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韻道：“這陣子也沒見什么人，徐家的夫妻倆也很安分，并未打聽餡料是怎么配的，做事兒也干凈，若是以后開鋪子，可以獨當一面?！?/br>
    清韻辦事，顧筠是放心的，他們不可能一直在外頭擺攤，等再攢攢錢，有本錢了，可買一間鋪子。

    筆墨生意還是那樣，每月有百兩銀子進賬，可盛京的鋪子不便宜，一間少說也要幾千兩，看看今年賣菜能賺多少吧。

    吃過飯，春玉和綠勺收拾碗筷，顧筠站在門口看了看雪。

    天一冷，窮苦百姓更難過，何時所有人才能吃飽穿暖呢。

    次日雪停了，可雪沒過腳踝，馬車不好走，虎子他們就沒回去，等了兩日雪開始化了，第三天下午才帶著徐家趙家的兩夫妻往盛京趕。

    車上還帶了菜，有一百斤，虎子都心疼馬。

    終于到了盛京，把車放好，虎子和徐老大趙老二帶著菜出去賣，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菜賣的特別快。

    他們有四天沒來，雖然知道是因為下雪才不出攤，可還是有人往巷口望，說是盼星星盼月亮也不為過了。

    他們一到那兒，附近的百姓就出來了，一個個穿著棉襖，小心翼翼踩著雪地，“小兄弟終于來了，給我來兩斤，今兒回去燙鍋子吃?！?/br>
    家家都知道圍著爐子燙鍋子，虎子麻溜稱菜收錢，趙老二他倆看得嘖嘖稱奇，還真有人等著買菜，又不是rou，不饞rou饞菜，有錢人的腦子就是不一樣。

    賣了菜，虎子又去買羊rou，豬rou，雞蛋，他買的東西好，又是?？停瑀ou攤老板都熟了，切了rou又饒了兩根大骨頭，“這幾天下雪生意不好，你還好沒來。”

    虎子道：“想來也過不來，家在莊子，前幾天雪那么大，今兒過來路上沒幾道車轱轆印?！?/br>
    老板道：“也是，都在家冒著呢，咱們?yōu)樯嫳疾ǎ绣X人可有的是玩趣?！?/br>
    盛京初雪，各家夫人小姐賞雪賞景，倒是熱鬧非凡，也是，人家有錢有勢的，不怕冷不怕累，出門有馬車，他們嫌大雪攔路，人家反倒嫌雪不夠大，下的不夠美呢。

    虎子嘿嘿一笑，“賺錢要緊，老板，錢放著了，我走了?！?/br>
    賺錢要緊，其他都是次要的。

    不過rou攤老板說得沒差，近幾日賞雪宴就有三五場，也有人借機相看，如果能促成良緣也是一樁美事。

    平陽候夫人給顧槿訂了門親事，對方人品貴重，家世也相當，只等明年及笄就嫁過去。

    轉(zhuǎn)眼間，顧槿也要嫁人了，顧夫人叮囑女兒，“收收性子，沒事別出府了，安靜在家里繡嫁妝，看你那繡工，我都替你害臊?！?/br>
    顧槿道：“若論繡工，四jiejie當屬第一?！?/br>
    顧夫人很是不贊同地看了顧槿一眼，“和你說過幾次，少和四姑娘往來，就是不聽，在閨閣時不見你們關(guān)系多好，如今她嫁人了，你倒是眼巴巴看著，你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br>
    顧槿抿了一下唇，“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母親想的多，我看四jiejie現(xiàn)在沒什么不好，對家里沒助力那就不是顧家的女兒嗎，就不認她了嗎，那我以后日子過不下去了，您也這樣對我？”

    顧夫人：“胡說，你怎能一樣，你是娘的女兒，你和她不同……時也命也，她若能做個世子妃，也算命好，只可惜……娘說這些是為你好，救急不救窮，她若是活不下去，幫幫無所謂，可你不能用拉著她。”

    顧槿道：“我倒是希望她要，可她什么都不要，明明是最出眾的，卻……娘，我根本沒做什么，給錢她不要，幫忙也不要，就在府上多照顧李姨娘和八郎?！?/br>
    顧夫人揉了揉眉心，“你心里有數(shù)就成，李姨娘有八郎，我也不會為難她。你去看看也好，老夫人那邊多陪陪，等過年了，四姑娘肯定會回來一趟?！?/br>
    這都十月了，眼看著就過年了。

    顧槿點了點頭，“女兒去見祖母。”

    顧筠嫁人后，她才明白許多事，為何她那么辛苦，為何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她現(xiàn)在明白了。

    等雪全化了，已經(jīng)是十月底，裴殊和安定侯去了趟莊子，菜長了一個多月，現(xiàn)在正是青翠好吃的時候，但安定侯總想等再大一點，再大一點。

    裴殊：“再大就成老白菜了?！?/br>
    安定侯道：“我這也是想讓他們多吃點，行了，聽你的，收菜運過去，直接種第二茬?！?/br>
    三百八十畝地，兩千個棚子，棚子里全是菜，收菜，過秤，一個棚子里的菜就有一千多斤，一畝地五個棚子，畝產(chǎn)五千斤，這還是因為白菜沒長大。

    御朝白菜畝產(chǎn)兩到三千斤不等，這差不多翻了一倍。

    收了不到兩百萬斤，安定侯當場就結(jié)了賬，給裴殊一千九百二十一兩銀子。

    “這用了兩個莊子種了這么多地，裴公子大才，大才！這陣子也辛苦你了！”

    裴殊笑了笑，“不算辛苦，我也沒出什么力。侯爺快些裝車運走吧?！?/br>
    這些菜路上免不了受凍，安定侯心里也是擔(dān)憂得緊吶，此去西北，路途遙遠，菜凍了也能吃，總比爛了強。

    安定侯沖裴殊拱了拱手，“裴公子，你也知道現(xiàn)在地凍天寒，我憂心菜在路上受凍，裴公子，若是可以，希望裴公子去西北一趟，幫忙種菜?！?/br>
    安定侯態(tài)度誠懇，“若裴公子愿意，我會在圣上面前請命，裴公子奉命……種菜?！?/br>
    裴殊擺了下手，“侯爺容我想想……”

    他曾經(jīng)做科研也全國各地到處跑，但是飛機高鐵，幾個小時的事兒，但現(xiàn)在不一樣。

    西北太遠了，路上就要耽誤十多天，還得快馬加鞭，他雖說人結(jié)實了不少，但是路上顛簸不知受不受得了，現(xiàn)在太冷了……

    還有顧筠，他走了，就剩顧筠一個了。

    安定侯看裴殊神色糾結(jié)，恨不得按著他腦袋讓他點頭，“裴公子！”

    裴殊：“容我再想想，這事肯定得同我夫人說?！?/br>
    安定侯道：“裴公子，這我就得說說你了，你一個大男人，怎么啥事都要和夫人商量，自己做主都不成，唉，丈夫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裴公子大才，怎能庸碌無為……”

    裴殊認認真真道：“我這并非軟弱怕媳婦，而是一種尊重，夫妻間有事商量著來，以免她白白憂心?！?/br>
    安定侯：“……那裴公子回去和夫人好好說說?！?/br>
    裴殊裝著一肚子事兒回去，心里有事，面上顯出三分，但裴殊沒等顧筠問他，而是主動說起，“安定侯把菜錢結(jié)了，總共一千九百二十一兩，錢都在這兒。菜今天就運過去，路途遙遠，菜受凍容易壞，安定侯問我能不能去西北種菜，種菜不受地質(zhì)影響，在西北也能種，我一人過去，省下運菜的人力物力，算起來很合適?！?/br>
    顧筠道：“可是還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你去了，年前指定回不來。”

    她看得出裴殊想去，她其實也想裴殊去，能省錢，興許還能立功，他是男子，就合該建功立業(yè)的。

    他荒廢了十幾年，如今終于有機會。

    可這是他們成親以后過得第一個年。

    第三十四章 路上晉江文學(xué)城獨發(fā)……

    第一個年就要分開過嗎,西北嚴寒，路上顛簸，相距千里遠,這又是冬日。

    顧筠想能不能不去,這是安定侯提的，給裴殊考慮的機會,若是下次,興許就是皇上下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既然非去不可，那就痛快點，早去早回。

    顧筠自己想明白了，又轉(zhuǎn)頭來勸裴殊，“夫君,這是好事，咱們雖然不能像那些將士一樣上戰(zhàn)殺敵保家衛(wèi)國,但是可以為他們做些小事，種地種菜這事雖小，可能讓他們吃飽吃好,為百姓做事無大小之分,也算盡我們自己的一份心力?！?/br>
    裴殊不是上戰(zhàn)場,只是去西北一趟，很快就回來,如果這她都受不了,那些夫君常年累月不在家，甚至說死在戰(zhàn)場上，那些人怎么辦。

    裴殊道：“那我就盡量快一點,爭取年前回來，如果回不來，告?zhèn)€假也沒啥的?！?/br>
    裴殊握住顧筠的手，冰冰涼，他捧著顧筠的手，使勁攥著，“安定侯還說給我個官當當，也不知是真的假的?！?/br>
    顧筠道：“我不求你封侯拜相，我只求平平安安?！?/br>
    裴殊離開的日子還沒定，估摸著也就是這幾天，顧筠想跟著，但家里事兒多，裴殊走的匆忙，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虎子肯定要跟著走的，要不裴殊身邊連個能信的人都沒有，虎子一走家里的生意就得另尋摸人，都是事兒。

    路上帶的東西也不能少，還有銀子，一千九百二十一兩，一半還欠條，還余六千一百二十兩銀子。

    路上肯定得用銀子，顧筠站起來，找了張紙列了單子，棉衣四套，手套鞋子，厚被子，吃得去那兒了不用擔(dān)心，路上十幾天，得準備一些。

    看看能不能在車上放個小鍋子，想煮點啥煮點啥。顧筠又往紙單上加了一個鍋子，炭火不用發(fā)愁，還有藥，西北太冷了，若染上風(fēng)寒不好辦，得多拿些藥。

    裴殊是去辦正事的，可不是去享受的，自己的東西帶好，不給朝廷添亂才行，謹言慎行，多做事少說話，早點做完才能早點回來。

    顧筠看單子上的東西，準備明一早出去置辦，再想想缺啥，腦子里空下來，心里就空落落的。晚上睡覺時顧筠也背對著裴殊，夢里見她去給裴殊送行，鼻子一酸，眼角流下一行清淚。

    裴殊不知道，他只是覺得今天顧筠不愛說話，出奇地靜，明明舍不得他，卻閉口不說。裴殊也舍不得，他也說不出口，前半夜覺少夢多，后半夜醒了，在零星月色和融融月色望著頭頂?shù)奶旎ò?，腦子里全是和顧筠在一塊的日子，說話，調(diào)笑，從國公府相扶離開到如今被迫分別，想著想著眼眶就濕了。

    他想是不是有個孩子顧筠會好受些，可轉(zhuǎn)念想有了孩子，顧筠一個人養(yǎng)胎照顧，他又不在，好個鬼。

    他真是糊涂了。

    次日，天還是冷的厲害。

    顧筠去了趟布坊，布坊管事見是她，拿了不少好料子出來，顧筠沒要，就要了厚實湛藍色灰色料子，棉花倒是拿了十斤，順便把虎子叫回來了。

    虎子明白前因后果后，保證在外頭一定照顧好裴殊，讓顧筠放心。

    顧筠哪兒能放下心，虎子跟裴殊差不多大，從前兩人沆瀣一氣，要不是實在沒人，顧筠也不想讓虎子去。

    不過虎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好了。

    顧筠道：“讓你跟去是想你們之間有個照應(yīng)，裴殊他一個人，我不放心，在外頭不比家里，西北之地，冷不說，再往北就是蠻荒之地，小心些，啥事別出頭，聽見了沒？”

    虎子摸摸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夫人放心，我肯定攔著公子?！?/br>
    裴殊要冬衣，虎子也要，顧筠和春玉綠勺趕了兩天，可算把衣服被褥做出來，裴殊那邊事情穩(wěn)定下來了。

    安定侯請命，皇上封裴殊為正三品的士農(nóng)司司命，司農(nóng)桑農(nóng)作之事，還點了兩個世家子弟，一同前往，所以士農(nóng)司總共才三個人。

    這兩人裴殊倒是認識，不過不熟，也沒當回事，不過這兩人知道裴殊。

    不過想想也是，盛京哪個人不知道裴殊，最初他倆還以為是同名同姓，后問過安定侯，才知道就是裴殊。

    安定侯有意拉一把，順道給裴殊立立威名，就解釋了，“不是英國公府那一脈，而是早早分出去的三公子，裴殊，你們兩個跟著他好好干，別想有的沒的，若是能學(xué)著一星半點，也是你倆的福分?！?/br>
    這話要是說出去得笑掉人大牙，跟著裴殊學(xué)？學(xué)啥，學(xué)怎么喝酒賭錢欠債嗎，兩人目瞪口呆，心里久久不能平靜，回去和家里人說的時候，家中人一陣沉默。

    最后，家里老祖宗說：“這事不可能是騙人的，既然說是裴公子，那就是裴公子，正三品官職不低，看樣子很得皇上器重?！?/br>
    “也不知道咋來的，真是怪了，他那副吊兒郎當樣兒還能做官，莫非是英國公……”

    周老夫人道：“別胡說，他們早早就分家了，我可沒見英國公夫人幫一星半點，再說裴家二公子都當上世子了，我瞧著這事兒是裴三自己的本事。”

    周公子也算是世家子弟中的翹楚，這回屈居人下，還是從前看不上的裴三，心里老大不得勁，“祖母，這事兒咋說……”

    周老夫人目光一凜，“都給我鳥悄著，誰也不許往外說去，裴家要是有事，咱能幫一把是一把，雪中送炭的情義難得可貴?！?/br>
    故而裴殊離京的事，除了顧筠他們，還有永康伯府順德侯府兩家，根本沒人知道。

    裴湘也是裴殊離開兩日以后才知道的，她與裴殊交流不多，來莊子也是和顧筠說話，免不了寬慰幾句，“等兄長回來，你們才成親，正好小別勝新婚?！?/br>
    顧筠心里的苦誰知道，她連新婚都沒有，小別也不知是幾天。

    家里的事太多，由不得她唉聲嘆氣，這里的事處理好，才能早點省心了早點見裴殊。

    虎子跟著走了，攤子上就少了人，顧筠從趙家選了一個媳婦，幫著干活賣餃子，清韻多勞累些，餡料都是她調(diào)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