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金安 第1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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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應(yīng)家能走到被陛下忌憚的一幕,哪怕有再大的謙卑恭敬之心,卻也不是無牙的老虎,東宮在前朝走的磕磕絆絆,但一路順利地走到這一步,應(yīng)家留下的暗棋可謂是至關(guān)重要。” 也許溫家也在這一步里,只是她爹到底是順勢而為還是被人利用就不得而知。 畢竟能保下陸停被送他去西北建立勢力,溫赴在其中是不可或缺的關(guān)鍵。 只是這些話卻無法訴之于口,是以她便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說道:“至于在內(nèi)廷,一個遠(yuǎn)興,一個碧煙,還有一個瓊花殿的王美人,也許還有很多這樣的人,只是都還未浮出水面。” “怪不得爹爹叫我入宮后馭下要寬厚?!彼艘话亚那纳斐鰜淼奈舶?,那尾巴很快就呲溜一下縮回去了。 花色:“聽說先皇后和陛下是少年夫妻,后應(yīng)家襄助陛下登基,應(yīng)家女也順利成了皇后,但先皇后對內(nèi)廷御下極為寬宥,便連遣散宮娥都給了厚禮,很少打罵下人,但宮內(nèi)從未發(fā)生各種亂象,原先還未失勢前,連德妃都不能在她受理討到好處,就連宮正司出面的機會更是少,和德妃管轄的內(nèi)廷完全不同?!?/br> 溫月明不厭其煩地身后去戳鼓起來的小rou包。 小貓在被窩里翻滾了幾下,最后絕望地瞄了一聲。 花色抿唇笑了笑。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碧煙下的毒。”她話鋒一轉(zhuǎn),不解地問道。 溫月明伸手把小貓?zhí)统鰜肀г趹牙铩?/br> “不過若是她下的毒,何必再把人上吊,若不是她下的毒,為何還要把人上吊。”花色繼續(xù)說下去,“不過幸好那日出了德妃這事,免了陛下對娘娘的注意力。” 翠堇除卻隱瞞那碗雞湯的作用,把那日發(fā)生的事情悉數(shù)告訴了花色。 溫月明眼波微動:“應(yīng)家舊案翻案的事情,在前朝如何了。” “鳳臺壓力極大,昨日邵因出面陳應(yīng)家舊案乃是jian人陷害,呈上一張血書還有一本冊子,現(xiàn)在外面分為兩派?!?/br> “一派是御史臺為首地人請求對許道行和邵行嚴(yán)處,翻出舊年檔案,核對冊子,讓這三人死得明白?!?/br> “一派是小官末吏或讀書人為首,說當(dāng)年案子斷的倉促,要求陛下徹查應(yīng)家舊案。” 溫月明揚眉。 孰是孰非,可不是表面上的立場能決定的。 應(yīng)家,或者說爹和太子利用應(yīng)家暗棋下了一步好棋,徹底逼得陸途下不了臺。 “娘娘?!遍T口傳來翠堇急促的聲音。 溫月明剛一抬眸,就看到翠堇匆匆而來:“奴婢剛才去御膳房拿菜,無意聽到今日采購的小黃門說去宮外的消息?!?/br> “怎么慌張做什么,慢慢說。”花色上前,為她擦了擦額間的雨水,驚訝說道,“手怎么受傷了,可是哪里傷到了。” 翠堇哎了一聲,撥開她的手,急得跺了跺腳:“我著急啊,花色jiejie。” “外面也不知為何突然說起娘娘不在長安的八年,不是在建德,而是在甘州,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還說娘娘和太子早就認(rèn)識,還說一些很難聽的話,我剛才把那兩個小黃門打了一頓,氣死我了?!?/br> 花色神色一動,卻見溫月明并無太大的反應(yīng)。 “流言而已,慌什么?!彼Σ[瞇地說著,“流言可殺不了人,我在建德養(yǎng)病那可是實打?qū)嵉氖虑?,人證物證俱在,不過是有些人用來攪混水的?!?/br> 翠堇被她這么一說也緊跟著冷靜下來,隨后后悔說道:“那我剛才生氣打人了,怎么辦啊?!?/br> “打得好啊?!睖卦旅黧@訝說道,“那些人嘴碎,你是我身邊的人,自然打得好?!?/br> 翠堇高興地咧了咧嘴。 “要不奴婢去震懾一下內(nèi)廷?!被ㄉ珕柕馈?/br> 溫月明聊勝于無地點點頭:“你去看看,若是流言傳得厲害,你便讓宮正司章宮正出面?!?/br> 花色不解。 “若我猜的沒錯,宮正司章宮正也該是先皇后的人?!睖卦旅魃衩卣f道。 “為何?”翠堇不解問道。 “因為她第一次懲戒不敬東宮的幾個宮娥時,下手格外狠,而且,他和德妃不對付?!睖卦旅鞑⒉欢嗾f,只是揮手讓花色下去處置此事。 “去換身衣服吧,袖口都濕了,小心病了。”溫月明笑看著翠堇。 翠堇皺了皺鼻子,小白圓臉氣鼓鼓的:“沒事,奴婢強壯得很,就是娘娘的菜忘記拿了,奴婢等會再去拿?!?/br> “歇會再去吧。”溫月明失笑。 花色和翠堇接二連三離去,殿內(nèi)很快就安靜下來,后面的暖爐源源不斷輸送著熱度,哄得小貓整個人癱在她懷中,毛茸茸的尾巴懶洋洋地垂落著。 如今外朝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就像即將沸騰的一碗油,只要一滴水就能玩完全炸開,只是不知這滴油,到底是爹,還是太子,或者是陸途誰來親自動手。 當(dāng)年應(yīng)家權(quán)大,就像是插在這位年輕帝王身上的一根刺,如今有人拿刀把那個好不容易即將痊愈的傷口狠狠捅開,多疑狠厲的帝王自然不會束手待命。 “娘娘,章力士在殿外求見?!遍T口,小丫鬟的聲音突兀響起。 溫月明心中一跳,坐在原地沒有動彈。 她在內(nèi)廷并非無所不能,尤其是千牛衛(wèi)把控的紫宸殿,內(nèi)外消息傳遞格外困難,是以章喜這個時候來,她并不知道是何原因。 見還是不見? 她在猶豫,摸著小貓的后頸毛,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 “娘娘?!毙⊙诀咭娙藳]有動靜,不由再一次喊道,“章力士就在門口等著呢?!?/br> 溫月明眨了眨眼:“可有說是何事?” “不曾?!?/br> 溫月明摸了摸小貓腦袋。 “請章力士到偏殿休息片刻。”溫月明拿著杯子裹了裹小貓,隨后在棋盤西九南十處放了一顆黑子。 章喜有些坐立不安,手指搭在茶壁上,臉上是控制不住的躁動,他在宮內(nèi)宦海沉浮五十年,從未有這般心驚rou跳的時候。 他是親眼看著陛下一步步走過來的,原本以為自己只要抱緊陛下的大腿就能高枕無憂,安度晚年,可現(xiàn)在卻莫名聞到空中那股濃郁不安的潮氣。 去歲的遲雪到后面釀成雪災(zāi),好不容易入了春竟然還一直下雨,原本安靜的朝局在去歲也動蕩波折起來,不論是天氣還是朝堂,所有事情開始有些不妙了。 陛下是這座皇宮的主人,那數(shù)萬的宦官便是這座皇宮最敏銳的基石。 宮娥會因為年紀(jì)大放出去嫁人,宮嬪因為年老色衰而失去對這座皇宮的指揮,就連最尊貴的主人都要換了一代又一代,唯有黃門們,他們?nèi)肓藢m門便再無退路,是以就連大明宮的風(fēng)在甬道里微微變了個道,都能被他們敏銳察覺出來。 自從開興五年的初冬,東宮入住新主人,大明宮的風(fēng)向便隱隱有些不對了,到了今日,一場站隊已經(jīng)迫在眼前。 穩(wěn)重如章喜也忍不住站在十字路口猶豫,猶豫著要不要下注。 想當(dāng)初,他在應(yīng)家案中,在盛寵德妃時,在迎仙臺亂時,皆精準(zhǔn)地站隊,這才至今屹立不倒,無人能及。 現(xiàn)在又到了這種危機的時刻,甚至比之前來的都要危險。 只是還沒等他想出一個所以然來,只聽到外面?zhèn)鱽黻囮囆卸Y聲。 他倏地睜眼,只看到穿著淡藍(lán)色宮裝的月貴妃款款而來。 他腦海中不由冒出溫閣老那張嚴(yán)肅的臉,他在六個閣老中最是安靜,偏偏最得陛下歡心,相比較應(yīng)家當(dāng)年的煊赫高調(diào),如今的溫家謙卑恭敬,就像一只溫和的大貓。 至于薄家,就像一條盤踞在朝堂龍柱上的毒蛇,陰惻惻的。 “章力士?!睖卦旅鞯穆曇粼诙呿懫稹?/br> 章喜回神,連忙起身回禮,苦著一張臉,擔(dān)憂說道:“娘娘莫怪,老奴實在是心思混亂,還請娘娘見諒?!?/br> 溫月明頷首:“不必多禮,不知力士今日為何而來?!?/br> 章力士猶豫地看了眼四周的丫鬟黃門。 溫月明了然:“你們都下去吧。” “是?!?/br> 殿內(nèi)丫鬟黃門齊齊應(yīng)下,低眉順眼離開,原本打開的門也被輕輕合了上來。 敞亮的偏殿頓時暗了下來。 章力士見人都走了,這才撲通一聲跪下,慌張不安地說道:“陛下突然惡疾,奴婢請您立刻過去主持大局?!?/br> 溫月明一驚,下意識凝神看去章喜。 章喜對外一直是夸張的模樣,瞪大的眼角,抖動的面皮,尖銳的聲音,反而令人看不清心中真實的想法。 可現(xiàn)在這位陛下身邊的第一心腹,他第一次收了那點夸張的模樣,乖順地跪伏在地上,可即便如此,溫月明還是摸不清他的心思。 “病了?”她緩緩開口,眸光落在他身上,“前幾日不是還挺好地嗎?太醫(yī)可有來看過?!?/br> 章喜苦著臉說道:“之前是好好的,但陛下前日開始又開始吃丹藥了,昨夜吃了一枚烈火道人……賊.人的最后一枚紅丹,誰知道早上就起不來了,甚至還吐血了?!?/br> 溫月明蹙眉,一時間把不住這話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章喜為何來找她,可若是騙人,陸途到底為何要把她騙過去。 “娘娘?!闭孪猜曇暨煅手?,“奴婢本打算再去找衛(wèi)大將軍,可之前陛下……也病了不少時間,衛(wèi)大將軍畢竟只是一個千牛衛(wèi)將軍,很難服眾,陛下的情況瞧著……” 他沉默了一會兒,含含糊糊地一筆帶過。 溫月明卻敏銳察覺到他的未竟之語。 ——陛下快不行了! “到時候唯有娘娘才能主持大局?!闭孪蔡ы庵袔е伦⒁粩S的光亮。 溫月明沉默。 若是陸途真的病重,現(xiàn)在所有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若說他是放棄的,溫月明是完全不信的,可若說他是自作自受,因為吃丹藥重病不起的,溫月明又開始遲疑。 陸途對權(quán)利的渴望,常人難以理解。 一個一直不被重視的皇子一夕之內(nèi)得到了皇位,就像多日不曾喝水的沙漠旅人,見了水,把自己喝到撐死也是有的。 可她還是覺得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娘娘?!闭孪惨а溃バ袔撞?,神色緊張。 “老奴不瞞您說,若是德妃在,老奴可能會左右搖擺,可現(xiàn)在內(nèi)廷只剩下娘娘一人,此事事關(guān)社稷江山,再也拖不得了,還請娘娘隨奴婢去主持大局。” 溫月明垂眸打量著面前之人,突然笑了一聲:“章力士倒是拳拳之心?!?/br> 章喜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人,若當(dāng)真如他說得這般為國為民,這些年也不會跟著陸途為虎作倀,所以陛下若是真的病重,按著他的做法,挾持小皇子才最能維持他現(xiàn)在的體面。 東宮勢大,陸停也并不好控制。 溫月明捏著指骨,半響沒有說話。 她在猶豫去或是不去。 “娘娘。”章喜抬眸,眼尾上的層層皺紋被上揚的姿勢所拉伸,常年耷拉的眼皮下露出那雙精亮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