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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花魁在線閱讀 - 第40頁

第40頁

    哪怕是她亦不能。

    近日的事,其實(shí)不止是她想到了謝堯。公子瞬重出江湖,祝眠失蹤,已隱隱有矛頭指向謝堯。不過風(fēng)聲未起,僅有些往日便看謝堯不順眼的人借著由頭搬弄是非。但有些話,初時(shí)不痛不癢,傳得久了,傳得遠(yuǎn)了,便要傷筋動(dòng)骨。

    十二年前的恩怨還未牽扯出來,可恐怕已經(jīng)在路上了。

    哪里有魚食,鯉魚便成群結(jié)隊(duì)涌向哪里。

    哪里有恩怨,便少不得刀光劍影。

    舊怨積久,或消磨殆盡,或歷久彌堅(jiān)。

    公子瞬,是后者。

    “蔡寒禍替你解去蛇毒,一盒活膚散,贈(zèng)他無妨?!惫铀怖^春容的手,看著掌根傷痕。

    手指細(xì)膩,是木公子。

    也只會(huì)是他。

    “多謝公子綺羅香?!蹦軐⒕_羅香放入她日常飲食中,又不被祝眠察覺,或許只有公子瞬。他是軟玉樓的主人,在軟玉樓的茶葉中加一點(diǎn)料不是難事。

    木公子握著她的手,拇指點(diǎn)在掌心,隨后緩緩滑向手臂。

    已是深秋,天氣寒冷。她的衣袖被木公子捋至臂彎,描有蜿蜒紫脈的玉臂無遮無擋,寒意貼附而來。只有指尖所觸仍是溫?zé)帷?/br>
    “再過三日,這些丑陋的青紫線就會(huì)消失?!彼J(rèn)應(yīng)下,“再過三日,謝堯還會(huì)再來。”

    祝眠早已不在軟玉樓中,謝堯?yàn)楹我獊恚?/br>
    “祝眠已離去多日?!?/br>
    “說是失蹤也對(duì)。畢竟死得悄無聲息。”

    猝然聽聞祝眠死訊,春容猛地抬頭,眼中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他是江湖中唯一一個(gè)活在白天的殺手。謝堯都要花錢買他的刀。李珠楓也死在他的刀下。這世上,有誰能讓他死得悄無聲息?

    木公子手上力道漸加,她皓雪般的手臂泛起紅痕。

    “世上少有人能殺死他。哪怕他連帶毒的飯菜都能吃得干干凈凈?!蹦竟由碜酉蚯皟A了傾。

    她神思恍惚,腦海中仍在回蕩著那個(gè)疑問。

    這世上,有誰能讓他死得悄無聲息?

    似是知曉她心中所想,木公子捻起她耳后一縷青絲,怡然自得:“我也沒料想到,你可以?!?/br>
    她可以?

    她憑什么?

    她憑什么能殺死江湖第一的殺手?

    隱隱間,似乎嗅到酒香。一盞元宵一盞酒,那日之后,他便再無蹤跡。是元宵中的藥粉,還是酒中焚桃。元宵她亦吃了整碗,并無異樣。是酒。

    那壇黃酒。

    “在想什么?”

    看到她雙眸縹緲、黯然銷魂,木公子目光驟然冷厲。這是他精挑細(xì)選的耳朵,是巧奪天工的人偶。她對(duì)江慎的挑唆煽點(diǎn)無動(dòng)于衷,更令他相信,假以時(shí)日,她會(huì)從一只耳朵,化身為可靠的臂膀。他一反常態(tài)地與她親近,三番五次地照顧她、救她性命。她應(yīng)該報(bào)答他,應(yīng)該保持自己的完美堅(jiān)貞!

    可她的臉上,卻展露出不該出現(xiàn)的神情。擺出這副神情的她,仿佛白壁納塵,猶如明珠裂隙。他手中完美皎潔的月亮,被野狗吞食一角。

    他要將塵埃掃去,要將裂隙填補(bǔ),他不能放縱她如此墮落。

    “在想什么!”

    他的神情愈發(fā)狠戾,手掌緊緊扼住她的喉嚨,強(qiáng)迫她正視自己。

    春容已近乎窒息,握住他的手腕,腳掌漸漸離開地面,直至最后連腳尖都無法觸及土地。浸水的披帛搖擺起來,撲在木公子的白衣上,貼上片片水痕。

    在想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黃酒釀元宵是什么滋味?難以下咽的街邊水餃?陰毒致命的長(zhǎng)蛇?還是隨意灑出的千金萬兩?

    脖頸幾乎被掐斷,仿佛下一刻就要身首異處,她無法呼吸,無法開口,最后甚至無法思考。她心府空落落,腦海更是一片空白。

    木公子適時(shí)收了手,將人推搡在地。

    春容狠狠撞在岸邊碎石灘上,手臂浸入冷水中。突如其來的喘息,猝不及防的寒意,當(dāng)即在她心府腦海填入字句。

    祝眠。

    唯有祝眠。

    她伏在水畔,清澈見底的水流中,錦鯉擺尾游弋。

    木公子在她身旁蹲下,百般憐惜地捧起她的臉頰:“從前你做得很好,今后也不要讓我失望。好嗎?”

    她調(diào)勻呼吸,心中腦中仍就只有兩個(gè)字。

    祝眠。

    她緩緩爬起身,一手推開近旁的公子瞬,踉踉蹌蹌地奔走,她記得來時(shí)的路,只要原路返回就好。

    回去能做什么?

    那壇黃酒還在,那瓶焚桃還在。元宵她吃過,只有那壇黃酒。

    曲徑通幽的好風(fēng)景在無暇欣賞,她的衣袖多為薄紗,掛在道邊假山假石上,衣袖裂帛,錦衣襤褸。她沖下石階,卻因踩空了腳,沿著石階滾下,撞傷額頭,摔丟了一只鞋子。在曲折狹長(zhǎng)的密道中奔走,密道開鑿,多遺細(xì)石砂礫,皆是尖銳鋒利,走完密道之時(shí),整個(gè)腳底已是血rou模糊。

    她打開暗門,爬出密道,卻撞見小屋內(nèi)橫陳著一男一女兩具尸身。她都認(rèn)得,男為血閻羅,女為阿燕。她無法相信,一腳踩過血泊,手足無措退出小屋,闖入銀樓廊道。

    廊道之中,她不停奔走,印下一個(gè)又一個(gè)血腳印。她手腳并用,爬上層層臺(tái)階,撞開自己的房門,最終搶一般地從暗格中取出那壇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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