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之子嚎哭不止，管事終于也被嚇哭了，他有心再吆喝兩句，可刀已然架在了他兒子的脖子上。他豎起兩根手指，哆哆嗦嗦道：“兩日？御史老爺，小的就是拼死去跑，兩日內(nèi)也走不過一個來回啊?！?/br>
    月池冷笑道：“你家不知占了多少軍馬，難道連這點(diǎn)本事也無。記著，別打其他的歪主意，我殺你全家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那時武定侯再發(fā)難，只怕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

    管事不敢再言，父子倆相對而泣，眼淚汪汪。月池卻拉著一車一車的財物，一行人浩浩蕩蕩回去了。

    月池前腳登上馬車，后腳劉瑾就麻溜地鉆進(jìn)去，張彩都比他慢了一步。這馬車較為寬敞，里間的東西雖不華貴，可都以舒適為要。座位上都鋪上了軟墊，足下還有腳踏。

    月池半倚在軟墊上閉目養(yǎng)神。張彩與劉瑾一左一右，面面相覷間，都看到對方的面色如金紙一般。劉瑾對張彩殺雞抹脖子使眼色，可張彩卻猶猶豫豫不敢開口。

    劉太監(jiān)終于忍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道：“李御史是想挑起瑞和郡主和武定侯相斗？”

    月池睜開眼，目光在他臉上轉(zhuǎn)了一轉(zhuǎn)：“是?！?/br>
    一聽此話，張彩忽而也來了靈感，他湊過來道：“既然如此，咱們?yōu)楹尾蝗ニ较侣?lián)系郡主，夜間來搬東西。鬧得這么大張旗鼓，這還謀算什么？”

    月池嗤笑一聲，她懶洋洋地伸手拍了拍張彩的臉：“不是你說，這上上下下，絕大多數(shù)都在中飽私囊，只是拿多拿少而已。我還謀算什么？我即便有天大的本事扭轉(zhuǎn)乾坤，也無法根除人心的貪欲。”

    劉瑾不敢置信道：“那你，你不會就是為了給武定侯添堵吧？李越，你可不是這么沖動的人吶！”

    張彩嘴里像含了一個橄欖，他的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忽然道：“不、不是，若是如此，您先前何須按兵不動。您一定是另有打算。”

    另有打算？劉公公的臉都皺成了一團(tuán)，他急得拍大腿：“祖宗，我叫你祖宗可以吧。以前是我的不是，開罪了您老。可是如今，咱們仨是同坐一條船吶。你被蒙古蠻子擄去，可是我急急忙忙拿槍來支援。就看在這份情誼上，你就說句老實(shí)話吧。否則，我可就撂挑子不干了?。　?/br>
    月池不由莞爾：“你能怎么撂挑子？劉太監(jiān)，你先前扶搖直上，坐上了東廠督主的寶座，就連外頭的部院大臣待你都要客客氣氣，可知你是憑什么？”

    張彩順著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劉瑾。劉瑾一愣，他陰著臉，咽了口唾沫道：“憑我為萬歲盡心竭力的辦事，所思所做合了圣心?！?/br>
    月池又道：“那你如今落到這小地方來，被我這個小小七品官節(jié)制，又知是為什么？”

    劉瑾剜了一眼張彩，睜著眼說瞎話：“是我在你李御史落難時，只想私怨，不計(jì)公事，所以惹得有心人乘虛而入，壞了皇爺?shù)氖隆！?/br>
    月池失笑，她從旁抽出一盒乳餅：“好吧，好吧。就當(dāng)是這么著。可你如今總該明白，順?biāo)麆t興，逆他則亡的道理吧。征伐天下，統(tǒng)一蒙古，是皇上一直以來的夢想?！?/br>
    劉瑾瞪大眼睛，他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前傾，唾沫星子都要噴出來了：“可、可是，皇爺也不想這時候就發(fā)兵啊。他只是派我倆來為大戰(zhàn)做準(zhǔn)備，可誰能想到，你到此還不足半年，就和蒙古發(fā)生這樣的沖突！東官廳才初有模樣，皇上怎么會和勛貴撕破臉。百忍成金??！”

    月池嫌棄地讓他滾回去坐，她靠在搖晃的馬車壁上嘆道：“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若是事事都能依理智走，那人就不是人了。我忍了十幾年了，如今是實(shí)在忍不下去了。不過你們倆放心，我可以拿我全家的性命發(fā)誓，只要你們倆在事情過后，保住性命，重回京師，飛黃騰達(dá)，指日可待?！?/br>
    張彩和劉瑾，加起來四只眼睛都寫滿了不信。月池見狀也是一樂，她起身拍了拍他們倆的肩膀，悠悠道：“不信也沒用。誰叫我拳頭大呢？你們要是胳膊肘往外拐，我就砍了你們倆的頭當(dāng)?shù)首?。?/br>
    張彩：“……”

    劉瑾：“……”

    月池道：“至于我的打算，等見瑞和郡主時，你們倆就知道了。你們應(yīng)該不會，指著這兩天找死吧？”

    劉瑾悶聲道：“我不敢！”

    張彩哼哼半晌，欲言又止，方沉聲道：“你不要做傻事！”

    月池沉聲道：“我再沒有比現(xiàn)在更清醒的了?！?/br>
    刀架在脖子上，就算是頭豬也會拼命逃。兩日后，郭家管事就來報信，瑞和郡主邀請李御史到郡主京師外四十里的別業(yè)——藏春園中會面?？ぶ饕恢痹诖遂o養(yǎng)，有勞李御史走一遭。月池沒想到，老太太這么高齡，還要親自出馬，看來為這個爵位，已成了她一塊心病。不過她越迫切，成功的希望就越大。月池只能給張欽打一聲招呼，再自己跑一趟。

    而這段時日，武定侯郭聰也并非聾子瞎子，他已得知宣府莊園被搶之事，還十分欣喜。李越以為是在報復(fù)他，孰不知是一刀插在了老太婆身上。老太婆如此蠻橫，豈會善罷甘休，就讓老太婆去收拾李越，說不定都不用他們費(fèi)神了。

    月池是在深夜時分才趕到了藏春園。這園林雖修在了北方，卻是一派江南氣象。曲曲折折的亭榭臺沼下，俱是奇花秀蕊?，F(xiàn)代人為了看花裝燈泡，古代人為了看花就在樹枝上掛燈數(shù)盞。月池定睛一瞧，居然都是琉璃燈。燈火輝煌妝成銀漢雪浪，鮮花怒放堪稱萬紫千紅，上下爭輝，真是耀人心目。月池冷不妨還以為自己是在外灘看黃埔夜景。

    不知走了多遠(yuǎn)，面前現(xiàn)出一個大池，池后是一座小樓，碧瓦飛甍，直指云霄。月池抬眼一看，匾額上書三個大字——浮翠樓。引路的侍女才道：“李御史請樓上去?？ぶ髟跇巧系饶??！?/br>
    第216章 金紫萬千誰治國

    比起活著的苦，死也不是那么可怖了。

    月池微微傾身道：“有勞了。”

    她前腳上樓， 張彩與劉瑾緊隨其后。月池步入大堂，堂內(nèi)十分闊朗，可只點(diǎn)了十來只蠟燭， 還沒有外頭的花園照得透亮。一位鬢發(fā)如銀、滿頭珠翠的老母端坐在榻中。尋常貴婦身后都是丫鬟婆子， 捧著得也是蠅帚漱盂，可這位郡主娘娘， 兩旁站著得竟是十多個健婢，面上都是如寒霜一般，手持都是刀槍劍戟。

    但饒是如此，李越、張彩與劉瑾三人面上都無懼色，大家都不是傻子， 瑞和郡主要?dú)⑷耍伪匕讶私羞^來這么麻煩， 八成只是想出一口惡氣。他們?nèi)松锨罢埌??？ぶ饕娎钤健埐示闶窍嗝蔡锰?，劉瑾也是人模狗樣，只是做出的事，卻是如此不地道。她一把年紀(jì)，到了快歸西的時候，還被人逼到火上烤，此仇若不報， 心里怎能舒心。

    郡主冷哼一聲：“李御史好大的威風(fēng)，只是不知刀架在你脖子上時， 還能否神氣起來?！?/br>
    月池欠身道：“郡主此言，讓李越無地自容?！?/br>
    瑞和郡主冷笑一聲：“如今說好話也沒用了，早做什么去了， 來人吶?！?/br>
    她話音剛落， 周圍的健婢就一擁而上， 舉刀就砍。張彩剛開始還能站著不動，可看她們完全沒用收勢的打算，終于慌了，忍不住大叫一聲拔腿就跑。月池和劉瑾也退了好幾步，他們對視了一眼，眼中也閃過驚色。劉公公以目示意：“沒聽說瑞和郡主是瘋子啊?！?/br>
    月池沖他努努嘴，示意他閉眼站好，意思是，就算是瘋子，他們倆一個老，一個病，跑也跑不出去了，還不如死得體面些。

    劉公公在心里罵了三四遍：“李越王八蛋，李越王八蛋……”刀終于砍到了他的身上，的確是有些疼，不過還能忍，這可不是刀的質(zhì)感……他霍然睜開眼，定睛一看，這刀的外頭是錫，里頭竟然是蠟，不知是何處的能工巧匠所制，竟是能以假亂真。他們?nèi)齻€平日又不舞刀弄槍，加上燭光黯淡，一時居然被唬住了。

    叫得如尖叫雞一樣的張彩也及時閉住了嘴。他都已經(jīng)跑到了門檻處了，也是挨了一刀才發(fā)覺不對。他愕然抬頭，衣衫凌亂，滿頭大汗，喃喃道：“是假的？！”

    月池的手心全是汗，全憑一腔孤勇硬撐著，待到真相大白時，她也忍不住在心底罵娘，真不愧是朱家的女兒，這股子的胡鬧勁，真是一脈相承。

    瑞和郡主放聲大笑，十分洪亮，一眾婢女也指指點(diǎn)點(diǎn)，掩口直樂，就連碧紗櫥內(nèi)的錦衣繡襖者也低低笑出了聲。

    張彩滿面羞慚，想起剛剛倉皇逃竄的模樣，就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鉆進(jìn)去。這又給瑞和郡主找了不少樂子。老太太歪在塌上，鬢邊金鳳口中的明珠都在顫動，她擺了擺手，仆婢才齊齊上前，幾十只蜜燭點(diǎn)燃，廳堂頓時大亮。

    郡主凝望月池和劉瑾，嘴角一翹：“二位不愧是天子近臣。果然有幾分膽色，倒教老身的小把戲落了空。只是嚇壞了張郎中，不過想來，張郎中也不會見怪吧?！?/br>
    張彩顫顫巍巍地走過來，他咬著牙道：“郡主哪兒的話，是下官無狀在先，郡主寬宏大量，下官十分感激。”

    三人皆是一臉郁色地落座。瑞和郡主卻又冷起臉道：“適才不過一碟開胃小菜。爾等強(qiáng)搶我家的財物，豈能輕易罷了?！?/br>
    月池道：“下官此來，正是為此事與郡主相商。下官有策，解郡主多年心病?！?/br>
    鬧了這么久，終于切入正題了，瑞和郡主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卻帶三分譏誚。她道：“噢，你倒說說，老身心病為何？”

    月池道：“自然是為爵位傳承。長房猶在，武定侯的爵位卻落入二房之后。下官有策，讓爵位重歸永嘉大長公主的血脈。”

    張彩和劉瑾都是心里一驚，這牛皮可吹得有點(diǎn)大了。瑞和郡主顯然也是如此以為，老太太又笑出了聲：“就憑你？年輕人，你鬧出這些事，早是必死無疑，憑什么在我這兒大放厥詞?！?/br>
    月池坦然道：“我自然憑得是郡主走投無路，只能與我賭這一局?，F(xiàn)任武定侯郭聰一脈奪得爵位，靠得是裙帶關(guān)系和長房內(nèi)斗。郭貴妃進(jìn)讒言，讓仁宗爺棄有皇室血脈的長房不用，反將爵位給了二房。英宗爺二登帝位時，長房本有拿回爵位的機(jī)會，可惜您的兩個侄兒內(nèi)斗，二爺郭昭居然告大爺郭昌不孝，郭昌下了獄，即便放了出來，也錯過了機(jī)會，而郭昭也遭了報應(yīng)，早早一命嗚呼，爵位只能又回到二房頭上。如今，您的侄孫郭良只是郭昌的庶子，聽說身子也很弱。這就是要身份沒身份，要本事沒本事。長房一家全靠您還撐著，才在郭家有幾分臉面，沒被二房生吞活剝?？墒悄@也年事已高啊……”

    這話說得，好像人家老太太馬上就要?dú)w西了似得。郡主身邊的婢女就喝道：“大膽！你這廝……”

    月池拱手一禮道：“下官說話是耿直了一些，可正是以誠相待，所以才不想和郡主打馬虎眼，說些冠冕堂皇的廢話。想來這些，以郡主之睿敏，早已了然于胸?！?/br>
    瑞和郡主深吸一口氣，老太太到底是人老成精，她嘴角甚至還浮現(xiàn)幾分笑意：“好得緊，繼續(xù)說?！?/br>
    月池又安然落座，繼續(xù)侃侃而談：“試問郡主百年以后，長房何以自處。難不成，要永嘉長公主的血脈世世代代屈居人下嗎？郡主不甘心，曳氏夫人也不甘心，想來郭良公子也不甘心一直做個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吧。既然如此，何不同下官一道賭一把，若是勝了，有爵位在手，宣府的那點(diǎn)財物算得了什么，若是敗了，遲早都要家破人亡，那些身外之物也留不住，還不如權(quán)做賭資?！?/br>
    郡主撫掌大笑，到底是洪武爺?shù)耐鈱O女，即便到了耄耋之年，滿頭華發(fā)，笑起來亦有氣吞山河之感。她的眼中閃過寒光：“真真是巧舌如簧，膽色過人，難怪能在韃靼人手中全身而退?？衫仙硐惹暗膯栴}，你還是沒有回答。你是注定要死的人，還只是七品官，你有何策，讓一個超一品的爵位易主。即便長房處境艱難，也還沒淪落到和瘋子共謀的地步！”

    月池莞爾一笑：“說來也很簡單，關(guān)鍵是在大勢。郭聰已然站在了圣上的對立面，您只要表明站在圣上一方，圣上又豈會不明是非。”

    瑞和郡主嗤笑一聲：“傻話，郭聰何等人，最會見風(fēng)使舵，他怎么可能……”

    月池意有所指：“吃到嘴里的rou，被逼一口一口全吐出來，換成誰，都不會樂意的?！?/br>
    郡主似有所悟：“你是要去引他對你動手？”

    說到這里，張彩和劉瑾都已然明白了。劉瑾暗道，真他媽是個瘋子，早在這個王八蛋請旨去查探鹽政田賦，在乾清宮外拼死求情時，他就該想到，這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張彩則難以置信地望著月池，他藏在大袖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他終于明白了她對三丫所述故事的含義，她是寧愿作為貓死，也不想再當(dāng)老虎活著了……

    月池并沒有直接回答，她輕聲道：“您的機(jī)會，長房的機(jī)會，就在宣府與韃靼這一戰(zhàn)上。若這一戰(zhàn)勝了，我必死無疑，可郭聰也必被問罪下獄。若這一戰(zhàn)敗了，我還必死無疑，可圣上至少會念在您獻(xiàn)出家財?shù)姆萆?，保長房平安，否則又有誰敢為天家效死力。這對您來說，其實(shí)風(fēng)險很小，無論如何，都會有收益。”

    瑞和郡主瞇著眼看向月池，她道：“說得輕巧。世上誰人不貪生，更何況你風(fēng)華正茂，年輕有為，聽說家中還有嬌妻美妾，何必要去找死？若老身聽信你的花言巧語，上奏捐財物以充軍費(fèi)，你之后要是察覺活著的妙處，反悔不干了，老身難道還能去找萬歲要回家財不成。”

    月池?fù)溥暌宦曅Τ雎晛恚骸八乐辉谵D(zhuǎn)瞬之間，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扇嘶钜皇绤s很難。比起活著的苦，死也不是那么可怖了。下官早已不知，活著的妙處是什么了?！?/br>
    張彩深深地低下頭，他的眼前似蒙上了一層水霧，可又在眨眼間散開。

    郡主明顯不信，她款款吟了一句詞：“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qiáng)說愁?！?/br>
    這是變相說她無病呻吟呢。月池笑道：“這世上的官，成百上千，可細(xì)分來，也不過五等。第一等，是官中英杰。智勇雙全，百折不撓，動心忍性，以成大業(yè)。”月池眼前浮現(xiàn)出的是李東陽的身影。

    她繼續(xù)道：“第二等，是官中義士。憑一腔義憤，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不能成其宏圖，但也可激勵后人?！彼肫鹆舜魃?，不由長嘆一聲。

    “第三等，是官中常人。善惡一體，逐利而行，不算大jian，可也不算大善?！睆埐事勓詣e過頭去。

    瑞和郡主饒有興致問道：“第四等又是何種？”

    月池想到眾多在政治傾軋中折損的言官：“第四等，是官中庸才。只邀忠烈之名，不辨天下大義，徒惹事端，徒害性命?！?/br>
    “至于第五等?！痹鲁匦表藙㈣谎郏笆枪僦衘ian邪。損人利己是小jian，損國利己是大邪。如今是清者少，濁者多，做事者少，牟利者多?！?/br>
    郡主似笑非笑道：“李御史如是說來，是以官中義士自居了？”

    月池苦笑著搖搖頭：“李越只是一常人罷了。是這世道暗無天日，讓常人都做不得人。軍士因軍屯被占，衣食無著；私役繁多，疲于奔命；外敵來犯，要以命拒敵，不幸犧牲，尸首還要拿去冒功請賞。骨頭渣子里的油，只怕都要被榨盡了。而外頭，韃靼小王子，統(tǒng)一蒙古，正在虎視眈眈?？ぶ饕彩呛槲錉?shù)难}，難道他當(dāng)年起兵抗元，為建得就是這么一個朗朗乾坤嗎？”

    瑞和郡主被戳中痛處，她喝道：“大膽！”

    月池道：“您心知肚明，大膽的從來另有其人。我這個外人尚且痛心至此，您是帝裔宗枝，血脈高貴，難道真的忍心，袖手旁觀嗎。還是說，您已然年老氣弱，連賭一把的勇氣都無了？”

    瑞和郡主嘴唇發(fā)白，面色如土。雙方正緘默間，碧紗櫥后一個面容蒼白的男子突然奔了出來。此人正是郭良，他聽到月池說他無本事無身份時，就已按捺不住了，若非他的嫡母曳氏相攔，早就叫嚷出來。如今，他又聽月池話中隱有指責(zé)他們之義，終于忍不住了。

    他指著月池道：“李越，休得危言聳聽！朝野上下誰不是如此，你怎么就拿仁義禮教來要挾我姑祖母。我們就是不與你合作，你又能如何？難不成郭聰還敢下殺手嗎？來人吶，快把他們給我趕出去？”

    月池聽他說話的口吻，就知是郭良，她失笑道：“造化之鐘靈毓秀，只鐘于女兒，卻不鐘于須眉濁物?！?/br>
    郭良聽罷怒氣更甚，他正待上前拉扯間，曳夫人卻快步出來，她罵道：“蠢才，還不快停下，你還要丟人現(xiàn)眼到什么時候！”

    郭良滿臉委屈：“母親，是他不知輕重，出言要脅。孩兒也是為了您和姑祖母啊?！?/br>
    曳夫人氣不打一處來：“真為我們，就該多動些腦子！他公然搶財物，就是為了逼我們做抉擇。咱們把他們趕出去容易，可之后呢？！若我們不動聲色，朝中貴戚只會以為我們和他一伙，待他死后，焉有我們好果子吃？”

    郭良道：“咱們可以上奏彈劾他??！”

    曳夫人斥道：“彈劾他，就是與新政作對，與文臣作對，與皇上作對，皇上又為何要選一個與他作對的人做武定侯呢！你想過沒有！”

    郭良如遭雷擊，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月池：“這么說……咱們只能給他了……”

    月池起身面向瑞和郡主道：“當(dāng)然，給多給少，是您可以選擇的。下官大老遠(yuǎn)跑這一趟，自然是希望，您能給多一點(diǎn)。”

    郡主終于緩了過來，她面上又現(xiàn)笑顏：“老身當(dāng)然會多給。郭家在九邊一帶所有財產(chǎn)，老身都可以做主給你，只是，就看你有沒有膽子要了?！?/br>
    月池吃了一驚，她被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反將一軍，心中卻沒有怒色，她道：“您敢給，我就敢收。反正下官是虱子多了不怕癢，仇人多了不發(fā)愁?！?/br>
    郡主聞言放聲大笑，月池也是笑聲朗朗，四目相對之間，都有欣賞之色?？ぶ靼胧寝揶恚胧峭嫘Φ溃骸翱上О?，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如你李越早生幾十年，入贅我們家，也不至于淪落至此?！?/br>
    郭良看著她們就像看著兩個怪物，月池在這種事上是一點(diǎn)兒都不害臊，她道：“如郡主樂意，如今也不算晚吶?！?/br>
    劉瑾：“……噗?！睂χ攀畾q的老郡主肯自薦枕席，對著十八歲的皇帝卻寧死不屈。幸好某人不在這里，否則還不活活慪死？

    第217章 裙釵一二可齊家

    女官還有分割宦官事權(quán)，與之制衡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