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兒是有些淘氣，但她在宮中也是擔(dān)著御前侍衛(wèi)的職務(wù)的，她犯了錯，自有皇上治罪，誰敢越過皇上去對她動手？

    “敢對她動手，豈非就是明擺了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么？是有人成心想要對皇不敬，還是有人要對皇上圖謀不軌？”

    屋里頓時靜得連心跳聲也能聽得見了。

    陸太后朝門口揮手：“去把趙侍衛(wèi)找來，讓她把事情說清楚——再讓她順道過來給何夫人賠個禮，白歸白，黑歸黑，受的委屈要捋明白，犯的錯也不能姑息。”

    “太后息怒！”何夫人聽著這話膽都顫了，就憑趙素那嘴皮子，等她來了之后還能有好聽的說出來不成？更別說她摔傷這事還不知怎么回事呢！

    她連忙躬身走到陸太后身邊：“先前不過是點(diǎn)誤會，是婉丫頭心急沒沉住氣，才跑過來叨擾了太后。臣婦并沒怎么，還請?zhí)蟛灰僮肪窟@件事了?！?/br>
    “那怎么好？”陸太后道：“她是宮里侍衛(wèi)，對官眷無禮，那也是有王法條例管著，該按律處罰的。”

    “臣婦真沒什么，她是晚輩，我哪還能跟小孩子計(jì)較呢？還請?zhí)蟾咛зF手，就容她去吧?！?/br>
    陸太后沒吭聲，似在沉吟。

    何夫人轉(zhuǎn)向皇帝，少不得還要先賣個好：“敢問皇上，素姐兒傷勢無大礙吧？”

    第130章 被惱上了?

    “看著胳膊肘腫得蠻厲害。沒仔細(xì)看，也不知有沒有傷筋動骨。”皇帝眉頭微凝，“慶云侯家里素來護(hù)短，不知他曉得了會如何？最近朝上忙得很，他若不依不饒要查個究竟，朕回頭還得分出精力來平息他的怒氣，讓人頭疼?；仡^查出了誰推的她，少不得也要問問了！”

    何夫人心驚rou跳，攥著手道：“臣婦家里備有極管用的創(chuàng)傷膏，回頭便著人送去，但愿能讓侯爺消消火！”

    皇帝道：“慶云侯在素姐兒的事上不含糊，未必會聽你的?！?/br>
    “臣婦定當(dāng)竭力為皇上分憂！”

    皇帝沉吟點(diǎn)頭：“也好?！?/br>
    陸太后緩聲道：“此事原本不該就此和稀泥，只是你說不該與小孩子計(jì)較，哀家認(rèn)為也有道理，哀家若執(zhí)意讓她來賠這個罪，倒顯得你這位世家夫人氣量小。既然你寬宏大量，那就不必去宣她了?！?/br>
    “謝太后恩典！”

    陸太后望著欠身的何夫人：“還是你通情達(dá)理。這么看來，敏鴻眼光還是不錯，何家有你這樣識大體，顧大局的宗婦，將來必定能幫著維護(hù)好各家之間的關(guān)系，共同為國效力?！?/br>
    何夫人的娘家遠(yuǎn)比不上何家顯赫，當(dāng)年何敏鴻看中了何夫人，何老夫人卻因?yàn)槟承┰虿煌猓瑸榱顺删瓦@一樁姻緣，何夫人這邊也鬧出過一些傳聞，早年間大家都聽說過的。

    陸太后這句“敏鴻眼光不錯”，就恍如打了何夫人一個耳光，何夫人哪里還敢有別的心思？臉上火辣辣地說道：“太后謬贊了。我們老何家跟趙家都是京城里的老故交，這都是應(yīng)該的。臣婦也定當(dāng)遵從太后教誨，好生處事?！?/br>
    “那就好?！标懱蠛皝砀呤觯骸鞍盐以缟蠂L過的那幾樣點(diǎn)心各地我封兩盒給給何夫人，再送何夫人和婉姑娘出宮去?！?/br>
    “是?！?/br>
    看著何家母女起身告退，陸太后才斜睨眼看向皇帝：“怎么回事？”

    ……

    出了東華門，上了馬車，何婉瑜憋了一路的火氣再也憋不住了。

    “趙素這個卑鄙無恥的賤人！居然用這么下作的手段來對付咱們，那傷肯定是她自己弄上去的，是她反過頭來誣陷咱們！”

    誰說不是呢？慈寧宮里太后那番話還在何夫人耳邊回響呢，何夫人以往只知趙素討厭，也不至于拉下身份跟個小輩爭高低，但今日是她趙素眼里沒長幼尊卑，反過來她還如此下作地在皇帝面前顛倒黑白，這就太可氣了！

    太后先前那番話，只怕是在怪她小題大作，早知道趙素還有這手，先前她就該拉住何婉瑜才是。

    如今她們不但告狀沒告成，為了息事寧人，還不得不去慶云侯府伏低做小送藥上門！這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回家再說！”

    何夫人到底是有些閱歷，才被太后敲打過，不可能還跟十幾歲的何婉瑜一樣急著在外頭來勁。還得趕緊回府商量著怎么去慶云侯府送這個藥呢！

    馬車朝著何府方向去，這邊廂，從乾清宮出來后的何縱已經(jīng)回到府里，并且坐在了書房。

    琉球島那邊的商船交接范圍劃定，早朝上把大致任務(wù)分派了下去，宣布新衙門喚作海政司，從工部調(diào)了右侍郎竇彭為總督，同正三品官，底下設(shè)左右副督，為從三品，左右副督每三年輪流到琉球親臨管事。

    另由端王擔(dān)任督察之職，負(fù)責(zé)把控絲綢品質(zhì)，貨銀交接的監(jiān)管等等。

    同時又任命了海政司幾個主要的官員。

    如此衙門事務(wù)便cao辦了起來，至于低階的官吏慢慢來倒不要緊。

    這番旨意下發(fā)后，何縱當(dāng)場沉默。

    從宮里回府沒多久，幾個學(xué)生也跟隨到府了。

    “老師具備多年河工經(jīng)驗(yàn)，不想皇上此番竟未命老師兼任海政司總督?！?/br>
    “是啊，這個海政司，由老師掌領(lǐng)應(yīng)是最合適不過，不想竟是竇大人?！?/br>
    “竇大人也是在工部多年，經(jīng)驗(yàn)豐驗(yàn)，又正值年富力強(qiáng)之際，此事他來擔(dān)任最合適不過?！焙慰v說道，“工部事情不少，老夫身居此位常感疲倦，讓竇大人扛著海政司，不是忽視老夫，而是皇上體恤老臣哪?！?/br>
    在場幾個人面面相覷，齊躬身道：“老師高風(fēng)亮節(jié)，讓人欽佩?！闭f完之后他們其中一個又抬起頭來：“也不知是不是學(xué)生誤會，總覺得上回伍公子事件，皇上還有些耿耿于懷。難道，皇上竟是如此護(hù)短么？”

    這話引起了其余兩人的附和，何敏鴻看到這兒，向何縱道：“不知父親如何看待此事？”

    何縱沒有說話。

    那件事之后，其實(shí)皇帝并沒有對何家做什么，但是前幾日在乾清宮外皇帝當(dāng)著大臣們的面，抬舉趙素的那番話，的確又像是煞有介事。到底他是為了抬舉慶云侯府，還是為了含沙射影他們何家呢？

    還有這次的海政司任命——先前他到乾清宮，皇帝只是叮囑他率領(lǐng)工部好好配合海政司，管好造船事宜。雖然他確實(shí)沒有想過要兼任這個總督，但是，皇帝也并沒有來問問他，他可是朝中老臣??！皇帝這是連做個樣子也不愿意么？

    “老師，”在國子監(jiān)任職的唐漠上前道，“皇上少年意氣，難免做出些任性之事，為免引來不必要的后果，學(xué)生以為老師該想個對策，緩和一下與皇上的關(guān)系?！?/br>
    這句話正中何縱心事，伍修平那件事他其實(shí)知道是自己違理了，只是當(dāng)時為著要借趙素來抨擊太后決策，架到半路下不來，才無奈到了那地步。

    他本也以為皇帝多少看他的面子和把稀泥，沒想到他不但沒有這么做，而且還來了那么一手，讓自己在慶云侯面前丟足了臉！

    這足以說明皇帝惱上他了。

    君為臣綱，這么下去總是不行啊，他必須得順順皇帝的意，扭轉(zhuǎn)一下局面。

    想到這里他道：“你有何良策？”

    唐漠深施一禮，說道：“皇上正值青年，后宮卻還虛位以待，老師莫非沒想過請奏皇上大婚之事？”

    第131章 你讓我謊報(bào)軍情?

    何縱端起杯子：“皇上甚有主見，太后也不曾催他，這些年折子沒少遞過，但都如泥沉大海。況且，這件事也不算投皇上所好，除非他有了意中人。”

    說起來慚愧，憑他這么多年的閱歷，硬是沒揣測出過皇帝這個少年人的心思，對于立后的事他好像忘了似的，登基三年從來沒有任何表示，因?yàn)殛懱笠膊淮?，他們也缺乏進(jìn)一步“催婚”的條件。

    “老師，您怎么忘了貴府的大姑娘？”唐莫急得又往前走了一步。

    聽到這兒，不光何縱停住了茶杯，何敏鴻和其余人也看了過來。

    “婉姐兒？”

    “正是！”唐莫道，“何家乃燕京世家，婉姑娘是長房嫡長女，出身高貴，這個身份難道不是現(xiàn)成的皇后人選嗎？更何況婉姑娘知書達(dá)禮，儀態(tài)萬方，她是足以統(tǒng)領(lǐng)后宮的！”

    何縱皺了下眉頭：“婉姐兒不行。”

    “為何？”在光祿寺當(dāng)差的譚頌發(fā)出疑問。

    何縱道：“我何家世代書香，不必爭做那皇親國戚?！?/br>
    眾人愣住。

    “好了?！焙慰v擺了擺手，站起來，“此事就議到這里，一碼歸一碼，朝上的政事還是要辦好。此事老夫已放下，你們也不要糾結(jié)?！?/br>
    他都這么說了，大家便也就告退了。

    何敏鴻等到眾人走了，才回過頭跟何縱道：“父親，他們方才這建議……”

    何縱目光深凝：“上次伍修平那事你還看不出來嗎？婉姐兒那性子，進(jìn)了宮只會禍多福少。”

    何敏鴻不再做聲。

    出了書房，長隨來道：“大爺，大奶奶回來了，有急事請您回房?！?/br>
    何敏鴻眉頭皺了皺：“她不是進(jìn)宮給太后請安了嗎？”

    “是，剛從宮里回來，大姑娘眼圈兒紅了，大奶奶臉色也不好看?！?/br>
    何敏鴻心下咯噔，生怕是她們在宮里得罪了太后，抬腳就往東跨院去了。

    一進(jìn)門，何夫人就迎了上來：“你可回來了，今兒咱們娘倆可讓趙素給氣死了！”

    “怎么回事？”還沉浸在可能要進(jìn)宮向太后賠罪的焦灼里的何敏鴻一頭霧水。

    “這死丫頭竟比我們想象得難纏多了，難怪婉姐兒和平哥兒斗不過她?！焙畏蛉朔鲋~，便把來龍去脈給說了?！八粏问菍ξ覠o禮，對何家冷嘲熱諷，還手段卑劣地向皇上誣告，就差直接指名字指到我們頭上來了！”

    說到這兒她又一哼：“她若真指名道姓沖我們來倒好了，我便要借機(jī)撕破她的臉給人看看，她小小年紀(jì)心機(jī)是有多險惡，多深沉！”

    何敏鴻也沒想到她們母女倆會栽在趙素一個既不讀書也不習(xí)武的小黃毛丫頭手上，幸虧她還及時阻止了太后傳人，這要是人來了，誰知道最后地又會落個什么結(jié)果？

    不過想到事情起因，先前何縱的話又回響在耳邊，他說道：“你們也是，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去招惹她干什么？”

    “還不是上回婉姐兒吃了虧，心里不服？”

    何夫人也有些心虛。

    何敏鴻感慨嘆氣：“看來父親說的沒錯，她這個性子，確實(shí)不宜進(jìn)宮?！?/br>
    “進(jìn)宮？”何夫人抬頭，“什么意思？”

    “平哥兒撒謊亂告狀，皇上對咱們好像有了些不滿。此番海政司也沒尋父親征詢意見，只讓他率領(lǐng)工部負(fù)責(zé)好船只建造事項(xiàng)。先前唐漠提出可以讓婉姐兒進(jìn)宮來跟皇上緩和關(guān)系，父親一口否決了，說婉姐兒進(jìn)宮禍多福少?！?/br>
    “進(jìn)宮的意思可是讓婉姐兒當(dāng)皇后么？”

    何夫人渾身血一下就沖到心口來了，皇后的位子她們平日不說，不代表她們沒想過！是世家小姐的矜持讓她們回避了這個話題。但既然這層窗戶紙讓人戳了，那她還何須回避？

    “如今后位虛位以待，當(dāng)然是皇后。”

    “那有什么做不得的？”何夫人直起腰來，“婉姐兒只是不小，心性未定，等她知道自己要嫁人了，還是當(dāng)皇后，她自然會穩(wěn)重起來。趙素比婉姐兒還略大一些，不還是沒個正形？婉姐兒犯點(diǎn)錯，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行了，”何敏鴻把茶碗蓋上，“父親這么說，肯定有他的道理。還是趕緊把藥找出來，再拿幾匹好些的緞子，送到侯府去吧。省得趙素回去告了狀，讓慶云侯自己登門來反倒不好收拾了?！?/br>
    何夫人看著頭也不回出了門的他，懊惱地甩了一下帕子，坐了回來。

    而門外柱子后頭人影一閃，雙眼還紅著的何婉瑜此刻轉(zhuǎn)到了墻壁之后，眼里卻冒出了湛亮的光……

    ……

    趙素覺得自己真是虧慘了，求皇帝沒求成，還被他罰來墻底下看門！

    乾清門下本來就有人把守，她在門墻下站了會兒，引來周圍站崗的士兵齊刷刷的側(c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