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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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前太子死因, 武昭宮諱莫如深, 僅有宮人們隱晦提及,皇后是因前太子的死傷心過度,才致一病不起,最終不治身亡。 這么看來,就很有點(diǎn)欲蓋彌彰的意思。 虞莜手里拿著秦昶買給她的兔子燈,順著如織人潮緩緩前行,問他,“這座歌舞坊,是安家商行的產(chǎn)業(yè)吧?” 秦昶怕她被人群沖散了,牢牢牽著她的小手,不停替她推開邊上挨過來的人,垂眸看她一眼,已經(jīng)有所察覺。 “這條街上安家的產(chǎn)業(yè)何止這一家,專挑金宣樓來問,你是聽到什么了吧?” 這人實(shí)在是敏銳得可怕,不過她就喜歡他這樣的聰明人,說話不必浪費(fèi)口舌。 “所以,你二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秦昶攬住她那截纖纖細(xì)腰,稍稍用了點(diǎn)勁兒捏了一把,唇邊一抹意味盎然的壞笑,“你猜?!?/br> 琥珀色眸底帶了些不合時宜的□□,虞莜扭過頭去不看他,心下卻已猜到七七八八。 前太子十五歲就敢在宮里調(diào)戲妃嬪,想來是個貪花慕柳的主兒,金宣樓中胡人舞姬身段火辣、熱情奔放,見慣了墨守成規(guī)的世家貴女,這種滋味確實(shí)銷魂,貪戀久了,耗得就是命。 只是……,“這事難道宮里一點(diǎn)消息都沒聽到,你父皇他也不管管嗎?” 那可是皇位繼承人,她不信廣義帝昏聵如斯。 “這兒人太多,我?guī)愕胶舆吶シ艧?。?/br> 秦昶臉色有點(diǎn)晦暗,拉著她往人流較少的地方走去。 人少的地方燈也少,四周漸暗,黑燈瞎火說人陰私,便顯得沒這么難堪。 “他自小得太后寵愛,慣得性子驕縱,父皇想管,中間隔著位太后,也管不來。在外事事有舞家人奉迎,一開始這事瞞著宮里,父皇并不知曉,后來嘛……” 他欲言又止,虞莜好似沒在聽,仰頭望向夜空中緩緩飛翔的孔明燈,河面飄著許多蓮花燈,天上地下兩條燈河,在不知名的遠(yuǎn)方匯聚到一處。 “我也想放盞孔明燈?!庇葺噶酥盖懊尜u燈的攤子。 那些事于他難以啟齒,那便不說了。 金宣坊是安家開的,瞞得住廣義帝,貴妃卻肯定知曉,非但知曉,或許正是她有心放任,甚至從中推波助瀾,令得前太子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總歸那時太后已不在了,皇后在宮中無人撐腰,前太子一死,貴妃便算是為秦昶掃清所有障礙。 由此,才會被皇帝困于佛堂,再不得出。 然而以虞莜的眼光,還從中看出點(diǎn)兒別的。 通往至尊的道路,從來都不是一帆風(fēng)順,前世皇兄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腔?,之后朝中的波云詭譎,都是她替他擔(dān)下的,最終還要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場。 若北齊由那個一味貪戀女色的前太子把持朝政,再添個蠹蟲的舅家做外戚,諸奚人早就攻破長城,殺進(jìn)中原,占據(jù)洛陽后,還會揮師南下,坐擁大片沃土。 自從得知安貴妃與阿耶相識后,虞莜越發(fā)相信,當(dāng)年秦昶被送去金陵,或許正是南北兩位帝王的共同授意。 阿耶是沒得選,只有皇兄一個兒子,而廣義帝對嫡子失望之余,在舞太后把持后宮、舞家弄權(quán)朝堂的情況下,要如何才能保全另一個兒子,并讓他茁壯成長,將來成為國之棟梁? “想到什么了?” 河中蓮燈忽閃,映得虞莜一雙杏眸中仿佛墜了滿天星子,秦昶揉了揉那顆小腦瓜,輕聲打斷她的思路。 虞莜回過神來,抿唇露出一對笑渦,“想你的小青梅?!?/br> 秦昶悚然一驚,做賊似的四下張望,燈火通明的河對岸,一大群女子正在放燈,嘻嘻哈哈的笑鬧聲傳到這邊來,其中正好就有安燕容。 “咱們走吧?!鼻仃评∮葺{(diào)頭就走,口中兀自嘀咕,“舅母真是的,不是說好了禁她足,怎么這么快就放出來了?!?/br> “做賊才會心虛,你慌什么?”虞莜被他拽著,不緊不慢道:“看來太子的青梅真不少,我說的不是你表妹?!?/br> “嗯?” 走出幾步,秦昶也覺自己瞎緊張,他們這邊光線暗,對面根本看不清,再說隔著河,他就不信安燕容能泅水過來糾纏。 “我哪有什么青梅,你可不能隨便污我清白?!?/br> 兩人沿著河堤重新朝著喧囂的坊市走,虞莜漫不經(jīng)心道: “就是前幾日聽宮人們說起過。” 秦昶想了一陣,一拍頭恍然道:“哦,阿姐跟你說的吧?” 還真有呀! 虞莜是聽到幾句風(fēng)傳,不想隨口一詐,他就說了,順著話頭道:“還說我跟她長得有點(diǎn)像?!?/br> 嘖,秦昶側(cè)目,“不可能,那絕對不是阿姐說的,你和她怎會長得像?!?/br> 說著,還仔細(xì)在她臉上瞧了兩眼。 “別看我!”虞莜立刻警告他,“你敢說個‘像’字,我立馬就走。” 秦昶噗哧一聲,很沒奈何地反問她,“你也不想想,我那會兒頂多就十歲,哪兒懂什么青不青梅的?!?/br> 虞莜不置可否哦了一聲。 秦昶還在盯著她打量,摸著下巴沉吟,“不過吧……人家小時候比你高還壯實(shí),不像你,風(fēng)都能刮跑?!?/br> 虞莜柳眉一挑,斜了他一眼,腦中出現(xiàn)個黑實(shí)的鐵塔姑娘,“那、她如今呢?” “七八歲上得了場病,我走之前一年就沒了?!?/br> 黑暗中,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落寞,虞莜被他牽著的手忍不住用了點(diǎn)力,指甲掐在他掌心。 “宮人們說的,她的名字就叫含章,該不會是……” 虞莜沒來由地想磨牙。 秦昶橫眉瞪眼瞅著她,一時悲喜交加。 小磨人精這么盤根問底,說明她吃醋了,十年來鮮有如此戰(zhàn)績,他怎能不喜? 另一方面,這么一頂冤屈,不問青紅皂白就扣在他頭上,可太欺負(fù)人了。 “含章殿那都蓋好幾十年了……沒你這么冤枉人的!” 秦昶跟她拽文,“含章可貞,藏美而不顯,這倆字出自《易經(jīng)坤卦》,這些知識,我還沒還給老師?!?/br> 虞莜:“……” 果真是自己瘋了吧,想些有的沒的。 秦昶望向頭頂一輪明月,心頭尤自不平,她在金陵那么些個追求者,怎么到我這兒,統(tǒng)共就一個李含章算有那么點(diǎn)兒意思,還早死了。 * 二月二春祭,由太子妃領(lǐng)眾命婦行親蠶禮。 虞莜晨間用膳時,竹青捧了只蠶匣過來給她看。 “公主你瞧,這繭子又白又大,里頭的蛹肯定很肥?!?/br> 南方有道小食——油炸蠶蛹,最是美味可口,虞莜被她說得有點(diǎn)饞,擱下箸筷,看向跟著進(jìn)來的春娘。 她是隨行的陪戶,丈夫是手藝精湛的農(nóng)具木匠,春娘則種桑養(yǎng)蠶一把好手,他們這樣的桑戶共十家,另有三十名織娘,專為國禮配備。 “今次帶來的蠶種安置在暖房,已經(jīng)結(jié)了頭一批繭?!贝耗镄χ胤A,“咱們那些桑苗前些日也扦插了一批,待來年碧玉蠶便能多出好幾倍來?!?/br> “這些事還要你們多費(fèi)心。” 虞莜頷首,拿盤中的桑枝挑起個蠶繭,示意春娘,“破一個我看看?!?/br> 春娘答應(yīng)一聲,手勢嫻熟剝繭,瞥一眼邊上咽口水的竹青,打趣道:“這個時節(jié)的蠶蛹最是肥美?!?/br> 竹青連連點(diǎn)頭,“就是有點(diǎn)少,早知多孵些種……” 春娘便笑起來,“咱們帶得那點(diǎn)桑葉怕是不夠呢。” 幾人正說著話,秦昶從外面進(jìn)來,早起晨練剛完,這會兒頂著一頭大汗,瞧見主仆幾個這是要商議著吃蠶蛹,趕忙過來阻止。 “小祖宗,你要貪嘴,我讓人給你尋本地蠶來,這碧玉蠶就那么點(diǎn)兒,金貴著呢,可經(jīng)不起你一頓嚼用,不如讓它們再繁殖個兩三年,到時候你再吃吧?!?/br> 中原之地早年也種桑養(yǎng)蠶,戰(zhàn)亂過后,江南率先安定下來,幾年的功夫培育出不少優(yōu)質(zhì)桑蠶。 碧玉種便是其一,只以碧玉桑葉為食,虞莜這次帶來的桑苗剛嫁接上,成株還需時日。 這蠶在金陵也是稀罕品種,為著今日的親蠶禮才特意培育出一批,虞莜自不會拿它飽口腹之欲。 被秦昶這么一說頗為無語,“你們這兒的蠶干巴瘦癟,喜鵲見了都不啄,我才不要,還是碧玉蠶的蛹好吃?!?/br> 第37章 三十七 “太子妃的老相好從南康追過來了?!?/br> 春娘平日不在跟前伺候, 哪知道這小兩口是在?;?,生怕太子怪罪,忙道: “太子妃日日都去蠶室照看, 對這批碧玉蠶上心著呢,怎舍得吃它。待這批成蛹化蛾孵出卵, 來年便可真正成規(guī)模養(yǎng)起來,到時……呵呵, 到時有多的倒是可以余些出來。” 秦昶其實(shí)對桑事也是一知半解,心知剛才錯怪了虞莜,頷首命春娘先下去準(zhǔn)備。 拿手點(diǎn)著竹青, “你, 快去端膳, 多拿些餅子來, 孤今日要下地犁田,光吃個水飽可沒力氣干活?!?/br> 他就知道, 這些人里數(shù)竹青最貪嘴好吃, 小磨人精都是叫她給帶壞的。 竹青瞧出太子的不滿, 扮了個鬼臉, 一溜煙跑出去。 虞莜橫他一眼,“太子殿下氣性不小,錯怪了人, 還拿我的人作伐?!?/br> 她又偏心, 秦昶湊到頸邊香了香, “孤也是你的人?!?/br> “一身臭汗……”虞莜趕緊偏頭躲開他, “快去洗澡?!?/br> 秦昶偏不, 非拉著她在臉上貼了好幾下, 沾了不少汗上去, 還好心把搭在頸上的巾子丟給她,“瞧你一臉汗,還不快擦擦?!?/br> 說罷,哈哈笑著去了湢室。 是他非要?dú)庑源蟮拿??昨兒夜里小磨人精死活不肯給他,只能摟著齋睡一宿,早起精力就有點(diǎn)過剩,晨練加了量才算發(fā)泄完。 虞莜被他蹭了一臉,兩個指頭拈著那張臭哄哄的巾子,趕緊扔到地上,掏出帕子拼命擦臉,一迭聲命人打水來。 夜里兩人再是親密無間,青天白日的她還是做不到無所顧忌。 一時毓靖長公主過來,見秦昶剛從湢室出來,衣裳都沒換,催促道:“你怎么還沒出門?元魁尋了頭極威風(fēng)的神牛給你,都快趕到宮門口了?!?/br> “姐夫還挺上心?!鼻仃撇痪o不慢坐下,抓了個餅子就著粥吃起來。 毓靖性子急,見不得他這般磨蹭,“你可快點(diǎn)的,你姐夫一介文弱書生,手上沒得三兩力氣,待會兒那牛要是跑了,他可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