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謝大俠的朋友?！睒巧系慕怂闪丝跉猓忠蜃约旱拇y而尷尬萬分，抱拳拱手道，“失敬?！?/br>
    “不是朋友。”祝眠身形微動，似是久坐不適略作活動。

    江湖人又緊張起來：“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弊Ｃ咴偈鲆槐椋澳氵€有何話要說？”

    他目光未轉(zhuǎn)，亦未稱呼姓名，但所有人都覺出，他是在問公子瞬。

    公子瞬亦如此覺得，于是回答：“五千兩?！?/br>
    如水入滾油，轟然炸開了鍋，樓內(nèi)看客議論紛紛。

    春容仍立在鼓上，祝眠與公子瞬的對話她已然聽懂，她聽出祝眠是來殺人的，在殺人之前問對方遺言。她也知公子瞬并非答非所問，出價五千兩，就是他此刻要說的話，倘若下一刻祝眠提刀殺了他，這便是他的遺言。

    江湖中，總有怪人。

    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

    “公子沒有說笑？”宦娘頭一個反應(yīng)過來，她的臉上沒有歡喜，反倒多了幾分緊張。她也聽出祝眠話外之意，方才劍客血還未干，或許又要再添新血。兩條人命，疏通官府，要花去她不少銀子。

    公子瞬道：“倘若無人出價高于五千兩，宦娘盡管稱銀子便是。”

    “這……”

    人們的目光與宦娘一同聚集在祝眠身上。

    祝眠沒有拔刀，而是說：“寧州謝堯，花五百兩，買你一條命?！?/br>
    “可惜?！惫铀彩鋰@息，“倘若我有十條命，豈非可以再買|春容姑娘一夜？”

    江湖人握緊欄桿，想要追問，畢竟謝大俠要殺的人，必定是十惡不赦之人。但他又沒有開口，因他知道，祝眠殺人之前，不會再開口。

    春容的目光鎖在祝眠的刀上，值得謝大俠花五百兩買一條命的刀，必然是極其厲害的刀。面對這樣的刀，公子瞬能夠從容應(yīng)對，或許他并不懼怕。畢竟，一個剝?nèi)似べN鼓面的人，又怎會有懼怕的事物？

    “可惜?！弊Ｃ甙蔚?。

    第3章 買好夢

    春容盯著那柄刀。

    未見刀出鞘，已見血滿堂。

    滾落在地的那顆頭顱，臉上還帶著從容的微笑。

    “殺——殺人了！”

    血濺四方，不少看客的身上都淋了猩紅。先前持劍漢子被殺，是囫圇個兒地撲在地上，雖也是一條性命，到底看似如常。但祝眠殺公子瞬，卻一刀斬去對方的頭顱，花街柳巷的浪蕩子、清紅倌，哪個見過這樣的陣仗？當(dāng)即被鮮血燙得直哆嗦，囫圇話也說不出。

    樓內(nèi)一陣慌亂，跑得快的奪門而出，跑得慢的擠作一團，腿腳發(fā)抖的便被踩在地上，沒一會兒就是滿臉青腫。

    公子瞬帶來的隨從們皆亮出武器，轉(zhuǎn)眼就被祝眠斬去右手，血液噴薄而出，與哀嚎聲此起彼伏。

    樓上的江湖人拍著欄桿躍下，亦亮出兵刃，卻是指向那些隨從：“在下玄黃門李翼，今日你受謝大俠之邀殺賊子，我助你一臂之力。”

    “不需要。”祝眠收刀，回看向踏鼓而立的春容。

    慌亂驚恐之中，只有她靜靜站著。

    踩在人皮上，見到買她一夜的恩客身首異處，甚至那顆頭顱就在她右手邊不遠處，她卻對樓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置若罔聞。

    若是旁人，祝眠會以為是嚇懵了。可想到不久前，她還在與人講“死人命不值錢”，祝眠無論如何也不會認為她是被嚇懵了。

    沒等太久，客便散盡?；履镎垇淼拇蚴种雷Ｃ撸詻]出手，只攔著樓里的姑娘們，挨個抓了隨意塞進房里，免得誰趁亂跑出去。

    不久前還熱熱鬧鬧的大廳，轉(zhuǎn)眼間便一地狼藉，只有寥寥幾人伏地呻|吟。

    春容站在鼓面上，居高臨下，回望祝眠。

    二人默默對視。

    “想說什么？”祝眠先開口，他有些好奇，她口中還會吐出怎樣令人驚訝的言辭。

    春容回答：“今夜得閑，應(yīng)有好夢?！?/br>
    今夜軟玉樓中出了兩條人命，生意怕是要耽擱一二。待明日宦娘去官府走動疏通之后，最早明天傍晚才能開門營業(yè)。今晚，軟玉樓的姑娘們，無論客多客少，都能得一夜安眠。

    “好夢？”祝眠了然，便不再問。

    李翼笑道：“春容姑娘確實有趣，哪怕是江湖中的姑娘，初次見到血腥，也難免做噩夢。”

    “俠士說笑。這里本就是做皮rou生意，再如何血腥，不也是皮rou？”春容欠身行禮，“是非之夜，是非之地，春容便不留二位了?！?/br>
    宦娘見祝眠與李翼皆收起兵刃，這才露面，避開那些血腥地，望著四箱帶血的銀元寶問：“二位俠士要走？那這些銀子……”

    “歸你。”祝眠又將一張票子拍在鼓面之上，咚得一聲，震得春容腳掌微麻，身形搖晃。

    “五百兩金券，買你一月好夢?！?/br>
    銀子存入錢莊是銀票，黃金存入錢莊便是金券。

    “祝兄大手筆?！崩钜碣潎@，難怪說是江湖中最貴的刀，出手便是五百兩金券，就這樣送入青樓妓館。

    祝眠未答話，轉(zhuǎn)身離去。李翼隨之離開。

    宦娘慌忙跑到鼓邊，拿起金券看了又看，滿面笑意難以遮掩。

    待官兵到來，金銀已盡數(shù)收起，只余下兩具尸首，十名重傷的隨從。滿樓姑娘縮在屋內(nèi)議論紛紛，小廝丫鬟們強忍著不適打掃樓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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