿躬身快步到了他跟前。 “皇上,鄭福住在京城,據(jù)查幾乎每日里都有人登門,他也與朝中有些宮員保持往來。蘇葵出京采辦之前確實到過鄭府。 “小的們又查過蘇葵與鄭福的產(chǎn)業(yè),并沒有發(fā)現(xiàn)添置什么大件。不過,在鄭福府中的一本禮金薄上,卻發(fā)現(xiàn)有御史田堔送的一對玉如意?!?/br> 皇帝接過帕子擦了擦額,望著他道:“那就順藤摸瓜,盯住田堔去查。尤其要知道鄭福蘇葵一黨與史恩一案有無關(guān)聯(lián)。還有詳查御藥司采辦接觸過那些藥商,查出這筆差價的確切去向。”說完他微微停了停,接著道:“注意行蹤,盡量搶在太后前面拿到些關(guān)鍵證據(jù)。” “是?!?/br> 韓駿躬身領(lǐng)旨。 皇帝將劍拋給四喜,而后解開外袍準備就地更衣。一抬眼看到廊下的余青萍,便將袍帶又嚴絲合縫地系好:“有什么事?” 余青萍心口一慌,把熱了的臉垂下,走過來:“稟皇上,陳夫人那邊早前捎來一句話?!?/br> “什么話。” “陳夫人說,她檢查過醫(yī)具,那把刀確實鋒利?!?/br> 皇帝手頓了一息,隨后若無其事繼續(xù)把衣襟捋平整。 余青萍看了眼他,胸脯微微起伏:“皇上,那天趙素闖進陳夫人的醫(yī)館,必是蓄意為之。不知她可有沖撞皇上?可需要屬下警告她,或者傳旨給慶云侯?” 皇帝接茶喝茶,稍頓后面向她:“醫(yī)館里的事已經(jīng)過去好幾天。陳夫人既是‘早前’遞話進來,那為何直到現(xiàn)在才傳給朕?” 余青萍把身子躬向地下,咬了咬唇:“陳夫人遞話進來的時候并未囑咐此話很要緊,屬下便未及時稟報。請皇上恕罪!” 皇帝定眼看她片刻:“余侍衛(wèi)看來是個很有主意的人?!?/br> 余青萍不敢出聲,下唇都被她咬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 “太后那邊追查史恩一案有沒有情況?” 良久后皇帝忽然這么問道。 余青萍正失語,四喜卻不知什么時候到了他跟前:“前些日子派出宮的侍衛(wèi)昨日已回來了四個,探不到任何消息。太后也沒有召見大臣?!?/br> 皇帝蹙眉凝神:“能跟蹤到慈寧宮的侍衛(wèi)嗎?” 四喜略默:“太后身邊的人都相當機警,要跟蹤他們怕是不容易?!?/br> “只是不容易,并不是不能。” 四喜垂首:“是。小的這就傳旨下去?!?/br> 皇帝說完也轉(zhuǎn)了身,一看到還在原地站著的余青萍,他蹙眉道:“你還在?” 余青萍再次緊了一下牙關(guān),深躬著腰出去了。 “對了!”走到門口的四喜這時候又倒回頭來,“皇上,慈寧宮那邊,太后剛剛又傳素姑娘進宮來了!而且,素姑娘又在給太后做午膳!” 皇帝拿劍的手停了下來。 “在哪個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