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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貴極人臣在線閱讀 - 第67節(jié)

第67節(jié)

    時春本來只是想確認(rèn)一下,誰知月池居然來了一句:“我也不知道?!?/br>
    時春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不知道,你還去這樣?”

    月池嘆了口氣:“就算不加上這樁罪過,單憑那老虎以前的惡行惡跡,也該受懲處了。既然如此,我為何不抓住這個機(jī)會,借戴御史這陣東風(fēng)呢,一來可以緩解他的憤懣之情,二來也能全他的心愿?!?/br>
    時春喃喃道:“可是,真兇,總不能讓他逍遙法外吧!”

    月池道:“他當(dāng)然不會逍遙法外?!比绻鎯词莿踪F的一員,自然在打擊的隊列內(nèi),也算償還罪過。如果是想要激發(fā)矛盾的宦官和文官,那么接下來,他們很有可能會找上她來,借她這個寵臣出事,來戳朱厚照的心窩子。只要他敢找上門,她就要順藤摸瓜,把這罪魁提溜出來。想到此,月池看向時春:“對了,你在武館中的師傅,愿意短期出任護(hù)衛(wèi)嗎?”

    時春渾然不知話題如何轉(zhuǎn)到此處,她還未來得及回答,貞筠和大福就似兩顆炮彈一樣射出來。大福每日都有一碗牛乳和兩根rou骨頭吃,早已由當(dāng)年的小可憐,蛻變成了一顆小胖墩。當(dāng)它用三條腿在地上狂奔時,月池還以為是一個毛球滾出來了。

    它拼命往月池腿上撲,汪汪汪直叫,貞筠極力按住亢奮的大福,她緊張地拽住月池道:“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想進(jìn)宮去?!?/br>
    事實(shí)證明,一個“丈夫”在外不論如何運(yùn)籌帷幄,回到家中也永遠(yuǎn)猜不透自己“老婆”的心思。月池遞給了貞筠一杯菊花茶,和煦道:“慢慢說,理由,計劃、可能的困境和對策?!?/br>
    貞筠喝了一大口甜茶平復(fù)心緒:“理由是婉儀jiejie,我從朱夫人那里得知,她的心緒似乎很是不佳。”

    月池一愣,她立即就明了:“她不想嫁?”

    時春撇撇嘴:“這不是明擺的事,換我我也不想。”

    貞筠這時倒與時春一個鼻孔出氣了:“誰說不是呢,特別是近日暫緩了大婚籌備事宜,她似乎越發(fā)覺得難過。可是,事已至此,實(shí)在是回天乏術(shù)了,所以我想進(jìn)宮去開導(dǎo)開導(dǎo)她。至于可能的困境是,我沒有誥命,不得入禁中。但是我已經(jīng)想到了解決之策了,我打聽到,我的姨父姨母過兩天就要進(jìn)京了,我可以跟著他們一起去。只要你幫我,去討一塊腰牌……”

    月池沉吟片刻道:“夏小姐是個好姑娘,又對你有救命之恩。這是應(yīng)有之義。要一塊令牌未免麻煩,還是直接討個誥命吧?!?/br>
    貞筠噗得一聲吐出一口茶來,月池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茶漬,嫌棄地看向她:“這就是你作為一個四品恭人的儀態(tài)?”

    貞筠眼底都是星星:“這就是你作為四品大員的豪氣嗎?”

    月池大笑:“一般一般了?!?/br>
    幾人笑了好一會兒,月池忽正色道:“不過,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入宮還是存在一定的風(fēng)險。你一定要寸步不離地跟著慶陽伯夫婦,快去快回。”

    貞筠柳眉倒立:“難不成還有人敢害我?”

    月池道:“只是防患于未然罷了,我會和谷大用提前打好招呼的,他會派人跟著你。你若有事,就去找他。記住了嗎?”

    貞筠點(diǎn)點(diǎn)頭:“我記住了。”

    新一任國舅入宮本該是京中一大盛事,可惜,宮內(nèi)宮外的人都被勛貴子弟釋放的消息炸蒙了。定國公世子既然要被放出來,建昌伯本人就不能再被關(guān)押下去。三法司思前想后,既然不能將勛貴擠出軍隊,也不能將禍?zhǔn)滓痪W(wǎng)打盡,那至少要對從犯嚴(yán)加懲處,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吧。因此,他們對建昌伯、玉田伯和昌化伯家有罪的親戚和奴仆都嚴(yán)加懲治,并且問這四家管教不嚴(yán)之罪,要求他們一方面歸還侵占的田產(chǎn),撫恤受害者家屬,另一方面罰走了他們相當(dāng)一部分的田產(chǎn)和金銀來充實(shí)國庫。

    朱厚照對這個判決倒是較為滿意,既約束了勛貴,又沒有傷筋動骨,只是他不解的是,為何戴老頭就突然松口了,他再次叫來谷大用:“你是說,在戴珊見閔珪之前,就只有李越和謝丕去見過他?”

    谷大用喜笑顏開道:“正是。奴才和李相公聊過之后,他信誓旦旦說讓您放心。果不其然,轉(zhuǎn)過身去,他就替您解決了一樁大麻煩吶?!?/br>
    朱厚照皺眉道:“奇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第131章 至高至明為日月

    我只能在我力所能及之處,讓她們盡量過好些。

    對于朱厚照的疑惑, 月池是一派坦然:“臣本來先時還有些疑慮,但經(jīng)谷太監(jiān)開解后,就明白了您的苦心了。臣遵命而行, 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怎么您反而還郁結(jié)上了?”

    朱厚照一時啞口無言,他問道:“那你是如何說動戴珊的?”那個老頑固, 自己明明已經(jīng)做好了他會來奉天殿嚎啕大哭的打算,誰知,他居然就這么萎了。

    月池道:“臣也只是將您的難處和辦法直說罷了?!睙o非就是勛貴在軍中經(jīng)營已久,如不拔其爪牙,取而代之, 就貿(mào)然大動干戈,會威脅祖宗社稷。如真的想報仇, 就和劉尚書盡快議一個章程出來,在大婚后盡快舉行武舉,以求兩全其美。

    朱厚照驚喜不已,他甚至直接從東暖閣中的軟榻上跳下來,把月池嚇了一跳。他一把攥住月池的手:“你真是這么說的?”

    月池被他脖頸上耀眼生花的項圈和寄命鎖晃得一暈。她不著痕跡地掙脫開來:“臣怎么敢欺君?”

    朱厚照還沉浸在喜悅中,并沒有在意:“那他怎么說?”

    月池挑挑眉:“他當(dāng)然是答應(yīng)了。”

    朱厚照撫掌而笑:“真有你的啊。朕做太子時,就和他們談及此事, 他們倒是答應(yīng)得好好的,可父皇賓天之后, 這群人就裝得像從來沒有這回事一樣。朕有心自己提,可一時竟然找不到合適的機(jī)會,只得先去造火器, 沒想到, 你倒是先朕一步。”

    月池“誠懇”道:“為您分憂, 本來就是臣該做的?!?/br>
    朱厚照笑道:“旁的也就算了,這可是大功一件,又趕上了朕大婚在即,還是得讓你沾沾喜氣。讓朕想想,賞你點(diǎn)什么好呢?”

    月池腹誹道,你要是真知道我做了什么,估計馬上就氣死了,更別說賞了。忽然間,她心念一動道:“萬歲,您也說了,今時不同往日,正趕上您大婚,那臣就厚顏向您討一件賞。”

    朱厚照訝異地看向她,李越一向只有推辭的份,從來沒有主動要過什么,該不會又是為戴家求恩典吧?他心中雖有些遲疑,可面上仍是笑意滿滿:“你說?!?/br>
    月池道:“臣想為拙荊求一誥命。”

    朱厚照一愣,爾頃道:“說來,你身上有些地方,真有點(diǎn)像父皇?!碧貏e是愛妻這方面,真是如出一轍。

    月池會意:“這并不是什么缺點(diǎn)。妻者,齊也。琴瑟和鳴,鳳凰于飛,本是人間一大樂事?!?/br>
    朱厚照哼了一聲道:“可女人天生愚昧貪婪,如果待她太好,她就會失去分寸,索取無度。與其如此,還不如雨露均沾,讓她安分守己?!?/br>
    月池一時張口結(jié)舌,她萬沒有想到,先帝對張?zhí)笄樯钏坪?,忠貞不二,可落在朱厚照眼里,非但沒有被父母的愛情所打動,反而嗤之以鼻。月池心道,你媽是這樣沒錯,可不代表我們所有人都是這樣啊。

    “倒也不必,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月池委婉道,“論遠(yuǎn)有長孫皇后,論近有孝慈高皇后。而您即將迎娶的皇后,更是賢良淑德,堪為天下女子典范?!?/br>
    朱厚照嗤笑一聲:“那都是唐太宗和太祖爺管得好罷了,若是稍稍一放松,她們就會無法無天。朕這個皇后也是如此,朕也只得效仿先賢,多納嬪御,才能保后宮安寧?!?/br>
    月池都被氣樂了,還從來沒見過把好色講得這么清新脫俗的。她道:“憲宗爺?shù)故嵌嗉{嬪御,卻鬧得內(nèi)宮不寧,難道您要讓自己的孩子再飽嘗一遍先帝的苦楚嗎?”

    朱厚照道:“那是皇祖疏忽,若換做朕……”

    月池道:“您只會更疏忽。憲宗爺沒有封狼居胥的雄心壯志,也沒有斗獸游樂的閑情逸致,除了上朝,就是住在后宮。就這樣,先帝還是在安樂堂待了那些年。若換做您,后宮明槍暗箭,不知要折多少龍子鳳孫,您才會有所警覺。男人中有忠臣義士,也有jian佞小人,女人一樣也有良莠之別。皇后是太皇太后為您千挑萬選出來的,您即便不信任她,也該相信太皇太后的眼光吧?!?/br>
    朱厚照嘟囔道:“朕也就是與你說句實(shí)話。母后又何嘗不是皇祖母千挑萬選出來的呢?”

    月池被堵得一窒,她扶額道:“那您就再試試她,不是讓您再放豹子,而是冷眼觀她德行如何?;屎笫悄钠拮?,是要和您相伴一生,生兒育女的人,您總不能連一個機(jī)會都不給她,就對她判了死刑?!?/br>
    朱厚照訝異道:“朕何嘗要她死了?”

    月池道:“作為一個女人,遠(yuǎn)離親人,孤獨(dú)在深宮大院中,還得不到丈夫的愛,即便形體還在,心只怕也如槁木死灰一般。我也對您說句實(shí)話,皇后沒有任何錯失,您不能因為對太后不滿,而遷怒于她?!?/br>
    朱厚照被她的肅然所攝,失笑道:“你何須如此,就算朕真廢了她,也不會影響你的地位?!?/br>
    月池?zé)o奈道:“我若是真想依托裙帶,當(dāng)年就不會娶方氏。我只是……希望您過好罷了。一個女人至真至純的愛,是這世上最寶貴之物,您是天子,不應(yīng)該與此無緣。”

    我也是女人,卻是個無能的女人,我救得了貞筠和時春,卻救不了這世上所有像我一樣命途多舛的姐妹,因此,我只能在我力所能及之處,讓她們盡量過好些。

    朱厚照不解于她的托辭:“這闔宮上下,有哪個女子不仰慕朕呢?”

    月池笑道:“她們仰慕的是無上的權(quán)力,未必是您本人。不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康健,都永不變心,直至死亡,這才是愛?!?/br>
    朱厚照若有所思:“你是說,孝莊睿皇后?”

    月池點(diǎn)點(diǎn)頭,孝莊?;屎蠹村X皇后,是英宗皇帝的妻子。昔年英宗因土木堡之變被俘虜,錢皇后盡出細(xì)軟,日夜啼哭要把他救回來。英宗還朝后被拘禁于南宮,錢皇后也不離不棄,兩人相濡以沫,乃是皇家難得的一對患難夫妻。

    朱厚照沉吟片刻道:“那就好吧,朕就試試她。如她真能像孝莊睿皇后那樣賢淑,朕也會保她一生尊榮?!?/br>
    月池這才略略放下心,雖不盡如人意,但至少有了基本保障了。

    她歸家之后,將今日談話告知了貞筠和時春,可出乎預(yù)料的是,貞筠卻已覺得朱厚照居然還算有良心。

    貞筠道:“就拿我爹來說吧,他與我娘雖說感情甚篤,可還不是有兩個小妾,兩個丫頭。皇上是九五至尊,明明可以后宮佳麗三千,卻愿意少納嬪妃,試著好好待婉儀jiejie。雖說我一直那啥他,但這樁事看來,他還做得不錯?!?/br>
    時春道:“我爹倒是只有我娘一個,不過不是因為他不想,而且家里窮得揭不開鍋,哪有錢去養(yǎng)小老婆。要是他有錢,那只怕……不過,我覺得皇上不是有良心,而是另有原因。”

    她意有所指看著月池,貞筠悚然一驚:“差點(diǎn)忘了,他喜歡男人!”

    月池一口茶噴出來,她脫口一句胡說,又覺不對,她扶額道:“他只是隱隱有念頭,但還沒開竅,而我也絕不會給他開竅的機(jī)會。”

    貞筠憤憤道:“哼,瘌蛤蟆想吃天鵝rou?!?/br>
    時春道:“就算他沒開竅,可也對美丑有了認(rèn)知。眼見自己的妾室連一個男人都不如,他估計也下不去嘴?!?/br>
    貞筠臉上飛紅:“什么下嘴不下嘴的,說得那么粗魯。”

    時春很是坦然道:“我實(shí)話實(shí)說而已,你文雅,你說啊?!?/br>
    貞筠不服氣道:“我說就我說,這就是‘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br>
    月池擺擺手道:“皮相不過是虛幻,只有情誼才是真摯的。貞筠,你進(jìn)宮見夏小姐,要注意提醒她。”

    貞筠連連點(diǎn)頭:“我會的。”

    月池道:“不是讓你直接了當(dāng)?shù)厝フf,皇帝要試探她。只要不是放豹子,她必是真金不怕火煉。你要教給她的是,朱夫人教給你的那些常識。同時,你要勸她多讀書。我們教不了她如何做一個好皇后,她只能從歷史中汲取先輩的經(jīng)驗。唯有博學(xué)多思,謹(jǐn)言慎行,才能保住她前半生的尊榮?!?/br>
    貞筠脫口而出道:“那后半生呢?”

    月池長嘆一聲,若是在二十一世紀(jì),她絕對不會說這種話,但這畢竟是在明朝,夏小姐還是皇后。她道:“她最好有個孩子,不管是親生,還是養(yǎng)子。”

    貞筠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熬了兩天整理札記,到了第三天,就著品級大妝和慶陽伯夫婦一道入宮去了。

    月池這一勸戴珊,堪稱一箭四雕,一來是撥亂反正,盡量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二來是獲得了戴御史和謝丕的信重,對以后的仕途會有不小的助力;三來從朱厚照手里騙了個誥命,老婆也不是白身了;四來,她把勸說她的功勞歸到了谷大用身上,又一次讓這位大太監(jiān)覺得她十分仗義,愿意與她繼續(xù)合作。直接的影響就是,貞筠一路入宮,被照顧得是妥妥當(dāng)當(dāng),饒是她素有幾分膽色,也覺得受寵若驚了。

    因婉儀雖已被定為皇后,但尚未行冊封之禮,所以還是居住在壽昌宮正殿。新出爐的慶陽伯夏儒在應(yīng)天上元縣也算是一個家境中上的士紳,可到了禁宮之中,一樣是提心吊膽,深怕說錯一句話,行錯一步路,自己遭人恥笑無所謂,就怕獲罪于天,帶累了女兒。

    而慶陽伯夫人更是六神無主,她和方夫人一樣,長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出門,誰知就進(jìn)了紫禁城。貞筠只覺姨媽拉著自己的手已是濡濕一片。她一面穩(wěn)穩(wěn)攙扶著姨媽,一面與她說話:“您看,那個方向就是柔儀殿了。每年冬至、正旦,您入宮來朝賀就要去柔儀殿朝拜,屆時還會賜下宮宴來?!?/br>
    夏夫人只覺頭上的珠翠慶云冠重得像石頭一樣,她勉強(qiáng)扭過頭去望了一眼,忽而道:“不是說,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的生辰也可以入宮嗎?”

    貞筠道:“是呢,不過那時就是直接去娘娘們的宮中。您看那邊,那個方向就是太液池,日后娘娘說不定還能在那里設(shè)宴呢?!?/br>
    夏夫人訝異道:“筠兒,你不是說這是你第一次入宮嗎?”

    貞筠道:“是啊,不過,阿……我說相公歸家,有時也會給我說說,我就記住了一星半點(diǎn)?!?/br>
    夏夫人含笑點(diǎn)點(diǎn)頭:“這就好了,這就很好了,眼見你們兩姐妹,都有了好歸宿,姨母就放心了?!?/br>
    慶陽伯聽著這娘倆嘀嘀咕咕,忍不住道:“這宮闈禁地,還是噤聲為妙?!?/br>
    夏夫人聞言即刻閉口不言,一旁眉清目秀的小太監(jiān)笑道:“伯爺未免也太小心了,皇后娘娘是六宮之主,您又是當(dāng)朝國丈,只要不要駕前失儀,說句話也無傷大雅?!?/br>
    慶陽伯道:“多謝公公寬慰,不過,大內(nèi)重地,還是謹(jǐn)慎些好?!?/br>
    貞筠眨眨眼,也默不作聲。三人在一眾宮人的引領(lǐng)下進(jìn)了壽昌宮,只覺銀屏金屋,美侖美奐,雖已值秋季,無新鮮花卉,卻以珠翠綢綾制成盆景愉人眼目,以松柏焚蘭麝之芳沁人心脾。正當(dāng)慶陽伯夫婦為這說不盡天家富貴風(fēng)流所震懾時,婉儀就在侍女簇?fù)硐驴羁疃鴣怼?/br>
    夏夫人在來前不知打了多少腹稿,可一見女兒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滿心滿眼都是欣慰、擔(dān)憂。貞筠四年未見婉儀,如今好不容易再見,卻已是物是人非,她看到夏夫人的模樣,又止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淚水簌簌而下。只有慶陽伯還是勉強(qiáng)端得住,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欲按禮部的教導(dǎo)行國禮。夏夫人和貞筠這才如夢初醒,跟著跪下。

    婉儀一時面色慘白,她忙起身道:“爹、娘……”

    可才說了兩個字,就被身邊的女官勸阻:“娘娘不可,先國禮后家禮,這是規(guī)矩。”

    婉儀如遭重?fù)?,她被女官們?nèi)岷偷匕椿貙氉淖齑轿?,卻什么都沒說出來。父母和姐妹跪在地上,向她磕頭。他們的頭撞擊在光滑可鑒的地磚上,砰!砰!砰!和她越來越快的心跳交織在了一起,就像擂鼓似得。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頭發(fā)絲都在隨之顫抖。

    就這短短的一炷香,她感覺自己像是站在殿中,又像飄在云端,有那么幾瞬,甚至像是在火里翻滾。她有時知道自己是誰,有時又不明了自己是誰。她禁不住問自己,神佛讓我來到這人世,就是讓我在這金陛玉砌中做一個孤零零的囚徒嗎?

    第132章 至親至疏乃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