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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貴極人臣在線閱讀 - 第44節(jié)

第44節(jié)

    月池樂道:“您可真風(fēng)趣。醉翁之意,顯然不在酒?!?/br>
    梁儲胡須抖了抖:“那是在誰,難不成,是殿下還有別的算盤?”

    月池?fù)u頭:“您且等著瞧就是了。多得我是不敢說了,私泄禁中可是大罪?!?/br>
    梁儲翻了個白眼:“你讓我給你偷看《大明會典》時,怎么沒想到這也是大罪呢?”

    月池擺擺手:“先生寬心,學(xué)生已經(jīng)向殿下報備過了,不會有事的?!?/br>
    梁儲濃眉一動:“這么說,你已經(jīng)說過了。那提拔劉瑾是計……”

    他露出恍然大悟狀,月池拱手一禮:“可千萬別說,西洋鏡若拆了,可就平平無奇了。這些內(nèi)廷的事,本不該我們外臣插手。您要是真閑得慌,不如把手里的名冊資料好生整理整理?!?/br>
    大家都是成精的狐貍,自然一點(diǎn)就透。梁儲面露喜色,嘴里的水晶rou變得更加酥香,太子甚至想裁汰冗員!月池又道:“沒事多和劉尚書聊聊天?!?/br>
    梁儲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難不成冗兵也要動手?月池挑挑眉:“遲早的事。”她和朱厚照等得,這些股肱老臣卻等不得,與其讓他們在駕鶴西去前成天盯著太子進(jìn)諫,不如讓他們把前期準(zhǔn)備工作先干完。兩人將話說開,都覺心下大快。一老一少將這兩道淮揚(yáng)美食吃得是一丁點(diǎn)都不剩,渾身都暖洋洋的,可到了出門時,兩人卻是不約而同變了臉色。

    梁儲陰著臉上了轎子,轎簾一落下時卻是喜笑顏開。月池則是一路沉著臉回家,這倒不是裝得,她是在想,王岳怎么還不來找她呢?

    第85章 身無彩鳳雙飛翼

    人為刀俎,你為魚rou。

    他要是不來, 這戲還怎么唱。然而,月池的憂心忡忡在推開家門后卻被打斷了。時春正在庭中練武。這位逃荒數(shù)月的女巾幗,經(jīng)著數(shù)日的調(diào)養(yǎng), 面上終于有了些血色。她生得并不算美, 不同于貞筠這類清秀的江南美人,她的臉頰棱角分明, 鼻梁高挺,兩道墨黑的濃眉下,一雙黑眼珠靈活得轉(zhuǎn)動。她身上既有江湖人的狡猾,又有習(xí)武者的堅韌。此刻,她著一身青色勁裝, 足蹬短靴,頭發(fā)也在腦后挽成了圓髻, 整個人瞧著干凈利落。經(jīng)過到武館的練習(xí),她將這槍使得越發(fā)虎虎生風(fēng)。月池只見她身形挪移,極為靈動,槍上鐵尖閃閃如雪芒,一刺一打之間,紅纓亦隨風(fēng)舞動,煞是好看。

    時春一聽推門聲時, 便知是這家“男主人”到了。只是礙于莫名的惱怒與矜持,她并不愿與月池搭話。三十六路槍法一使完, 她便收了勢徑直進(jìn)屋去了。月池摸摸鼻子,貞筠早在堂屋看得清清楚楚,啐道:“叫你爛好心, 請了個姑奶奶回來?!?/br>
    月池失笑道:“難不成她還敢與你打斗嗎?”

    貞筠一僵, 咬牙道:“都怪你, 把她送去武館,你瞧瞧她那殺氣騰騰的樣子,我哪里還敢和她爭鋒?!?/br>
    月池坐到逍遙椅上慢慢晃悠:“時春是知分寸之人,明了自己寄人籬下,也不敢和你鬧得太過。你們各退一步,這不就家和萬事興了嗎?”

    “呸?!必戵奕f分不樂意,她上前幾步道,“你既然都讓她女扮男裝去武館了,干嘛不索性讓她住在那里?!?/br>
    月池道:“住在那里,那我還找她回來干作甚?!?/br>
    貞筠一頭霧水:“你這是何意?”

    月池不愿多說嚇著了她,當(dāng)下轉(zhuǎn)移話題道:“今日在朱夫人那里怎么樣?”

    一談及朱夫人,貞筠又是滿眼星光璀璨:“夫人當(dāng)真是溫柔和藹,她今天教了我插花?!?/br>
    月池這才注意,她面前擺著一個豆綠色的汝窯花囊,正稀稀拉拉地插了幾支“玉翎管”。這菊花花如其名,花蕊嫩黃,花瓣細(xì)長,好似玉雕的翎羽,十分秀雅美麗。她見狀嘆道:“萬歲龍體欠安,還不忘在金秋時節(jié)賞賜臣下,真不愧為仁君?!?/br>
    貞筠的手一抖,回頭驚道:“什么,你說這是宮里的賞賜!”

    月池挑挑眉道:“不然呢?這么好看的花,太zigong里也有好幾盆。”

    貞筠秀眉微蹙,她不敢相信朱夫人居然拿宮里的花給她:“騙人,皇上都讓太子監(jiān)國,安心養(yǎng)病了,哪里會管這些閑事。”

    月池?zé)o奈:“圣上八成也不想管吧?!比舨皇莾鹤友鄹哂陧?,老婆眼界狹窄,弘治帝何至于親自來賞賜節(jié)禮以示恩寵。說起來,按照典制,明年朱厚照就該大婚了。紫禁城中,就會有第三個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她得找機(jī)會和李先生聊一聊,千萬得選個合適的國母。若再來一門為非作歹的外戚,那不是給自己找事嗎。

    想罷,月池拍拍貞筠的頭:“沒事,好好修剪,這證明朱夫人相信你的水平啊?!?/br>
    貞筠:“……”

    她是再不敢隨便動手看,當(dāng)晚畫了七八個草圖,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拿起剪刀。誰知,就在此刻,門外卻忽而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

    貞筠先時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放下剪刀,試探性喚道:“時春?你大半夜不睡覺起來干嘛?!?/br>
    回應(yīng)她的是大福的尖叫,兵器碰撞的鏗鏘,還有時春的大喊:“有賊,快去報官!”

    貞筠唬得魂飛魄散,當(dāng)下奔到內(nèi)室,月池早已披衣起身,快步出來。她皺眉對貞筠道:“待在這里別動。”

    語罷,她就徑直推開門,然后就看到一身便裝,驚魂甫定的王督主。還有與三個東廠番子纏斗的時春。待到進(jìn)門入座,王岳還是不住地?fù)嶂乜冢骸澳氵@個妾,當(dāng)真是兇悍。”

    這位大太監(jiān)雖如往日一般白胖圓潤,可眼底的青黑,額間的皺紋無一不泄露他近日翻滾的心緒。

    月池替他倒了一盅熱茶,勸慰道:“來,您老先喝杯茶壓壓驚?!?/br>
    王岳接過茶盞,湄潭翠芽的濃香撲面而來。他深吸一口氣,讓茶香在肺腑中流轉(zhuǎn),半晌一雙細(xì)眼精光四射地看向月池:“這是貴州的貢品,精制最好的綠茶,因著今年年時不好,送到京城的一共就只有二十斤。萬歲奉太后八斤,給皇后五斤,自己就留了三斤,剩下得全部都給了太子爺。沒想到,李公子這里也有。”

    月池微微一笑:“蒙殿下隆恩,賜了一斤。若不是這樣的好茶,也不敢來請您飲不是?!?/br>
    王岳當(dāng)下也笑開:“那咱家就沾沾您的光。”他終于可以放心了,今晚算是來對了,劉瑾算個屁,人家李越這才叫真正的寵臣。一日三餐同桌而食,連好茶都不忘分他一斤。李越還能隨意那這物什出來待客,證明早已是司空見慣吶。

    飲了兩杯茶,王岳就開始直奔主題了:“您是一等一的聰明人,咱家也就不在您面前班門弄斧了。我今兒來意,您想必也早清楚了吧?!?/br>
    月池垂眸一笑:“在下雖清楚,可也無能為力。”

    王岳道:“您這就敷衍了不是,這滿朝文武,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您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在您面前,劉瑾不過螢燭之光罷了。”

    月池?fù)u搖頭,仍不言語。王岳見狀從懷里掏出一個錦匣。其中滿是翠羽明珠,各色寶石,微露一角,便已是光彩熠熠,耀眼生花。誰知,月池看也不看,就將匣蓋合上,她嘆道:“某入宮,是蒙督主的恩情,若能相助,早在太子處就可將這令截下。之所以任事態(tài)發(fā)展至此,不是我李越忘恩負(fù)義,而是實(shí)在無能為力。實(shí)話與您,這事兒并非是劉瑾媚上,而是太子自己的主意。”

    王岳一愣,他不敢置信道:“我等侍奉太子如親爹娘一般恭謹(jǐn),近日也無觸怒殿下的地方,他怎會……”

    月池長嘆一聲:“殿下為監(jiān)國計,特地去翻閱了《大明會典》。這一看,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宮中靡費(fèi)一年比一年增加,可主子們一年所用,卻至多不多數(shù)萬兩。這貪污得,實(shí)在太過了?!?/br>
    她對上王岳陡然慘白的臉,補(bǔ)刀道:“圣上連延壽塔都停建,就這樣,國庫卻還是空虛。殿下因此勃然大怒,對司禮監(jiān)的諸位公公,也失去了信任。所以,才打算培植劉瑾,給他極大的權(quán)限,想讓他給闔宮換一次血?!?/br>
    王岳霍然起身:“這、這太過了!雖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萬歲還在呢,殿下怎么會……”

    月池將他按回座上:“我今天就和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若是山陵崩,礙于三年無改父道,反而不易大刀闊斧??扇f歲如今還在,您是宮里的老人了,咱這位小爺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萬歲爺會叫人給他搭梯子,更何況這等小事?!?/br>
    王岳倒吸一口涼氣:“不成,萬萬不成。劉瑾這個老東西,當(dāng)年咱們怎么把他下獄,如今何妨故技重施。咱家聽說,他在東宮也頗礙您的事,您難道就不想……咔!”他將白白胖胖的手掌放在脖頸上一橫。

    月池微微搖頭,昏黃的燭火為她的玉面鍍上了一層蜜色:“沒了劉瑾,還會有旁人。關(guān)鍵是在殿下自個兒,如他不改主意,您是殺不完的?!?/br>
    王岳腹誹道,廢話,要不是為這個,咱家何用半夜爬你家的墻。李越對太子的影響力毋庸置疑。

    王岳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咱家是無能為力了,只能求您助我一臂之力。只要您肯幫忙,您想要什么,我都能給您弄來?!?/br>
    月池面上一派和煦,可說出的話卻給王岳碰了個軟釘子:“您想錯了,自來只有我們順著他的意思,何曾有他為我們改變主意的時候。再說了,您見過有撤回的詔命嗎?”

    王岳咬牙:“按你的說法,咱家只能任人宰割了?!”

    月池沉吟片刻:“其實(shí),也不是沒有挽救之法?!?/br>
    王岳激動地攥住她的手:“怎么說,只要您肯指點(diǎn)迷津……”

    “免了,免了。”月池失笑,“我這出得也不是什么好主意。為今之計,您只能斷尾求生,棄卒保帥了。”

    她對著王岳略顯茫然的臉:“自己先查,做出些成效,一來討殿下歡心,二來自己動手,也能把握分寸,避免火燒到不該燒的地方。劉瑾是個什么樣的人,您比我更清楚?!?/br>
    “可這、這,這太險了?!蓖踉廊f分遲疑。

    月池道:“公公莫不是舍不去銀錢,要知,只要大權(quán)在握,自然財源廣進(jìn),可若是無權(quán)在手,便好比小兒持金過鬧市,人為刀俎,你為魚rou?!?/br>
    王岳最后只得垂頭喪氣地離開。月池對滿面寒霜的時春和貞筠擺擺手:“快去睡覺吧。不該說的話,一個字都別往外露?!?/br>
    貞筠一跺腳回了屋,時春冷笑一聲:“你救我回來,原來是想讓我給你當(dāng)條看門狗?!?/br>
    月池道:“我的確需要護(hù)衛(wèi),也需要了解漕運(yùn)情況,但這些并不是非你不可。我救你,是因?yàn)槲疑写嫔菩?。我并不欠你什么,反而是你,救命之恩,難道就不思圖報嗎?”

    時春只覺臉上發(fā)燒,她咬牙道:“那就讓你的朋友下次走正門,否則要是一不留神被捅穿了脖子,你可別怪我恩將仇報!”

    月池頷首,眼看她如一陣風(fēng)似得沖進(jìn)房間。這一夜的波濤洶涌待到晨光初至?xí)r便消融至無形。月池又一次起身準(zhǔn)備入宮。王岳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動的人,她今天得在劉瑾那邊再燒一把火。

    說到底,王岳是關(guān)心則亂,事關(guān)一己之身,立刻失了往日沉穩(wěn)。滿宮太監(jiān)只怕連一個干凈的都沒有,縱使弘治帝樂意,朱厚照也不能把所有人都?xì)⒐?,就算再換上一批人,經(jīng)過劉瑾的手,難道還能清如水,明如鏡不成。從一開始,他們就打算以劉瑾逼這些大鐺自己動手,畢竟這宮里的彎彎繞繞多著呢,還是老手來,容易見效。

    第86章 心有靈犀一點(diǎn)通

    年輕人,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然而, 月池入宮見到劉瑾后,方知自己是多慮了。劉瑾竟然穿上了斗牛補(bǔ)服。宮中規(guī)矩,凡司禮監(jiān)掌印、秉筆, 及乾清宮管事之耆舊有勞者, 皆得賜坐蟒補(bǔ),次則斗牛補(bǔ), 又次俱麒麟補(bǔ)。凡請大轎長隨,及都知監(jiān),戴平巾。有牙牌者,穿獅子鸚哥雜禽補(bǔ)?!?】劉公公前天還穿著獅子補(bǔ),朱厚照一句話就讓他著六品太監(jiān)的麒麟補(bǔ), 誰知衣服都沒暖熱,他今兒居然又穿上了正四品的斗牛補(bǔ)子。多少太監(jiān)熬了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的際遇, 他卻能一步登天,扶搖直上,這讓旁人怎能不嫉妒。月池更感慨的是,太子爺真是好手段。不過一件衣裳,就能攪得紫禁城翻云覆雨了。

    司禮監(jiān)的諸位公公們果然坐不住了。身為太監(jiān),如花美眷成了泡影,子孫后代也不能指望, 一生唯二的盼頭,就是手中權(quán)柄和死后的聲名。可劉瑾這么一來, 他們這兩樣說不準(zhǔn)都要落空。

    司禮監(jiān)衙門內(nèi)堂中,大太監(jiān)李榮端坐臨窗大炕上,靠著大紅綾福壽紋靠背, 戴義坐在他身旁, 在炕的西側(cè)下首是兩張花梨藤心扶手椅, 上設(shè)銀紅暗花緞椅搭。蕭敬、王岳都坐在其上。李榮是宣德年間出生,迄今已是七十四歲高齡。他在成化爺時就入司禮監(jiān),欽賜蟒袍玉帶,還允許宮中跑馬,若論權(quán)相當(dāng)于外廷的二品部院大臣。他在往年也是雄心勃勃,可在同僚大太監(jiān)李廣自盡后,他便歇了更進(jìn)一步的心,只盼留住今日的臉面,等著榮歸故里。

    而戴義雖也早入司禮監(jiān),著蟒袍,但因醉心琴藝和書法,隨著年事漸高,一心只扶持自己的徒弟蕭敬。戴義善琴,天下聞名。往年南邊有一才女,尋他斗琴??稍诖髁x彈完之后,她卻自慚形穢,當(dāng)場摔碎自己所帶的古琴,終身不再奏樂。戴義之妙音,可見一斑。除了琴藝,他還寫得一手絕佳的小楷,堪稱是一流的書法家。蕭敬正是深得老師書法三味,這才在文書房出頭??梢蛑鴦⒐囊患放7降装堰@兩位都驚動了。

    李榮端起一旁的銀奶茶壺為自己倒了一盅奶。他動了動干瘦的手:“都喝點(diǎn)暖暖身子吧,這是奶子房今早剛送來?!蹦套臃康恼?jīng)名字是禮儀房,為司禮監(jiān)直轄,皇室宗親的乳母都由其中選派。時人都覺人奶最養(yǎng)人,這些司禮監(jiān)的大鐺們,怎能不享受這些便利。戴義微微頷首,還要了一碗雪白的茯苓霜來用人乳沖調(diào)。蕭敬不愛這些,只微微抿了一口,王岳魂不守舍,一飲而盡后,就沉默不語。

    李榮慢慢將一小碗奶喝光之后,方開口道:“不過是一點(diǎn)小事,瞧瞧你這個樣子?!?/br>
    王岳悶聲道:“您是沒聽見李越說得那些話!”

    李榮道:“說來聽聽。”

    王岳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李榮聽罷道:“太子是有心放人一馬?!?/br>
    王岳皺眉道:“可他要求的這也太……我們要真去查了,那以后誰還敢在咱手下做事?!?/br>
    蕭敬道:“其實(shí)整頓一下,也并非是壞事。有的人做得委實(shí)太過了。”

    李榮擺擺手:“不必那么麻煩,抽幾個人交差也就是了?!?/br>
    蕭敬一愣道:“公公,殿下聰慧,這樣恐交不了差?!?/br>
    李榮顫顫巍巍道:“這樣當(dāng)然是不行。還得把錢湊出來。李越話里話外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殿下手里壓根沒有真憑實(shí)據(jù),此舉就是為了弄錢。年輕人,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把事辦妥,他一高興了,就不會找咱的麻煩,等他忘這樁事,以后慢慢找補(bǔ)也就是了。麻煩的倒是劉瑾那邊?!?/br>
    王岳恨恨道:“您說得是,那個狗東西!”

    戴義悠悠道:“我倒不覺得。他一個連內(nèi)書堂都沒進(jìn)過的奴才,即便日后進(jìn)了司禮監(jiān),也不能一手把批紅都攬完吧?;筛隇橛癫簿褪橇恕!?/br>
    李榮看向他:“你是說講和?”

    戴義道:“本來也沒結(jié)仇啊?!?/br>
    整個司禮監(jiān)和劉瑾不對付的只有一個,王岳眼睛就同凸眼金魚似得:“不成,此人狼子野心,一旦得勢,哪里還有我們的活路。”

    李榮心知他是擔(dān)心自己,他道:“那就先合作一時。劉瑾是個聰明人,不會傻到把弄錢的路子都堵死,否則等到他上臺,不就只能喝西北風(fēng)了。咱們給他送點(diǎn)禮,交幾個人給他,他既在殿下面前得了臉面,咱們也可平安無事。”

    這倒是個好主意,戴義和王岳都應(yīng)了。蕭敬暗嘆一聲,整個宮中的宦官都是既得利者,他總不能端起碗吃飯,放下筷子罵娘吧,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誰知,劉公公比他們還要有經(jīng)濟(jì)頭腦,他同樣也是看都不看那些珠寶首飾一眼,反而直接要分紅。這說得是各衙門太監(jiān)的孝敬,須得分給他一部分。這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王岳恨得牙癢癢,可礙于把柄在他手上,不得不割rou放血。宮中的大鐺們達(dá)成了一致,這才開始轟轟烈烈的查賬活動,不過動靜雖大,卻沒傷筋動骨。唯一真正變化的是劉公公鼓鼓囊囊的荷包和蒸蒸日上的地位。

    月池不得親隨辦差,哪里知道這其中的關(guān)竅。她還是經(jīng)李東陽點(diǎn)醒,方知又上了套。自昔年六科廊言官群情激奮上奏,引得朝野動蕩,李東陽身為首輔,卻無計可制之后,他便開始樹立自己的威信。他選擇的方式較為柔和,是在自己府中懷麓堂舉辦文會,會上不談?wù)拢ㄟ^點(diǎn)評詩文,來以才服人。月池礙于朱厚照,不敢次次都去,但時不時也會參加。

    這次她入座,尚見幾個新面孔。她推了推一旁的李夢陽問道:“獻(xiàn)吉兄,這些是何人?”

    這李夢陽說來也是個苦命人,弘治六年為鄉(xiāng)試解元,弘治七年為進(jìn)士,一入官場就當(dāng)上了戶部主事,按理說前途是一片光明燦爛??伤祼喝绯?,公然上奏彈劾張皇后的兩個弟弟——“招納無賴,網(wǎng)利賊民,奪人田土,拆人房屋,虜人子女,要截商貨,占種鹽課,橫行江河。”弘治帝為保妻弟將他暫時下獄,他在獄中差點(diǎn)被壽寧候和建昌伯的人弄死,惹得朝野憤怒。弘治帝方能堵住張皇后的嘴,將他又放出來官復(fù)原職。經(jīng)過這場牢獄之災(zāi),他更加瘦骨嶙峋,凹陷的面頰上只有一雙眼睛明亮如星。

    月池成功讓張氏外戚子弟被發(fā)配出京,自此偃旗息鼓,夾起尾巴做人,無意中也為李夢陽出了口惡氣。李夢陽為此對她大為贊賞,二人平輩論交。

    李夢陽道:“你想是沒見過,他們都是庶吉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