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頌 第137節(jié)
既然這樣,那他倒要把事情給弄明白了。 “她進宮之前,喝了酒。這酒可能后頭還挺大的,所以剛才就耐不住睡了過去?!被实壅f完把目光從懷里移到對面,神情從容得像個恬不知恥的昏君,“她應(yīng)該沒什么酒量,下次這樣的宴會,就不要帶她去了?!?/br> 得,這還成他的不是了! 趙隅后槽牙抖了兩下,情不自禁地又把它咬緊?!凹热皇呛攘司疲率且粫r半會兒醒不來,為免鬧得人盡皆知,還請皇上把她交給臣,容臣把她帶回府,也免得耽誤了皇上歇息?!?/br> “她剛睡著,轉(zhuǎn)身給你她怕是會不舒服。而且,你總得弄個轎子或者轎子方能把她帶回去?!被实劭戳丝醋笥?,“朕去喚人備車,你要是不著急,可以先喝杯茶。” 趙隅不著急,他怎么敢著急? 他默不作聲地坐著。 皇帝道:“你不問問今夜的事?” 趙隅望著地下:“素姐兒貪玩,沒個分寸,多謝皇上不見怪,待回去后,臣一定好生管教她?!?/br> 皇帝坐片刻,說道:“管教就不必了,朕給個東西給你,一起帶回去給你父親?!闭f完他朝門下立著的四喜道:“筆墨侍候?!?/br> 四喜頜首,迅速地拿來文房四寶。 皇帝右手提筆,沾黑懸在四喜鋪開的黃帛上方,稍一凝神,便落筆寫起來。 趙隅坐在他反手的一方,而且有陰影覆蓋,一時看不清楚寫的什么,但皇帝行文卻也流暢,很快幾行字寫完,他看了看,便就又自四喜手上取來璽印,扣在末端,然后遞了過來。 趙隅跪地接過,再展開一看,當下那神色倏地就僵住了! “皇上——皇上這是?” “如你所見,朕與阿愚兩情相悅,又值朕未婚,她未嫁,朕便決定與她結(jié)為夫妻,并要立她為后,主掌中宮,母儀天下。” 皇帝一字一字,說得緩慢清晰。他看向趙隅:“對你們來說,興許事情發(fā)生得有些突然。你們趙家是定國的大功臣,對先帝與朕忠心耿耿,阿愚是朕認定了的人,于公于私,朕都不愿匆忙將就,而關(guān)于立后與大婚事宜,還有許多章程要走。 “所以這份詔書,只是暫且給你們的一顆定心丸,今夜她為了朕,不顧一切進了宮來,朕定不能虧待她。你先拿著這份詔書回去,一旦有任何有損于她閨譽,或者對你們趙家名譽有損的事情發(fā)生,便可憑此詔書提前詔告天下?!?/br> 趙隅渾身僵直,已完全不知如何回話了! 眼前這一幕已經(jīng)夠讓人腦子打結(jié),而皇帝居然還不吝給他更大的刺激! ——堅持了二十年不立后不大婚的皇帝,突然之間就想通了,而且還下定決心定他們趙家的小姐? 他不能從這突來的“恩寵”里捋明白,皇帝這是心血來潮還是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 這份墨跡還沒干的詔書,是給他們的定心丸,也是以防萬一的護身符? ……他是該替趙家感謝皇帝陛下的厚愛,還是感謝他把理政的縝密思維用到了這事上?竟然在通知他要當國舅爺了的同時,順道替他把應(yīng)對之策都給想好了! “皇上……” “對了,”皇帝又補充道,“這詔書的事,暫且先別跟阿愚說,朕會自己告訴她?!?/br> 趙隅徹底凌亂了!也就是說他壓根就沒有反對的余地了——雖然他也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可能反對得了! 他連咽了幾口唾液,說道:“舍妹這個小名,敢問可是皇上所賜?” “是?!被实厶谷坏溃吧洗稳嬷?,朕給她賜的。她沒有告訴你?” 趙隅望著他,老半天才把呼吸調(diào)勻。 “皇上,車輦已準備妥當。小的也已經(jīng)讓人抬了軟轎在前前門外等候了。” 這時候五福小碎步走進來稟道。 皇帝垂首看了看懷中越發(fā)睡沉了的趙素,與對面道:“悠著點兒走,不要驚醒她?!?/br> 第245章 怎么回來的? 趙隅已經(jīng)快控制不住昏過去! 眼下這還不是皇帝媳婦呢,是他妹子,居然如今他就成了會照顧不好她的那個人了! “臣,臣遵旨!” 他勉力地維持儀態(tài)站起來,行了個禮,便就走到也已經(jīng)站起來的皇帝身前,伸手接了趙素。 在他接手之后,皇帝拿起桌上的扇子,又輕輕地塞進了趙素的袖子。 趙隅沒眼再看了,朝皇帝深躬身,然后他就大步地退到門檻下,飛快地離去。 門外果然已經(jīng)停了架軟輦,他恨不得直接把趙素給扔進去,但皇帝那句仿佛早就算到了一切的叮囑言猶在耳,他又只能小心又小心地把她放倒在軟榻上,然后招呼太監(jiān)們抬出去! 院子里,皇帝站在原地,看著那背影消失許久,才坐回原處,琴弦微微地反射著四面的燈光。他抬手輕撫,奏出來一串音,卻依稀是那首趙素好奇過的童謠。 “稟皇上,慶云侯世子帶著素姑娘已經(jīng)出宮回府。” 四喜輕步走到面前。 皇帝道:“傳韓駿。” 韓駿就在門外,聽到聲音走了進來。 皇帝望著遠處夜色:“有什么辦法,可以使今夜之事不漏風聲?” 韓駿深揖首:“回皇上,方才臣已經(jīng)密令禁衛(wèi)署上下,對素姑娘入宮之事立誓保密。今夜見過素姑娘的幾個將士,臣也傳他們到禁衛(wèi)署一一作過交代?!?/br> 皇帝默片刻,說道:“回頭調(diào)他們?nèi)c云侯麾下當差。讓慶云侯按律擢升?!?/br> “遵旨!” …… 趙隅把趙素弄回府,前來迎門的綺玉苑的人都驚訝不已,七手八腳把趙素弄上床之后,就來問趙隅因由。 趙隅臉色青寒,哪里有耐心跟她們解釋?他也解釋不清!交代她們好生侍候之后,就揣著那燙手的詔書奔向了正院! 慶云侯比趙隅后回來,書房里處理了一些事才回房,這會兒也就剛睡下。 趙隅也顧不得什么禮數(shù)了,直接就叩起了門,等慶云侯把門打開,他火急火燎地就把詔書往他面前塞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慶云侯看到這黃帛,隱約也感受到了緊迫的氣氛,便一面問出了何事,一面就把這帛書打開。帛書上的字也不過短短幾行,言簡意賅,但是每個字都像是炭火一樣燙眼睛!“這,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間就多了道立后詔書?!皇上他怎么了?!” 不是病到一定程度,也不能突然下這種旨啊! “您別管他怎么了,還是管管素姐兒那個死丫頭怎么了吧!”趙隅憋了一晚上,說得太快太急,聲音都起了顫音,“她跟皇上早就眉來眼去的了,您想想今日皇上去羅家,那就是為她去的!突然之間回鑾,那也是因為她回的!而先前她倒好,大晚上的還跑進宮去了!我不放心追了過去,您道我見著什么了?……我,我都沒臉說!” “什么?!”慶云侯魂都沒了,“難道,難道皇上把素姐兒給,給臨幸了?!” 趙隅愣了一下,連忙緩了下來:“那倒沒有?!?/br> 慶云侯好歹活回來幾分:“那素姐兒呢?她怎么回事!她怎么會當了皇后?皇上和太后為什么也沒有跟我說,就直接下了旨?!” “別說咱們了,連素姐兒自己都還不知道!皇上還交代不讓說呢!” 說罷,他便挑著重要的,把來龍去脈給說了。 慶云侯聽完在屋里連連打起了圈:“這事弄的!這事弄的!……我得去找找太后!” “您可別去自討沒趣了!”趙隅道,“您忘了萬壽節(jié)上太后怎么抬舉的,竟是讓她坐在自己那席來著?那死丫頭如今還給太后辦事呢!您覺得太后要是不待見她,能放心讓她辦事?” 慶云侯才恍覺自己急胡涂了。他道:“那如何是好?她也干不了皇后這份差事啊!她這性子怎么可能不會在宮里闖禍?只怕三天兩頭就得入冷宮!” “您別急,”趙隅到底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皇上交代詔書的事先不要往外透露,連素姐兒也不讓告訴,我琢磨著有可能是皇上也還不是十分有把握,畢竟這丫頭頑劣了十幾年,到今年才轉(zhuǎn)了性,作為皇帝,他肯定也是要對后宮負責的,萬一今兒夜里是皇上一時沖動,那事情就還有轉(zhuǎn)機?!?/br> 慶云侯狐疑:“皇上向來心性堅定,可從來沒做到?jīng)]把握的事,一時沖動,這可能嗎?” “走著瞧吧,”趙隅咬牙嘆氣,“反正咱們也沒法兒抗旨,且等明兒她醒過來再說?!?/br> 慶云侯聽完深深一沉氣,面向綺玉苑那邊皺緊了雙眉。 …… 朝陽灑進了綺玉苑,百靈鳥在爭鳴。 趙素一個翻身,一條腿撞到了床欄,疼得她嘶了一聲,睜開了眼。 她對著頭頂上等絲織的帳子、身上蜀錦緞子包著的夏被怔語了好一陣才眨眨眼,從夢境里回過神來。一夜好夢,她夢見自己在微風輕拂的山坡曬日光浴,舒服得令她不想起身。以至于睜眼的剎那她還以為視線觸及的應(yīng)該是滿地的野草,而不是這樣的錦繡溫床。 “姑娘醒了?” 小菊小蘭一人撩起一邊的賬幔來,“果然花護衛(wèi)說的沒錯,羅家這酒后勁也太大了?!?/br> “酒?” 趙素聽到關(guān)鍵詞,腦子里有根弦驀地觸動了。 是了,她昨夜喝了酒,而且喝了好幾口,然后就乘著酒勁熱血沸騰地進宮找皇帝還扇子去了! 然后呢?她仔細回想起來。 她記得進宮之后成功見到了皇帝,還借著還扇子的名頭,跟他東拉西扯了一會兒。 最后,她就險些酒后亂性,沖他動手動腳…… 不! 哪里是險些?! 她分明不是已經(jīng)—— 回想起醉倒那一幕,趙素腦袋嗡地一響,全身的血往上涌,就像是被針刺了一樣彈到了地上! “姑娘怎么了?!” 丫鬟們嚇了一跳,連忙過來,只見先前還姿態(tài)慵懶放松的她此刻眼望著前方,脹紅著雙頰,僵立在腳榻上,就像被施了定身咒! “我昨晚是怎么回來的?!” 她脫口向她們問起來。 第246章 就這么辦! 小菊她們愣了,對視了一眼過后道:“是世子帶您回來的呀?!?/br> 趙素面肌不受控制了:“你是說我哥進宮了?!” “是啊!世子親自把姑娘帶回府里的,回房的時候姑娘都沒醒呢?!?/br> 小蘭不厭其煩地詳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