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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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在出生后就在羊群里,它們每日都目睹同伴的死亡,可它們很少反抗,因為他們只是羊而已,只要自己能活命就夠了,其他的事它們管不了,也不敢管。 它們就這樣乖順地活著,在鞭子地驅(qū)趕下,在狂野上拼命奔跑。它們非常容易滿足,只要主人給它們一把草,一口水,不要一次把它們都?xì)⒈M了,容它們歇口氣,它們就很高興了。 對于這樣能可持續(xù)消耗的主人,他們會稱呼他們?yōu)槊骶骞?。他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這些人身上,孰不知,等到狼快來時,他們心心念念、感恩戴德的人,卻正在商量把他們丟棄。不過,他們知道了也無所謂,他們絕不敢有半句怨言。 月池笑道:“圣上不會怪罪我,官員不會怪罪我,百姓也不會怪罪我,大家都不會怪罪我。要保全官聲和富貴的辦法,又是如此的簡便易行,只要裝病就夠了。這簡直是天大的恩賜,簡直是神佛的庇佑! 我不知是幾輩子積下的福德,才能遇到這種便宜事,可你說,為何我還是歡喜不起來呢?” 張彩目帶憐憫地看著她:“您到底心太軟……” 月池擺擺手:“不,我這不叫心軟,在我們那兒,我只是一個正常人,是你們都不正常。是你們有問題,不是我!” 張彩拼命按住她的手,他也難掩怒色道:“這還有什么好爭的!你別忘了,你還有家人,還有師長,人活一世,難道就是去送死的嗎。只是一時委曲求全而已……” 月池終于嘶吼了出來:“我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次委屈求全了,我也不知道我以后還委屈求全多少遍!我怕我這一輩子都要在委曲求全里過了!不,說不定我以后,也會把委曲求全也當(dāng)成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呢!” 她以為她是來造福一方的,結(jié)果處處都是刑場,處處都要做監(jiān)斬官,處處都要下砍頭令。這樣親手去殺人,還美其名曰是為大局考慮的事,她到底還要做多少回,到底要做多少回才夠! 第212章 望門投止思張儉 李越此人,必須要除去。 張彩被她嚇了一跳, 他從來沒見月池這樣情緒激烈的模樣,因為這在他看來,并非那么難以抉擇, 他用腳趾頭想, 都會走上那條更有利的康莊大道,所以, 李越到底是吃錯了什么藥? 他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個怪物。月池被這目光刺痛了,她到此世已然十余年,她的衣著打扮、言行舉止、喜好意趣,都與尋常文人雅士一般無二, 可只有到了這種時候,深植于骨子里的差異才會顯露出來, 這就是五百年的鴻溝,這就是天塹。 月池霍然起身,她就不該和張彩說這種話。此刻送時春回來的百姓已經(jīng)陸續(xù)離開了,她徑直下了馬車,直奔書房。張彩追在她身后,急急問道:“您要干什么去?” 月池頭也不回道:“寫信!” 張彩恍然大悟,她還沒有死心, 她還想掙扎。他快步跟上:“沒有用的!” 月池突然停住腳步,她回頭道:“有沒有用, 不是你說了算?!?/br> 然而,月池在奮筆疾書完畢,準(zhǔn)備將紙張封進火漆竹筒時, 卻又反悔了。她想起了戴家, 想起了戴珊。 戴先生臨走時, 知交好友都去相送,月池也到了長亭外。眾人都面露哀傷之色,戴先生臉上卻是一片輕松坦然。他笑道:“我已是七十余歲的老朽了,早就到了該衣錦還鄉(xiāng)的年紀(jì)。朝用器宇魁岸、為人方正,在當(dāng)今還是太子時,就曾奉命去修葺運河,賑災(zāi)巡視,可見才干也是出類拔萃,有這樣的人才接替我的職位,我還有什么不放心呢?此后,我就是安享田園之樂,含飴弄孫了。”朝用是右僉都御史張縉的字。 他手邊牽著三個孫兒,在察覺到眾人的目光后,孩子們都露出瑟縮羞慚之色,他們將頭深深地低下去,恨不得埋進胸口。老者白發(fā)蒼蒼,幼者身帶殘疾,這就是還有所堅持的下場…… 戴珊見到她時,神色卻是陡然一變,他緊緊拉著她的手,似有千言萬語要訴說,可到了最后,他也只是看著她的額角,顫聲道:“千萬珍重。” 月池與他相顧無言,最后只是默默流淚而已。這位曾經(jīng)對她寄予厚望的老先生,到了這個的時候,也放棄了對她的督促和期盼,到了這個時候,他也只望著她,平安而已。 所以,此刻,她把信件寄出去又有何用呢?若有人愿意相助,那世上不過多幾個戴家,若無人冒險出手,世上也只是多幾個徒受煎熬的人罷了。她沒有必要,再去折磨別人。 月池長嘆一聲,她叫人搬進一個火盆來,燒得干干凈凈。此后五天,他們就得到了消息。朝堂又出現(xiàn)了大變動。東官廳將領(lǐng)上本彈劾王守仁結(jié)黨營私,吏部吏員上本彈劾謝丕篡改官吏材料,以權(quán)謀私。月池看到情報的第一刻,就覺天旋地轉(zhuǎn),她知道,這是真真正正回天乏術(shù)了,京官自身難保,又如何騰出手來管這里。 早在胡靖和奚華回駐地之后,京中就得到了消息。幾位侯爺伯爺秘密會晤。 紅木桌上擺了滿滿一桌美食佳肴,舉目望去,簇金盤上的紫駝峰高聳挺拔,瑪瑙碟上白象的象拔被切成了薄薄一片,就連杯箸用的都是金鑲牙的。廚子在三日前就在準(zhǔn)備這一桌要花費上五錠金元寶的席面,可上來之后,竟然沒幾個人動箸。 畢竟都是司空見慣的宴會,大家見面的第一時間,自然是要說正事。 武定侯郭聰一身織金錦衣,張口就道:“李越此人,必須要除去。” 眾人紛紛稱是,設(shè)立東官廳,整頓京軍屯田,已然將他們在京的財路斷了一大半,如若再放任李越在邊塞興風(fēng)作浪,那這個侯爵當(dāng)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帶著一家老小出去要飯好了。 西寧侯宋愷卻在抿了一口寒潭香后道:“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畢竟他是小皇上的心腹……” 陽武侯薛倫聞言,撇了撇嘴,他大大咧咧道:“你就是太瞻前顧后了。皇上已經(jīng)將李越貶職了,如若他真有心讓李越在九邊大顯身手,何故先時要召他回京,在他不從后,又將他抹成一個七品芝麻官?” 西寧侯宋愷猶疑道:“你是在說,小皇上已然將李越視為棄子了?” 薛倫重重點頭:“這還用說嗎?他這……” 他一語未盡,武安侯鄭英卻輕聲細(xì)語地打斷他的話:“未必,李越身邊可還有劉瑾,太醫(yī)和錦衣衛(wèi)。如若真是棄子,何不把這些人先召回來。難道死一個七品御史,還值得賠上一個東廠督主和太醫(yī)院院判嗎?” 此話一出,氣氛就是一肅。只有武定侯郭聰喃喃道:“可是劉瑾到了那邊,并無異動啊。” 保國公朱暉道:“誰說無異動,李越被抓之時,是他緊急下令,從各級太監(jiān)那里,調(diào)來了所有的火器和彈藥。否則,光憑宣府火神廟的那幾桿槍,李越早就上西天了?!?/br> 武安侯鄭英聽到此就撫掌道:“看看這,他哪里是不敢動作,我看是按兵不動,等待時機?!?/br> 西寧侯宋愷也附和道:“誰說不是,平日無異動才是最可怕的,他錢照收,關(guān)鍵時刻照樣辦事,毫無半點被貶的心虛之態(tài)。這哪里是劉瑾一貫的作風(fēng),依我看,這就是小皇帝的疑兵之計,故意讓我們放松警惕。” 保國公朱暉道:“這是皇上慣用的技倆,先給個甜頭,把我們暫且安撫住,等到回過神來,什么都來不及了。就像這東官廳,有多少國公、侯伯都被蒙在鼓中,以為自己的兒孫被圣上召去游獵幾次,就是要飛黃騰達了。我去勸,他們還以為我是在酸!” 眾人都有相似的遭遇,一說起來都是抱怨紛紛。他們道:“看到我們家的田被收得多,他們還幸災(zāi)樂禍,真真是蠢材。也不想想,東官廳一旦真讓王守仁訓(xùn)出來了,誰還把他們當(dāng)盤菜。皇上要砍頭,還不和殺雞宰羊一樣容易?!?/br> 一提及王守仁,所有人都是又畏又恨,武定侯郭聰唉聲嘆氣道:“當(dāng)時內(nèi)閣非要把這廝塞進來,我還說李東陽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塞個格竹子的傻子進來。沒曾想,姜還是老得辣啊?!?/br> 西寧侯宋愷也是滿面愁容:“這廝祖輩都是書香門第,在此之前,他連兵都沒帶過,戰(zhàn)場更是見都沒見過,如何會有這樣的本事?!?/br> 武安侯鄭英嘆道:“起初大家伙都把勁往顧家小兒身上使了,王守仁折騰那些練兵法,咱們都當(dāng)笑話看,誰曾想一個文官還能練兵呢?他還真有扭轉(zhuǎn)乾坤的本事,京兵那樣一團爛泥,他竟也訓(xùn)得像模像樣。” 保國公朱暉道:“自上次大閱后,朝中再無言官請罷東官廳。如若這時,小皇上要整頓邊軍,你們說,又有幾個人會站出來反對?” 眾人皆是悚然一驚,武定侯郭聰眼中的狠厲一閃而過,他道:“這也是我們來此的目的,絕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必須要先下手為強。必須要先殺了李越一行人?!?/br> 西寧侯宋愷無奈道:“不是我潑冷水,只是,上次死了一個親王世子,鬧出那樣的大案,李越和劉瑾都只是被貶。這次內(nèi)閣和大九卿明顯和圣上站在了一處,咱們要再動手,只怕是……” 武安侯鄭英擺了擺手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時他們在京中,咱們總不能在錦衣衛(wèi)和東廠眼皮子底下殺人??扇缃癫灰粯恿?,他們都在宣府,打起仗來,死幾個人,難道不是常有的事嗎?” 這借刀殺人之策說得,瞻前顧后如西寧侯也直說內(nèi)行。保國公朱暉道:“還得雙管齊下,只有絆住內(nèi)閣的手腳,咱們才好聲東擊西?!?/br> 眾人商議之后,選出了王守仁和謝丕兩個靶子。選王守仁,是因為他在東官廳中翻云覆雨,選謝丕,是因為他是內(nèi)閣次輔謝遷的兒子。這兩個人一倒,直接牽連東官廳和內(nèi)閣的穩(wěn)定。至于具體的罪名,大家絞盡腦汁,想出了結(jié)黨營私之名。 郭聰?shù)溃骸叭f歲素來多疑,他不愿我們分權(quán),難道就愿意文官分權(quán)了嗎?只要將‘王家軍’、‘謝家官’一事做得真真的,我就不信,皇爺敢冒這個險。” 這兩案一出,果然震動朝野。即便朱厚照和內(nèi)閣知道此事有鬼,也只能先將王守仁和謝丕下獄,等待三法司會審。 月池得知人已下獄的消息后,就像換了一個人似得。她幾乎不理政事,成日照顧貓兒。這只母貓是一個叫三丫的女孩抱過來的。小姑娘只有九歲大,住在城外的村里,卻敢抱著這貓走了一天的路,來敲東岳廟的大門。 廟祝將她攔在門外,她就蹲在廟門對面哭,還是唐伯虎出來時瞧見了她,才將她帶了進來。她見到月池后,熟稔地跪下磕頭,磕磕巴巴叫青天大老爺。那只貓就乖順地臥在她的懷里,一動都不動。 月池把她叫過來,給她瓜子吃。明明已經(jīng)開春了,她手上卻是全是凍瘡。她拘謹(jǐn)?shù)剡B手都不敢伸,又跪下說:“我爹娘說李父母是大大的好人,替我們村挖井修水池,爺爺都說李父母是星宿下凡……我求求父母老爺,能不能救救貓。” 她把那只母貓翻過身來,貓害怕地叫了幾聲,但還是順從地露出了圓圓的肚子。三丫前言不搭后語地說話:“我爹說要把它拿掃帚趕出去,它老要吃的,抓不動老鼠……” 月池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讓我養(yǎng)它?三丫,你聽說過,父母老爺管貓的事嗎?” 三丫從一開就在發(fā)抖,一聽這話更是抖得如篩糠一般。月池忙把她拉起來,給她嘴里塞了一顆糖。甜甜的滋味在嘴里蔓延開來,這些窮苦人家的孩子,根本沒見過這樣的東西。月池又輕聲道:“你要回話。只要你回話,我就養(yǎng)它?!?/br> 吃糖都無法改變她惶恐的神色,一聽這話,小姑娘的眼睛卻一下就亮了起來,她問道:“真的?” 月池的眼中浮現(xiàn)出柔光:“真的。我是父母官,父母怎么好騙人?!?/br> 三丫一下就笑了起來,她說話也順暢了許多:“爹說我是瞎了心了,老爺人都管不完,還有閑心管貓的事。娘也說我是死丫頭片子,讓我滾去給弟弟meimei洗尿布。可貓一直叫……它上一窩崽崽都餓死了,它身上連rou都沒有……” “所以你就來找我?”她看到了她臟兮兮的腳,問道,“你走這么遠(yuǎn)的路,就不怕被壞人抓走嗎?” 三丫大聲道:“不怕,我們這邊的壞人,都被李父母送去修水壩了!” 月池失笑,她又問道:“那還有豺狼虎豹呢?” 這下可把她問住了,她摸摸頭,為難道:“我沒想那么多,爹要把貓攆出去了……” 沒想那么多……月池摸摸她的頭,嘆道:“我們都應(yīng)該學(xué)學(xué)你才是。” 張彩聽到此方開口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是傻子?!?/br> 月池抬眉道:“這要看,此人是為什么向虎山而行,如若只是送死,那當(dāng)然是傻子,可若是為了其他目的,就另當(dāng)別論了?!?/br> 此話一出,時春、唐伯虎、張彩等人都是心頭一驚。可不論怎么直言詢問、旁敲側(cè)擊,月池都沒有答過一句。 母貓很快就到臨產(chǎn)的時候,它生下了四只瘦巴巴的小貓,兩只黑的,兩只花的。貓mama自己沒有多少奶水,月池就先拿細(xì)篾條一點點給小貓喂奶。可即便如此,最小的黑貓還是在第一夜就去了,月池就把它埋在了庭院里。 唐伯虎和時春都覺得月池是打擊過大,一時迷了心。張彩一方面長舒一口氣,只要她閉門不出,她不論干什么都無所謂,可另一方面,他心間總有一層憂慮在,李越真會這么安分嗎? 在這樣思慮的驅(qū)使下,他時刻盯著月池,注意她同旁人的談話,不斷咂摸她的話語,揣摩她的心思。幾日下來,他的眼圈都烏了,可到底被他發(fā)現(xiàn)了端倪。這一日,三丫來看小貓來了。李越竟然一面逗貓,一面逗孩子,她甚至還有閑心給小丫頭講故事。 第213章 忍死須臾待杜根 它肯定作為貓死的。 李越的聲音就像黃昏的暮靄一樣, 讓人看不清、抓不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貓,它和它的姐妹, 在森林里備受欺負(fù), 豺狼虎豹都可以來打它們、吃它們。小貓不想一直被欺負(fù),它就想了一個辦法, 它找到了一張老虎皮,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這下,它裝成了老虎,其他動物果然害怕了,它們不敢靠近。小貓也能夠保護它的姐妹了。可是, 裝老虎不只是披一張皮那么簡單?!?/br> 三丫的聲音響起,又亮又清:“那還要做什么?” 李越扯了扯嘴角:“還要像老虎一樣咬死動物, 像老虎一樣吃別人的血rou。這樣才能變得更壯,力量才會更強。其他老虎也才能相信,它真的是老虎,而不是貓。小貓就忍著惡心一直吃一直吃。它不僅吃rou,還努力和其他老虎打成一片。慢慢的,它變得越來越像老虎,那張老虎皮也漸漸在它的身上生了根。有一天, 它的meimei從它面前走過去,它卻沒有認(rèn)出來, 它沖上去,一口就把meimei咬死。直到嘗到meimei的rou時,它才突然回過神來, 可這時已經(jīng)晚了, 它連發(fā)出的哭聲, 都是老虎的咆哮。” 三丫聽得似懂非懂,卻被她的神情嚇得流出了眼淚。李越一面替她拭淚,一面笑道:“傻孩子,哭什么。貓怎么能變成老虎呢?它就算天天吃rou,也打不過老虎啊。它肯定作為貓死的?!?/br> 張彩聽得神湛骨寒,他幾乎一個箭步?jīng)_出去,緊緊抓住月池的手道:“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李越,你不要胡來!” 月池見他突然冒出來,先是一驚,而后卻笑道:“尚質(zhì)放心,你是老虎,貓死了,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br> 張彩脫口而出,他道:“可我不想你死!” 月池?fù)溥暌宦曅Τ雎晛?,她拍了拍他的臉道:“可你也沒本事讓我活?!?/br> 宣府的張彩六神無主,京中的謝丕亦是魂不守舍。他蹲在都察院監(jiān)的班房中,老鼠、蟑螂在他身邊大搖大擺、亂爬亂叫。他出生時,他的父親謝遷已然高中狀元,任翰林修撰。父親一貫為官清廉,但因蒙皇恩,宮中賞賜頗多,加上母親理財有方,家境稱得上寬裕。他自幼也是按著大家公子的方式教養(yǎng)長大,何曾見過這樣的情景。 他忍著腹中反胃的沖動,將稻草盡力拍上一拍,這才深吸一口氣坐下去,開始回憶梨子事件究竟是怎么發(fā)生的。吏部尚書梁儲和右侍郎王鏊雖然俱是嚴(yán)正之人,但卻并非不懂風(fēng)雅,每每午后,眾堂官也有品茗談詩的時候。這時大家都會拿出自己的水果點心,一道分享。 就是在這個時候,同為吏部主事的孫磐有些肺熱,一直都在飲梨湯,這時他也就自然而然取了謝丕帶來的梨。一旁的侍童把皮削下,又將梨遞給他。他吃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不對,中心的梨核被挖去,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顆大如雀卵,晶瑩剔透的無暇美玉。 孫磐何等人,當(dāng)日因不滿言官改革和翰林院下放,敢在劉健面前直接說李東陽的不是,見到這樣的境況,他豈會視若無睹。他當(dāng)即就取來謝丕桌下的一簍梨,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梨是在底部被挖開一個小洞,取出梨核,塞入美玉。 謝丕當(dāng)時就知是被暗算了,他再三懇求在座之人暫且保密,容他去查明真相,定然給大家一個交待。 眾人皆緘默不語,只有孫磐朗聲道:“別人畏懼你謝家的權(quán)勢,我可不怕。如人人都為勢所壓,為利所誘,天下還有什么義理可言?如你真是清白的,三法司自然會還你清白,可如你收受賄賂,那就應(yīng)當(dāng)受到懲處!”他昂首闊步出門而去,一個晌午的功夫這事就人盡皆知。 第二日謝丕就被彈劾,在奉天殿上被拖下獄。三法司會審時,刑部尚書閔珪、大理寺卿周東、都御史張岐、張縉共同審他。他思來想去,絕不能說出這梨的真正來歷,可亦不能說是家中帶來的,這不是把父親、叔父和幾個兄弟全部拖下了水。 他進退兩難,最后只能一口咬死,這梨是他和仆人在街市上買的。他腦筋靈活,將時間、地點和人物都編得似模似樣,可三法司去一查,卻根本沒查到梨販。 并且,如今是春日,冬梨要儲存到今,得費大力氣,尋常商販怎會有這種本事。這一下就讓人生疑,本來是無罪,反倒惹出事來。 謝遷在家中本來高坐,他自信他的兒子行得正、立得直,不怕jian邪構(gòu)陷,沒曾想,最后竟然會變成這樣。饒是謝遷久經(jīng)風(fēng)浪,一下也傻了眼。 慶陽伯府中,貞筠得知消息,已是驚得魂飛魄散。夏啟還在對父母道:“以中兄不知是何故,至今都不肯說實話。三法司原本有心保他,可這種情況,眾目睽睽,這也……” 貞筠霍然起身,把慶陽伯夫婦都唬了一跳,慶陽伯夫人捂住胸口,顫聲道:“筠兒!都說了多少次了,你是大家夫人,行事要有章法……” 貞筠兩眼發(fā)暗,她沉聲道:“我知道他為什么不說,因為那簍梨,是我送給他的,就是從咱們家的冰庫中取出來的?!?/br> “什么!”夏家三口全呆若木雞,本來是在說別人家的事,沒想到轉(zhuǎn)頭,火就燒到自家來。夏儒的胡須都在顫抖:“你、你一個有夫之婦,送梨給外男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