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頌 第136節(jié)
“你近來好奇怪,”她不受控制地開了口,“總是對我這么親昵?!?/br> 皇帝手頓在半空,雙眼抬起來。 她來的時候氣勢極足,頭發(fā)絲雖然顯得凌亂,衣服上也還有皺褶,像是剛睡醒起來,但是說話行動還是正常的。但此刻她的臉頰卻已紅得詭異,連氣息也已經(jīng)浮動起來。 他把茶放回桌上:“你不喜歡?” 她沒有直接回答,卻看著他說:“今日你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叫你賜給我的小名……你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你是個皇帝,在人前得保持君威的,但你卻那么放肆,你覺得合適嗎? “……我覺得不太合適,因為這會讓人忍不住多心,覺得,覺得你是對我有所偏愛?!?/br> 她的臉紅得像是要滴血,但即便是這樣羞澀,她也沒有收斂的意思,失了節(jié)奏的呼吸落在他臉上,就像微風拂動了羽毛。 看著她越來越紅的臉頰,皇帝伸手扣住她肩膀,將她往跟前帶了帶,鼻翼微翕之后,他雙眉皺起來,聲音也沉了沉:“你喝了酒?” “喝了一點?!彼L吐氣,“不過只喝了幾口而已,我還穩(wěn)得住?!?/br> 要不是喝了酒,她能把這話問出來嗎? 不過花想容也說過,這酒是有后勁的,所以坐下的這陣工夫,她就感覺到這酒的后勁已經(jīng)上來了。她做銷售工作時,也需要喝點酒,所以酒后感覺她知道,但是這具身體很顯然沒喝過,幾口下去,她不但渾身發(fā)熱,而且思維也已經(jīng)有些脫韁。 她現(xiàn)在雖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卻控制不住自己要干什么,肚子里的話簡直是一籮筐一籮筐地準備好了,就等著往外倒出來。 “說到喜不喜歡你的偏愛,實不相瞞,我有時候也會覺得你不至于。明明我就很普通,從來沒有人死心踏地地追求過我,你貴為一國之君,居然會喜歡上我,那不是腦子被門夾了么? “可是也沒有人不愿意被偏愛吧?打我有意識以來,偏愛我的人就不多,充其量也就是爺爺奶奶,還有讀書期間的幾位老師。 “來到這里,雖然也有父親哥哥和伯母他們疼愛,但我心里清楚,我只是冒領了原主的愛而已,他們的好,并不是對我的。如果他們知道我們冒充了他們的家人,他們也許不會毫無芥蒂地對我好。 “但是,你是知道我是從哪里來的,你明知道我有著這樣詭異的來歷,卻還是不停地做一些曖昧的事,你甚至還說要去慶云侯府提親……今日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那么曖昧,那是不是說明,你就是沖著住在這具殼子里的譚小臻來的?你對我,總歸是有些特別的吧?” 第243章 無月之夜 她端正地跪坐在距離他一尺的位置,雙目炯炯地望著他,微風將她稍顯凌亂的頭發(fā)絲揚起來些,使得燈光給它們鑲出了金邊。 皇帝想伸手,她卻自顧自地往下說起來:“所以我也想過,也許我就是自作多情。男人心,海底針嘛,更何況你還是個腦子很好使的皇帝,我哪里猜得到你的心思。 “可是我又還是覺得,你做那么多奇怪的事,如果不是為了證明你自己厲害,也不是為了故意欺負我,那你就一定是喜歡我! “而你的偏愛,我,還挺喜歡的。” 皇帝雙眸里流光閃動。 未及說話,她卻忽又把萎頓的身子放直了。 “當然有時候,你也挺討厭的,”她臉就停在他稍前方,一雙唇輕輕翕動,“動不動就拿捏我,懲罰我,如果是別人,我早就反擊了,但你是皇帝。你能決定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和他們的前途命運。我怕死,我不敢反擊。 “而你的厚愛,我實在承受不起。就如有朝一日若是我面臨色衰而愛馳,那么余生何去何從,我將沒有絲毫辦法掌控。我根本就沒渴望過權力,而你權力又太大了,總覺得你和我,不該是一條道上的。 “我知道還是有很多閨秀不在乎男人是否從一而終,不在乎你是否會給予足夠尊重。像她們這樣,進宮就會比較幸福。 “但我,我想要的是多情卻又專一的感情,又想要在婚姻關系中保持自由。我若嫁給別的世家子弟,那父親和哥哥是可以護住我的。我要是跟你在一起,搞不好會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 皇帝紋絲未動,或者說,連呼吸也止住了。 “但是,我還是喜歡你,”她氣息一沉,忽然抬起頭,把雙唇停在彼此呼吸都能共享的位置上,余下的話隨著氣息一起漫出來,“我想見你,也想和你在一起。 “你不知道,我經(jīng)常偷偷站在乾清門下,隔著院子看你理政,看你一絲不茍地穿衣吃飯,活得像個老干部。 “也喜歡你跟我在熱熱鬧鬧的店堂里吃飯,卷起袖子幫我放紙鳶……我就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一開始以為自己只垂涎于他的美色,后來覺得又不止。 也許她也不知道完美的男朋友是什么樣子,但是只要想到男朋友,她就會想到他。而且還會覺得很愉快,很滿足?;蛟S,可能,像他這樣的,就已經(jīng)是很好的。 而現(xiàn)在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他了,這個被她罵過無數(shù)次狗皇帝的家伙,欺負過她,也保護過她的家伙。 她把臉俯下去,目光在他薄唇上凝結(jié)半刻,沒有再猶豫,輕輕將他吻住了。 她是個來自現(xiàn)代的開放的女青年,有什么后果是她承受不起的呢? 去它勞什子的閨譽吧,穿越過來后她就沒過過幾天開懷的日子,眼下男未婚,女未嫁,這一刻,她沒有理由還克制著不放肆。 古人也說,今朝有酒今朝醉。 不是她想動手的,她只是想來還扇子。 是他撩撥她的。 柔軟火熱的觸感像是最有力量的火石,瞬間把人的身體四肢全部點著。 她渾身都噼哩啪啦地炸了,炸到腦子里一瞬間成了空白。 ……皇帝緊扣著她后腦勺,直到她呼吸聲在耳邊均勻地傳出來,才把手放下。 她身量不過及他下巴,又瘦,在他臂膀之間輕靈得像只燕子。 他扶著她倒下來,讓她橫躺在自己盤著的雙腿之上,然后伸指,輕撫她的臉龐。 前一瞬還在對他上下其手的她,此刻吃完他的豆腐就已經(jīng)閉眼睡了過去。這么一窩著,竟顯得他的懷抱于她而言,是如此地恰如其份。 清風將她發(fā)絲吹拂到臉上,他伸手拈開。持劍時兇狠果決、而握朱筆玉璽時沉穩(wěn)有力的右手五指,此刻卻比清風還輕。 …… 宮門下,趙隅朝將領拱起了手。 “舍妹去了乾清宮,我怕她闖禍,得去帶她出來,還請龍將軍行個方便。” 將領望著他半晌無語。 趙隅候半刻,把配劍取下,然后把隨身攜帶著屯營指揮使的印章也纏繞在劍柄上放在旁側(cè):“倘若皇上問罪,我甘愿被削官罷職,保全龍將軍?!?/br> 將領動容,再斟酌片刻,默聲退到一側(cè)。 趙隅揮手讓護衛(wèi)從旁看守著佩劍與印章,而后大步與將領進入了宮城。 今日皇帝在羅家那番舉動,意味著什么,又帶了什么影響,已經(jīng)不必多說。而皇帝與趙素先后離開,趙隅身在羅家,一顆心又去了哪里?也只有往返侯府與羅家傳送趙素行蹤的護衛(wèi)知道。正是知道她一下晌都老老實實呆在家,他才也留在羅家全了這份禮數(shù),順道也聽了些八卦。 但是誰又想到,他會在晚飯后策馬歸府時,又遇見趙素急匆匆地出去呢? 他問門房,門房不知她去了哪兒,又去了綺玉苑,云想衣說不知道。再問丫鬟們,才知道她居然是去了宮里! ——宮里住著的是什么人? 這個國家最尊貴,最有權力的男人,而這個男人今日還當眾說出了一番曖昧的話語! 她知道她在干什么嗎? 她這是羊入虎口! 大半夜地闖進一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男人屋里去,她進去了還出得來嗎? 這去了就完全被動了! 本以為她近來行事有條有理,沒有闖禍,還正兒八經(jīng)地當差辦事,是轉(zhuǎn)了性了,是腦子開竅,哪料到她還是這么傻! 他來不及等父親回來,直接策馬到了宮門下! 先問明宮門下等待的花想容趙素是不是進去了?然后便與守城的將領好聲好氣地求通融。平日隔老遠就得朝他躬身行禮的將領,此時此刻卻手握大權,他不得不耐著性子軟磨硬泡,懇求放行! 進了宮門,他便迫不及待地催著將領走快些了! 乾清宮內(nèi),此刻已然恢復了安靜。 皇帝保持著懷抱著趙素的姿勢,并沒有想離開的意思。 甚至他還解下外袍,蓋在了她身上。 從來沒有這么喜歡過宮里的安靜,連月光也沒有的夜晚,好像也不再寂寞了。 但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很快就打破了這寧靜,急促低沉的說話聲還沒來得及讓他辨分明,沒有關嚴實的門下就出現(xiàn)了好些人。 趙隅停在門檻下,不顧身后禁衛(wèi)軍們和領路將領的勸阻,瞪大眼睛地看著院子里坐著的皇帝,以及,皇帝懷抱里的人! 第244章 定心丸 “世子請退出去!” 身后的禁衛(wèi)軍在警告。 皇帝目光越過趙隅,看向他們:“讓他進來。” 將士只得再一次退下。 趙隅一口老血沖到了喉嚨口,他快步地走到琴臺前,躬身行了個禮,然后驚恐地望著他懷里的趙素:“皇上,素姐兒她,她——” 他已經(jīng)說不下去了! 皇帝這是得手了?! 他居然把他唯一的親妹子給拱了?! 他緊趕慢趕,還是來遲了一步! “噓,”皇帝豎起食指在唇指,輕聲道:“別吵,她睡了。” 趙隅那口血又沖頂?shù)搅颂祆`蓋上! 這怕是天底下唯一一個拱了他們家小姐還能這么泰然自若的豬了吧!當著他這個親哥的面,他抱著趙素不放就算了,居然還若無其事地讓他別吵?他快暈過去了,會不會就地中風?他爹呢?太后睡了沒?他要不要去慈寧宮告一狀?! “皇,皇上,素姐兒不知輕重,還請,還請容臣帶她回去!”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組織出了語言,雖然事態(tài)已經(jīng)這樣了,別的事情他都可以過后再議,但亡羊補牢也還能留住剩下的羊啊,眼下他必須立刻馬上把這死丫頭給帶回去! “來都來了,急什么?”皇帝望著他,然后往旁邊一示意,“坐下吧?!?/br> 這特么就是權大一級壓死人,明明是他輕薄了小姑娘,卻還坦然到好像這么做天經(jīng)地義! 趙隅又費了好大勁才松了松咬到酸脹的后槽牙,撐著膝蓋在琴臺旁側(cè)坐下來,沒做出大逆不道的舉動。 坐下來后他又情不自禁地朝皇帝臂彎里的趙素看過去,死丫頭這會兒睡得像只喝飽了奶的豬崽,面色紅潤,呼吸均勻,一只手竟然還抵著狗男——不,皇帝的胸膛,她膽子可真大呀!上回在會同館讓他撞見推倒了皇帝,她還死不承認,現(xiàn)在看她還怎么抵賴! “你非要這樣瞪著她嗎?”這當口,皇帝又出聲了。而且他語氣聽起來還有些不樂意! “不是……臣只是在想,她怎么,好端端地就睡著了?” 他說著話,也看了眼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