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閣是一個整體，首輔和次輔雖說都是輔臣，可這一字之別卻不小。劉健不可能當(dāng)著朱厚照的面公然和李東陽唱反調(diào)，故而，他雖有些不滿，也只能應(yīng)了，只是補(bǔ)充道：“大可將污蔑大臣者從重治罪即可。”

    朱厚照的想法其實(shí)與他們差別不大，他暗自松了口氣，只要內(nèi)閣站在他這邊，大九卿那邊就好說了。這事再交付廷議即可。他瞥了一眼張岐，又問道：“關(guān)于李越入都察院一事，你們覺得如何？”

    張岐被這一眼瞧得冷汗直冒，說話間里衣和襪子就濕透了。

    李東陽一時難以從這位少年天子的臉上辨別出他真實(shí)的情緒，他斟酌道：“李越的確是心思縝密的人中之材，若在翰林院中多多錘煉兩年，再由都御史多多栽培，想來勝任僉都御史一職不在話下。圣上不妨一試?！?/br>
    朱厚照略一沉吟，他并沒有直接答復(fù)，而是說容后再議。這讓內(nèi)閣三公都詫異不已，難不成是揣摩圣意出了問題？他們正面面相覷間，朱厚照就叫他們退下了。他們還沒出華蓋殿的大門，就聽到里間傳來的斥責(zé)聲：“混賬東西，誰給你熊心豹子膽，讓你自作主張，如此妄為！”

    李東陽膝蓋一痛，心知這是小皇帝在敲山震虎。謝遷萬分不解：“我們明明是順著皇上的意思，他為何要如此？”

    劉健嘆了口氣道：“八成是猜錯了?！?/br>
    “不，不應(yīng)當(dāng)?！崩顤|陽搖搖頭，“若真是錯了，圣上早就在御門前直接命張岐住口了，何須等他把話都說盡?！?/br>
    謝遷皺眉道：“那這是為何？”

    李東陽胡須微動：“他應(yīng)當(dāng)是，不愿一時被打個措手不及吧?！笨磥?，皇帝對權(quán)力的占有欲，比他所想象得還要高得多。西涯公舌尖發(fā)苦，這位皇爺，可比他爹，和他爺爺都要難伺候。

    第108章 陽春一曲和皆難

    她打開門，正對上朱厚照的不耐煩的臉。

    因這一出好戲， 李家陡然熱鬧起來。月池已然陸陸續(xù)續(xù)收到許多人的拜帖，但大部分人她都以養(yǎng)病為由委婉回絕，言說日后自有相見之時。唯有李夢陽和楊慎想要結(jié)伴上門， 月池點(diǎn)頭應(yīng)允。月池在京中多年， 可在她心中，稱得上朋友的委實(shí)不多， 李夢陽算得上是其中之一。他又與張家有宿仇，她須得通過他，打探到前日朝堂之上究竟是怎么回事。至于楊慎，月池與先生兼座師楊廷和，實(shí)際私交不深。但楊廷和能以文官的身份， 深得朱厚照的信重，就知其絕非等閑之輩。他這個時候讓自己的長子登門拜訪， 八成是有事相告。故而，她一早就讓貞筠和時春去買菜，親自做了幾色點(diǎn)心，等著他們上門。

    楊慎此刻在屋內(nèi)拾掇自己。他頭戴方巾，身穿竹月色的夾紗直裰，腳上則穿了一雙珠履。他又去挑選荷包和玉佩，直在鏡子前轉(zhuǎn)了好幾圈， 方神清氣爽地出門來。因這一番耽擱，其他的兄弟們早就坐在了桌上， 他竟是最晚的一個。楊忱一見他的模樣就偷偷發(fā)笑，當(dāng)即揶揄道：“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 足風(fēng)流?！边@是韋莊《思帝鄉(xiāng)》中的名句， 寫俊俏少年引起少女的懷春之思。

    楊惇也跟著起哄， 搖搖頭嘆息道：“江水春沉沉，上有雙竹林。竹葉壞水色，郎亦壞人心?！?/br>
    楊恒并未注意楊慎，只覺得兩個兄弟一大早酸得不行，他嘟囔道：“怎么，都學(xué)那貓兒似得，思春了？”

    楊忱撫掌大笑：“三哥說得是，可不是思春了！”

    楊慎面上已是緋紅，他一人賞了他們一個暴栗：“胡說八道?！?/br>
    這時楊廷和與黃夫人也已到了。母親對兒子的變化是最敏銳的，黃夫人當(dāng)即含笑道：“慎兒是要出門去？”

    楊慎哎呀一聲：“不是你們想得那樣，我是要和獻(xiàn)吉兄去拜訪李越?！?/br>
    “李越！”楊家三兄弟都是一聲驚呼，楊惇又道，“我不信，見一個大男人，你這么用心打扮作甚?！?/br>
    楊廷和夾起一塊茯苓餅，悠悠道：“李越容貌之盛，冠絕一時，你哥哥只覺功名落后一步，想在皮相上找回場子?！?/br>
    黃夫人失笑：“那你是打錯算盤了?！?/br>
    楊慎被父親戳破心思，正窘迫間，又聽母親這樣說，他問道：“娘是見過李越嗎？”

    黃夫人眨眨眼：“遠(yuǎn)遠(yuǎn)見過一次。當(dāng)時娘就在感嘆，可惜你的兩個meimei都還小，李越又已娶妻。否則，這樣的人才，若做我的女婿該有多好?！?/br>
    楊廷和看了夫人一眼，也道：“可惜他也無兄弟?！?/br>
    這一下更激起了楊家四兄弟對李越的好奇之心。大家都想跟著楊慎一起上門。楊廷和敲了敲桌子：“胡鬧，帖子上只有楊慎一個人的名字，最后卻冷不防去了四個，這是何等的無禮。都老實(shí)坐著，如今把你們從老家齊齊接來，以后都長住京城，只要你們用心溫書，還愁沒有見面之時嗎？”

    嚴(yán)父威嚴(yán)之下，大家都不敢作聲，楊廷和又囑托楊慎：“別只記得爭奇斗艷，反忘了正事?！?/br>
    楊慎忙稱是。他在弟弟們灼灼目光下用完了早點(diǎn)，大步流星地走出去與李夢陽會和。兩人在北京的胡同里穿梭，最終走到了一處小宅子前。楊慎見灰瓦灰墻，與一旁普通民居并無二致，不由道：“獻(xiàn)吉兄，就是此處？”

    李夢陽道：“正是?！闭f著，他就去叩門，竟是李越親自來開門。

    暗紅色的如意門緩緩打開，楊慎眼前陡然一亮，心頭驀然浮現(xiàn)一句詩：“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br>
    他暗自驚嘆道，世上竟有如此美丈夫。而月池見到這位名垂后世的明代三才子之首，也感嘆道：“藍(lán)田生玉，真不虛也。【1】”

    這用得是三國時諸葛恪的典故，諸葛恪乃諸葛瑾之子，諸葛亮之侄，昔孫權(quán)問諸葛恪，其父與其叔，誰更高明，諸葛恪答道，父親更勝一籌。孫權(quán)問其緣由，諸葛恪答道，父親知誰為明主，叔父卻不知。孫權(quán)因而感慨，藍(lán)田生美玉，賢父生賢子。

    月池用此典，一夸楊廷和，二贊楊慎，正所謂一箭雙雕。

    楊慎忙道：“您謬贊了?！?/br>
    月池請他們?nèi)雰?nèi)，笑道：“我與楊兄同歲，又曾授業(yè)于楊先生，何必如此客氣，不如日后以兄弟相稱如何？”

    兩人當(dāng)下序齒，楊慎是十二月生人，月池根本不知自己這輩子是哪天生的，按前生來算，她是四月生人，便為了兄長。

    三人一面品茗一面談笑風(fēng)生，氣氛十分融洽。月池覺得火候差不多時，正打算開口問李夢陽例朝之事，李夢陽卻忍不住先開口道：“那日早朝，百官都聞阿越之高見，迄今仍議論紛紛。國朝建立以來，還未有哪個新科進(jìn)士出過這樣大的風(fēng)頭，你小子，可真是好本事?！?/br>
    月池做慚愧狀：“我也是，一時沖動。本以為只會過數(shù)人之眼，未曾想到，竟會鬧得滿城風(fēng)雨?！?/br>
    這二人都是聰敏之人，聞弦歌而知雅意。李夢陽面色沉下來道：“你是覺得，張御史是有意為之？”

    月池心道我就是這么個意思，但她嘴上卻說：“張御史素有官聲，這興許是和解之意。”

    李夢陽思索片刻道：“不，若是真是和解，就應(yīng)該等你從翰林院中修業(yè)完畢后再談其他。而不是直接把你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上?！?/br>
    月池心道，巧了，我也是這么想得。

    楊慎自覺當(dāng)是他完成父親交代的時候了，他問道：“李兄選擇都察院，可是圣上的意思？”

    月池略一沉吟，楊先生是要和她交換情報？這事太過明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想必楊先生也只是想從她這個當(dāng)事人這里確認(rèn)一下。她點(diǎn)點(diǎn)頭。

    楊慎一怔，又被父親料中了。他在家已經(jīng)練習(xí)多次，是以說得十分流暢：“圣上雖英明神武，雄才偉略，但還是cao之過急了。孟子有言，‘為政不難，不得罪于巨室?！粽嬉辛鲹羲?，精兵強(qiáng)將、秀士能臣缺一不可?？扇缃瘢f歲于這二者，都有所欠缺。若貿(mào)然動作，恐步熙寧后塵?！?/br>
    熙寧是宋神宗的年號，這是指代轟轟烈烈的王安石變法。王安石力圖改變宋朝積貧積弱的現(xiàn)狀，卻因觸犯既得利階層的利益，起于轟轟烈烈，最終卻付諸流水，空留余恨。

    這一句，既是告誡，也是試探。楊廷和借其子楊慎之口，想通過她試探朱厚照真正的心意。聰敏如楊廷和，也不確定，這位年輕的帝王是一時心血來潮，還是真下定決定要做中興之主。

    月池答道：“謝楊先生，李越謹(jǐn)受教?！?/br>
    李夢陽正想笑道，剛剛還說是做兄弟，怎么如今又喚起先生來。可話未出口，他就回過神來，李越是在謝楊學(xué)士，這番話是楊學(xué)士的意思！

    楊慎也是一愣，他隨即道：“難怪家父對李兄贊賞有加，李兄當(dāng)真有七竅玲瓏心?！?/br>
    月池不由莞爾：“彼此彼此?！?/br>
    三人又相視一笑，正事辦完，這才有心思吃點(diǎn)心。楊慎夾起一塊白米糕，問道：“這是白糖糕嗎？”

    月池道：“差不多?！?/br>
    楊慎一口咬下，糯粉既松且軟，卻不是很甜，他剛剛嚼了幾下，就覺察到中間的玄機(jī)：“這有夾層？”雪白的白糕中竟然有兩個夾層，一層是微黃的糖霜，順滑如絲，另一層則是炒得脆香的松仁屑子。在滑膩溫柔之后，又有果仁的滿口生香。

    李夢陽笑道：“這又是你想出來的新點(diǎn)心？”

    月池?fù)u搖頭：“這是蘇州的三層玉帶糕。我不過是略略改良而已?！?/br>
    楊慎神往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真想去西湖看看?！?/br>
    月池正準(zhǔn)備接話，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這聲響，這頻率，月池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她坐著不動，楊慎有些遲疑，他起身準(zhǔn)備去開門。月池忙攔住他，她長嘆一口氣：“賢弟且坐，還是我去吧?！?/br>
    李夢陽道：“你如今也有功名，也該養(yǎng)幾個下人了。”

    月池道：“再說吧，其實(shí)我覺得清清靜靜挺好的?！?/br>
    在這座小宅子中，從大堂走到庭院連半炷香的時辰都用不了。她打開門，正對上朱厚照的不耐煩的臉。他見是月池，不由一愣：“你怎么下床了，你那兩個懶婦人呢，不做飯也就算了，現(xiàn)在連門都不開了?！?/br>
    李夢陽覺得這聲音有點(diǎn)耳熟，他仰頭一看，就見一身窄袖戎衣的皇帝站在門前。

    李夢陽：“……”是不是眼花了。

    他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幻覺后，忙拉起楊慎飛快地跑出去。楊慎正吃椒鹽酥餅?zāi)?，一時酥餅也掉在地上。他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李夢陽站定，他忙急急問道：“獻(xiàn)吉兄，這是怎么……”

    一語未盡，李夢陽已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臣叩見萬歲?！?/br>
    楊慎只覺剛剛那口酥餅如同石子一般哽在他的喉頭。他對上朱厚照的臉，呆了至少五秒，然后如夢初醒，跪下叩首。

    朱厚照和劉瑾輕車熟路地進(jìn)門，他微微皺眉，問月池：“他們來干什么？”

    月池?zé)o奈道：“和您一樣，來探病?！?/br>
    朱厚照一來，就變成是他們兩個人坐在椅子上，其他三個人齊齊站著。月池也不想坐，可比起當(dāng)著一群人面前拉拉扯扯，最終被迫坐下去，還不如老老實(shí)實(shí)先聽話?？裳垡娎顗絷柡蜅钌髡局?，她也覺十分不自在。她扯了扯朱厚照的袖子。

    朱厚照正在吃點(diǎn)心，他只吃了一口就嘗出來：“這是你做得。朕說了多少次，君子遠(yuǎn)庖廚。你自己身子都沒好，還有閑心給人做點(diǎn)心吃！”

    月池下意識頂嘴：“君子遠(yuǎn)庖廚是不忍宰殺飛禽走獸，這可都是素點(diǎn)。再說了，托您的福，臣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br>
    朱厚照還待再言，月池對他使了個眼色，他這才注意到李夢陽和楊慎，來了一句：“你們退下吧?！?/br>
    月池：“……”

    第109章 強(qiáng)明非是盡周旋

    說得好像你們都不出恭一樣。

    她還未來得及說什么， 李夢陽和楊慎就急急退下了。月池?zé)o語地看著朱厚照。朱厚照來了一句：“怎么，你還要他們留下來來看我們吃飯不成？朕是無所謂，劉瑾， 再把他們……”

    月池忙按住他的手， 一下往他嘴里塞了一塊糯米糍。朱厚照嚼了一口，嫌棄道：“怎么又是這種黏糊糊的東西？”

    月池腹誹道， 不黏怎么堵某些人的嘴。朱厚照到底還是咽了下去。兩人面面相覷，同時道：“你……”

    月池一默，又和他同時道：“你先說?！?/br>
    朱厚照問道：“你好些了嗎？”

    月池道：“謝萬歲關(guān)懷，葛太醫(yī)醫(yī)術(shù)高超，臣已經(jīng)好多了?！?/br>
    這短暫的對話后又是一陣沉默。朱厚照欲言又止， 沖動行事的后果就是，真見到人之后， 他反而張口結(jié)舌起來。他們以前都是在聊什么，朱厚照開始回憶里搜尋話題，這才發(fā)現(xiàn)，閑聊時的話題全部都是李越提出，談?wù)聲r倒是他主導(dǎo)，可他不想一來就和他說這些。

    月池見狀微微蹙眉。張岐前日才在御門大放厥詞，今日朱厚照就來了， 這顯然不會是巧合。而張岐敢公然鬧成這樣，如說他沒有半分依仗， 任誰也不信。至于他的依仗是誰……月池用余光窺探眼前這個少年，他外著琥珀色對襟罩甲，內(nèi)著石青色窄袖戎衣， 其上一色紋飾全無。他的臉頰微紅， 其上還帶著一層薄汗， 一看就是剛剛蹦跶過。他的身上永遠(yuǎn)帶著無盡的活力，就像晨星一樣光耀，可惜，星星的心卻是一塊冰冷漆黑的石頭。

    朱厚照改變主意了。在御門聽政時，至高無上的皇帝要讓一個人閉嘴是輕而易舉的事，他卻任由張岐將她逼上梁山，這已經(jīng)清晰表明了皇帝的態(tài)度。如不出所料，他今日來，只怕也是為了這樁事。月池深吸一口氣，既然木已成舟，那她就要盡可能地獲得最大的好處。

    想罷，她率先開口道：“說來也巧，臣正打算進(jìn)宮，您就來了。”

    朱厚照被她這意味深長的一眼看得一怔，他也覺心虛，摸摸鼻子道：“是嗎？”

    月池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現(xiàn)在又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要是真內(nèi)疚，就不要利用她啊。可月池轉(zhuǎn)念一想，又覺自己的心態(tài)不對。朱厚照是皇帝，她是臣子，在封建王朝，他們本來就是犀牛和犀牛鳥的關(guān)系。她要是想和朱厚照繼續(xù)互利共生下去，還是得好好工作，發(fā)光發(fā)熱，誰叫這鬼地方辭不了職呢！

    月池開始入情入理地說服他：“臣有幸，得先帝和您的看重，自青宮時，便長伴您左右，被您寄予厚望。臣也日思夜想，希望能讓您稱心如意，咱們君臣相得，共締盛世。但您需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于朝政，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臣如不親身入官場，只怕不能究其弊病。于咱們這一方，您素來是有主見之人，凡行事必有您的道理?？沙加廾粒袝r不解您的深意，這時就要斗膽勞您，為臣解說一二?！?/br>
    劉瑾在一旁嗤笑一聲：“咱家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還沒見過像李相公這么當(dāng)差的。從來只有我們揣摩爺?shù)囊馑?，怎敢勞爺來解說。曉得自己不聰明，就該多吃幾個核桃補(bǔ)腦?！?/br>
    月池默了默，仰面笑道：“今日春光明媚，天清氣爽，劉公公何不去市里走動走動，一來家中蔬果不夠，為了讓皇上這頓飯用得舒心，亟待您去補(bǔ)充，二來也好替下官買幾個核桃啊?！?/br>
    劉瑾張口就想啐她一口，可此時朱厚照已經(jīng)哈哈大笑起來了：“老劉啊老劉，自他入宮，你就沒在他嘴上討過半分便宜，又何苦去招惹他?！?/br>
    劉瑾躬身賠笑道：“爺，奴才只是一心為您著想?！?/br>
    朱厚照挑了挑眉：“罷了，你們一道聽就是了。”

    月池心中警鈴大作，往日他們說話，朱厚照無一例外都是屏退左右，可今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