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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貴極人臣在線閱讀 - 第222節(jié)

第222節(jié)

    月池看著這些淚眼婆娑的老者,滿腹話語哽在心頭。她可以輕易將溫情的面紗撕碎,她可以再問他們一次,他們端得是誰的碗的道理??傻搅舜藭r此刻,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口了。

    她深吸一口氣,半晌方道:“先生們既認(rèn)為皇上不肯下定決心是貪戀權(quán)位,卻仍愿以性命入局,重整朝堂。這份大仁大義,學(xué)生感佩于心。可諸位卻忘了一件大事?!?/br>
    四雙眼睛齊齊看向她,楊廷和心中一慟,卻知阻攔不得。可讓他萬萬沒想到是,李越目光如炬,徐徐開口道:“臣有為國效死之心,君又何嘗無恩義之情呢?”

    劉健一驚,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月池。月池紅著眼眶道:“皇上五歲就入端本宮了,先帝忙于政務(wù),又體弱多病,太后忙著照顧蔚悼王和太康公主,皇上每日都跟著先生們讀書。這么多年的教導(dǎo)輔佐之情,您叫他,怎么眼睜睜地看著你們死于非命?”

    冷漠的名利場上,突如其來的溫情讓人措手不及。這些老臣這么多年,接受的都是忠君愛國的教育,即便是朱厚照最一意孤行的時候,他們也從未想過放棄他,而是不斷的勸說、懇求。他們要得不是金銀財帛,不是權(quán)勢地位,估計連朱厚照自己都沒想到,只要一句顧惜之語,談一談回憶,就能叫這些老人震撼不已。

    月池哽咽道:“若打了老鼠,就要碎了玉瓶?;噬蠌匾闺y眠,輾轉(zhuǎn)反側(cè),這才難以病愈。而我,我亦不能眼看這局勢如此,所以奉命出宮……”

    謝遷早已是泣下沾襟:“可jian佞不除,新政終究是鏡花水月。”

    月池道:“若國無棟梁,新政又靠誰來支撐呢?”

    王鰲的雙眼早已紅腫,他道:“長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br>
    月池幽幽一嘆:“我在宣府赴死時,也覺能另辟新天,可結(jié)果如何,諸公都看在眼底。一惡去,諸惡尚存。人心的貪欲亙古長存,我們即便死一萬次,也不能叫天下無貪無惡。”

    冷冰冰的實話,如刀子一樣,扎進(jìn)在座之人的心底。月池再添了一把火:“壓得太狠,最后的反撲就會越猛烈。此時的內(nèi)閣,能夠眾志成城,共抗危難??芍竽?,皇上體弱多病,先生們年事已高,如將來……以威行來維系的新政,又當(dāng)何去何從?”

    劉健沉沉道:“你是認(rèn)為,無論如何,都是精衛(wèi)填海,海波難平,為此做投石,不值得嗎?”

    月池目不轉(zhuǎn)睛地望向他:“并非是我覺得不值,而是圣上不舍?!?/br>
    劉健一窒,他的心頭如遭重?fù)簦骸澳呐聲虼朔胚^那些冒犯天威之人?”

    月池垂下眼簾:“皇上說,他還年輕,他可以等?!?/br>
    連被暗害的苦楚都能夠悉數(shù)忍下……劉健低下頭,他看到了自己皮包骨的手,干枯干癟如朽木。他半晌方顫聲道:“可正因君恩深重,所以才當(dāng)以死相報?!?/br>
    月池道:“死的確需要勇氣,可與惡為伴,探索出一條抑惡揚(yáng)善的長遠(yuǎn)道路,卻需要比死還大的勇氣?!?/br>
    月池的話擲地有聲:“這才是,我們報答皇爺,最好的辦法。先生們,難道不想叫隨事考成長長久久地推行下去,不至于淪落到人死政消的下場嗎?”

    沉默如洪水般蔓延開來。王鰲此時竟有些迷茫:“可劉瑾府中罪證已出,正如希賢公所述,我們總不能去銷毀罪證吧?”

    月池笑道:“先生們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

    謝遷問道:“奇怪什么?”

    月池道:“為什么我在宣府時沒有弄死劉瑾,為什么我會將揭破邊關(guān)真相的重任壓在一個老太監(jiān)身上,為什么他真的肯回來戳破一切。為什么他去到宣府和楊一清一塊出征,能幫上大忙大獲全勝?”

    她道:“為什么,他已經(jīng)做了東廠督主,早已是萬人之上,還要想方設(shè)法去謀逆,謀逆也就罷了,還留下那么多證據(jù)等我們?nèi)ゲ???/br>
    這一番說辭,太過驚人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向她。月池微微一笑:“不甘心的人,遠(yuǎn)不止我們?!?/br>
    劉健不敢置信道:“那皇上知道嗎?”

    月池道:“皇上服下解藥后,就知道了真相?!?/br>
    謝遷追問道:“真有下毒……那這么幕后主使究竟是誰!”

    月池道:“代王和江彬?!?/br>
    王鰲問道:“江彬是皇上的義子,他為何要這么做?”

    月池苦笑一聲:“世上的周東,也不止一個。周東還能裝瘋賣傻,江彬卻是退無可退。所以,當(dāng)皇上病重,代王向他拋出機(jī)會時,他沒猶豫多久就應(yīng)了?!?/br>
    直到此時,他們才感覺蒙在眼前的迷霧被揭開。眼明心亮之人都心知肚明,江彬手握重兵,卻備受掣肘。他被當(dāng)成了一把扎向世襲將官的刀,只能沿著皇上給他既定的方針前行,只要稍稍偏離,就會遭到無情的打壓。他的命懸在空中,因此日夜難安。

    月池繼續(xù)娓娓道來:“劉瑾等人圍困乾清宮,是因太醫(yī)診斷不出救治之法,江彬又與內(nèi)侍勾結(jié)頗密。他們虛以委蛇,是因不明對方手中有多少籌碼,所以只能打入內(nèi)部。后來,告訴江彬皇上已然駕崩、誘他入宮,也為了來個甕中捉鱉,問清這奇毒的來歷。可沒想到,我卻放了把火逃了出去?!?/br>
    眾人大吃一驚:“火是你放的?!”

    月池?zé)o奈道:“千鈞一發(fā),我也不敢再耽擱。誰知還會誤傷呢?現(xiàn)下想來,我能安然無恙地在宮中養(yǎng)病,也證明他們并未害我之心。”

    她能活蹦亂跳地活著出來,這的確是太反常了。連謝遷都半信半疑道:“難怪閔珪總說,他們神色有異,既不否認(rèn)查抄的外官罪證是假,問到他們自己是如何叛逆時,又是吞吞吐吐。”

    劉健道:“那他們?yōu)楹尾恢毖阅?!反而叫我們?dān)驚受怕這么久?!?/br>
    月池苦笑一聲:“皇上中毒,神志不清。走漏了風(fēng)聲,那就是滅頂之災(zāi)。他們不曾信過我們,我們也從未信過他們啊?!?/br>
    直到此時,所有人才信了六成,除了楊廷和。楊廷和沒有問李越,為何在見他們父子時,不說出真相,直到此刻方悉數(shù)吐露。而李越也沒有向他解釋,兩次說辭為何截然不同。

    在臨別之時,這位內(nèi)閣首輔才終于開口:“蘇秦舌燦蓮花,能以何策去叫玉玦圓滿?”閔珪,字朝瑛,瑛即為美玉。

    月池扯了扯嘴角,她道:“玉玦既決,再不成環(huán)。蘇秦?zé)o策,寧為李斯?!?/br>
    第351章 杜鵑再拜憂天淚

    因為,我亦有自己的私心。

    李斯與韓非同是荀子的弟子, 卻關(guān)系不睦。韓非入秦時,李斯因擔(dān)心他威脅自己的地位,所以在秦王面前進(jìn)讒言, 將他毒殺在獄中。即便有蘇秦張儀的辯才, 也無法改變一個人內(nèi)心最根本的堅持。既然沒辦法獲取他的支持,就只能將他趕出權(quán)力的中心。

    閔珪一直處于焦慮之中, 在皇上按兵不動,同僚極力擺爛的情況下,他想法辦那么多人,實在是太過勉強(qiáng)??扇缛艟痛耸帐郑衷趺磳Φ闷馂跫嗩^頂?shù)那嗵?。他瞇著眼, 翻閱著眼前厚厚的一疊卷宗,細(xì)密端正的小楷, 卻在他眼中如墨團(tuán)一般暈開。孫兒閔如潤見狀一一替他念誦。

    孩童的聲音清朗溫潤,可他所讀出的內(nèi)容卻如石頭一般,墜在閔珪的心上??峙逻B謝丕、康海等想出以民間冤案施加輿論壓力的人,都沒想到,這所有的壓力,所有良心的譴責(zé),最后竟都落在閔珪身上。誰叫他身居高位, 又德高望重呢?他既掌一國刑訟,應(yīng)該繼續(xù)查案, 為民伸冤。

    哪怕有人身攜利刃在家宅旁窺視,哪怕家中有人不幸中毒而亡,他都應(yīng)該堅持下去, 否則就是失職, 就是膽怯, 就是將前生的清名毀于一旦。這對一個將清名看得比性命還重,將職責(zé)看得比什么都高的大員來說,無異于千斤巨石,兜頭壓下。

    于是,在聽罷卷宗之后,他選擇繼續(xù)請旨。孫子乖巧地替他磨墨,他則顫顫巍巍地鋪開宣紙。這本該是祖孫和樂之景,可惜這副情景,卻被自己的兒子打斷。閔純心急火燎地入門,一見桌上寫到一半的奏疏就是淚如雨下。他跪在地上,半晌方凄聲道:“爹!您真要拿全家的性命填進(jìn)去嗎!”

    人人都?xì)J佩仰慕英雄,可又有誰真知做英雄家人的苦楚。閔珪與戴珊是多年同僚兼好友,戴珊之孫出了那樣的事情,他們曾多次上門幫忙勸慰。戴夫人幾乎哭瞎雙眼,三個可憐的孩子疼得日夜哀叫。那樣的場景,閔純幾乎一閉眼就能回想起來。那時,他心中就隱隱有了噩兆,如若父親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日,他們也會步上戴家的后塵。

    為此,他和其他兄弟,不止一次勸父親以年事已高之由,歸隱故里。閔珪的確動搖數(shù)次,特別是當(dāng)戴珊辭官之后,他真正跟著寫一封辭呈。當(dāng)權(quán)力凌駕于法上,當(dāng)公正在權(quán)術(shù)面前一文不值時,這個刑部尚書做著又有什么意思。

    可到最后,那封辭官的奏本,還沒有寫完就被燒毀。皇上的多次信任回護(hù),同僚的苦苦堅持,無一不是挽留,不是掛累。

    在宣府一案后,在糞坑被徹底炸開后,閔珪固然痛心惡心,可在看到那一個個惡人落馬后,他卻更多是覺暢快。他掌刑名多年,侍奉過三代先帝,彈劾的權(quán)貴,懇求徹查的冤案多不勝數(shù),可卻從未真正做到,將大明律化作利刃,架在惡徒的脖頸上,叫他們受到懲罰??赡且淮?,他卻在當(dāng)今身上看到了希望。這一次,徹底絕了他辭官回鄉(xiāng)的念頭。

    就為了這希望,他強(qiáng)撐著病體,一次又一次地堅持下來,直到今日。面對兒子的哀求,他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問了一句:“你把圣賢書,都讀到哪兒去了?”

    閔純聽到這樣的指責(zé),卻覺有些可笑。他眼看閔珪要再次將奏疏放進(jìn)袖中,終于忍不住頂撞父親:“圣賢書能讓您這奏疏上寫得東西變幻為真嗎?圣賢書能叫外頭圍著準(zhǔn)備暗殺您的人全部退去嗎?圣賢書能叫誠叔活過來嗎?!”

    孩子們口中的誠叔,是跟隨他多年的老仆。閔珪動作一頓,他迄今還記得第一次見閔誠的樣子。那時家鄉(xiāng)烏程發(fā)了洪水,鄉(xiāng)民只能靠鬻兒賣女來活命,而還有許多失去父母的孩童只能活活餓死。他的母親憐憫這些窮苦人,不僅設(shè)置粥鋪來救人,還收留了一些孤兒。全家死絕的閔誠就是在那時來到他們家中,給他做了書童。聽人說,閔誠和他爺爺一起抱著浮木飄在水面上,等人把他們撈起來時,那個老者身上都散發(fā)著尸臭,閔誠卻幸運地?fù)旎亓艘粭l命。

    明明全家都死光了,自己瘦得皮包骨,可閔誠卻從來不哭。他天天都笑著,努力地討好全家人,哄著全家人。他只吃很少很少的飯,卻搶著去做活,累到暈倒醒來后,還嚇得面色煞白。閔珪迄今還記得,他蜷成一團(tuán)的樣子,他不住地朝母親磕頭,哆哆嗦嗦地求饒:“太太,我沒病,我沒??!我只是瞇了一會兒,我能干活的,我能干活的!求您別把我攆出去!”

    他們?nèi)覟榇思葢z憫又無奈,好不容易勸他安心了下來。隨著他在家中留得日子越長,他才變得不那么拘謹(jǐn),只是干活還是依然勤勉。他像一個小大人一樣,無微不至地照料自己。而閔珪第一次見到他哭,是在他到家第一年除夕。他獨自端著碗,縮在角落里,大滴大滴的眼淚,掉進(jìn)面湯中,又被他一口一口喝掉,一點兒都沒剩下。面對這樣深切的哀慟,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可到了個時候,誰還會忍心一言不發(fā)呢。

    閔珪迄今還記得,自己當(dāng)時干癟的勸慰,他那時太年輕了,年輕得不知天高地厚,即便在這樣的時候,都要不忘炫耀自己的能耐。他對閔誠道:“你在我們家,一定能足食豐衣。你的親故雖回不來了,可我日后必能金榜題名,直上青云,待我為官之后,一定澤被百姓,那時天下就不會有你這樣的可憐人了?!?/br>
    或許連閔誠自個兒都不記得這番話了,可他卻一直記得,他的確金榜題名,直上青云,官居二品,位高權(quán)重??蛇@天下,仍不少可憐人。就跟了他幾十年的閔誠,也是因為吃下他所賜的補(bǔ)湯,一命嗚呼。多高明的伎倆,將一點點雷公藤粉混在他的補(bǔ)湯中。如不是他那日心煩意亂不思飲食,如不是閔誠正好來探他,這時倒下的就該是他了。

    八十七歲的閔誠就是在這個書房,他剛剛還在說自己的孫子娶親的趣事,可下一刻就頭暈?zāi)垦#亲影l(fā)疼,在地上不住打滾,嚎叫掙扎。

    閔珪明白,孩子們是被嚇著了??伤且患抑?,是一國的大司寇,要是連他都害怕了,皇上該怎么辦,那些年輕人、窮苦人,又該怎么辦?他不能害怕。

    八十八歲的閔珪又一次站了起來,他要穿上官服,再一次去宮門求見。兒子閔純已是涕泗橫流。孫兒閔如潤早已因父親和爺爺?shù)臓幊扯恢搿?/br>
    月池進(jìn)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這才是她出宮后的第三日。閔珪見到她,十分震驚。而月池卻對他的舉動,毫不意外。她在勸說無果后,并不覺得有多沮喪,而是對他道:“您既然執(zhí)意要去,我也不攔您,只求您在去之前,跟我去見一個人?!?/br>
    蘇州閶門外有一惡少,名叫張文學(xué)。他家論關(guān)系,是刑部侍郎張鸞的同宗,年年也多有孝敬。仰仗著這個族伯,張文學(xué)在蘇州尋釁鬧事、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弘治十七年的盂蘭盆會,張文學(xué)和一眾惡少在元妙觀外湊熱鬧,對過往婦女評頭品足,逮住機(jī)會就想調(diào)戲,就是在這時,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貌美如花的顧氏。

    顧氏察覺到了這登徒子的視線,不由狠狠剜了他一眼??稍谶@張文學(xué)看來,這卻是顧氏對他有意的表現(xiàn)。他絲毫不在意顧氏還帶著孩子,腆著臉湊了上前。誰知,他剛碰著顧氏的手,就挨了她一記耳光。

    張文學(xué)橫行肆意這么多年,如今卻挨了這一下,面子上如何過得去,當(dāng)即和顧氏廝打起來。顧氏只是尋常婦人,怎么打得過血氣方剛的小伙子,眼看就要不敵。就在這時,她身邊帶著的那個五歲的小女孩,便撲上來抱住張文學(xué)的腿,張口就咬。

    張文學(xué)正打到了氣頭上,一時吃痛,一巴掌就將小女孩打倒在地。即便如此,他還不解氣,竟上前重重踢了幾腳。五歲的女孩,哪里受的住這樣的折磨,當(dāng)即口吐鮮血死了。

    顧氏見狀,嚎啕大哭。周圍的人也撲上前來,將張文學(xué)拿住送官查辦。張文學(xué)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人證物證俱在,按理說是板上釘釘?shù)乃佬獭?杉懿蛔埼膶W(xué)有刑部侍郎這門遠(yuǎn)親啊。張文學(xué)之父就扯著張鸞的虎皮,對顧氏的娘家和夫家威逼利誘,終于迫使兩家松口,串通供詞,竟然稱這個小女孩是在路上,被張文學(xué)家的驢踢死的。

    牲畜踢死人,不是主人故意為之,依照《大明律》:“凡無故于街市、鎮(zhèn)店馳驟車馬,因而傷人者,減凡斗傷一等;致死者,杖一百、流三千里?!睆埼膶W(xué)因此免于死刑。他爹又給縣官送了厚利,最后連板子也是走了過場,過了這么些年又回蘇州來繼續(xù)享福。

    顧氏眼見害死女兒的兇手,這般逍遙法外,早就恨得咬牙切齒。所以,在知曉能夠上京來告時,果斷逼著丈夫李四遞了狀紙。然而,隨著在京中耽擱的時日越久,這對夫妻越發(fā)忐忑。

    在張鸞遣人來勸說后,丈夫李四再次動搖了。在破舊的客棧里,他對顧氏道:“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成,那么大的官老爺,咱們這無權(quán)無勢的怎么告?”

    顧氏雙眼發(fā)紅:“可那幾個老爺說了,他們會幫我們做主的!”

    李四往地上啐了一口:“我說你這個婆娘不曉事,他們就拿咱們家的事當(dāng)個棒槌。能錘下那誰最好,錘不下去也是咱們誣告。死得也是我們,你知道嗎!”

    顧氏怔怔地看著他,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你這是什么意思?!”

    李四有些害怕,他短暫地避開妻子的目光,隨即又正視她道:“我是覺得,大丫的事,要不還是算了……”

    這么多年的夫妻,顧氏如何會不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此時的神色,就和他當(dāng)年與張家和解時一樣。她忍不住笑出聲,這么多年良心折磨,她一閉眼就夢見小女兒鮮血淋漓的身影,讓她早就不復(fù)當(dāng)年的青春美貌。她道:“他們又給了你什么?又給了你多少金銀財寶,讓你又愿意再賣一次大丫?!”

    李四嘟嘟囔囔道:“別說得那么難聽……”

    顧氏已是歇斯底里:“你敢做,還怕我說嗎?”

    她這般打鬧不休,李四聽得心煩意亂,漸漸沒了耐心。他罵道:“行了!沒完沒了。你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顧家的用心。無非是聽說,張文學(xué)殺的是咱們家大丫是幼女,按律要把張家的一半財產(chǎn)都賠給我們。他們動了心了,這才攛掇你來鬧。不都是為了錢嗎,你這么哭哭啼啼地干什么!”

    顧氏如遭雷擊,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李四焦躁地在屋里來回踱步,他的聲氣又軟了下來:“我知道,你心疼大丫。那也是我的閨女,我能不疼嗎?可你,你總得為我們家考慮考慮。我就是個殺豬的,你這么多年連個蛋也沒下……萬一我們死在這兒,老李家就要絕后了。張文學(xué)那個狗東西做了那么多孽,天一定會收他的。咱們沒必要冒這種險……”

    他起身拿回一匣一匣的珠寶,遞到顧氏面前:“你看,只要咱們松口,這些都是咱們的了。還有十幾張地契……這加起來,比張文學(xué)全家的錢都多??!”

    顧氏一震,她的重點完全偏移:“他們肯給這么多,就說明他們害怕了,那些老爺沒有騙我們,只要我們堅持告,一定能給大丫討回公道!”

    李四說的口干舌燥,顧氏卻還是一意孤行。他終于忍不住說了實話:“不是你想得那么簡單!這是給咱們改供詞的錢?!?/br>
    顧氏一愣:“改什么供詞?”

    李四苦口婆心道:“你想啊,當(dāng)年是我們親自簽字畫押,說是張文學(xué)家的驢踢死的大丫,現(xiàn)在咱們又改供詞。這不是告訴所有人,是咱們狼心狗肺,連閨女的命都肯賣嗎?當(dāng)年審案的時候,我們不說實話,如今又來告狀,這總得找個理由吧。張老爺要我們,在刑堂上挨了板子之后,再招供說是刑部尚書閔珪為了排除異己,這才把我們搜羅來……”

    顧氏看著自己的丈夫,就像看著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閔尚書一直在我們奔走,他還給我們送了銀錢,讓我們在京安心等候!”

    李四呸道:“你別被這些小恩小惠騙了,他也沒安好心,這些當(dāng)官的,心早就爛透了,怎么可能誠心為咱們老百姓伸冤。他還不是想借我們,弄下去姓張的。反正他們都是狗咬狗,那當(dāng)然是誰給的多,我?guī)驼l說話了?!薄?】

    后續(xù)的爭吵廝打,隔壁房間的兩人已然聽不下去了。閔純撲通一聲又跪在地上,他抱著閔珪的膝蓋,淚流滿面,輕聲叫著:“爹,爹,您別這樣,您別這樣……”

    閔珪仿佛凝固成了一具石像,他直愣愣地望著角落,一言不發(fā)。

    月池就這么靜靜坐在一旁,她聽到顧氏在丈夫休妻的威脅下,終于決定妥協(xié),打算聽丈夫話,給女兒做一場盛大的法事,告慰她的在天之靈。隔壁的哭聲和此地的哭聲交織在了一處。她看到,閔珪的眼角滾落渾濁的淚水。她想,她是真正將這位老先生的心,徹底打碎了。試問一個心碎之人,又如何能戰(zhàn)斗下去呢?他會在兒子的勸慰下,順理成章地辭官回鄉(xiāng)。失去了這個阻礙,她的計劃能推行得更為順暢。

    然而,讓她萬萬沒想的是,在長久的沉默后,閔珪艱難地轉(zhuǎn)過頭,他看向月池:“含章,多謝。只可惜,你的好意。老夫只能……辜負(fù)了。”

    月池一怔,閔純卻先她一步爆發(fā):“爹,那些黑心爛肺的人,是什么樣的,您都親耳聽到了。就這樣,您還要去上奏?!”

    閔珪扯了扯嘴角,他只說了一個字:“是?!?/br>
    閔純已然渾身發(fā)抖,他看著自己敬仰的父親,就像看著一個瘋子:“那我們呢?我們你都不顧了嗎?那些惡民,他們就活該去死……全家死光都是他們自己活該……你卻還要為這些人,賠上自己,賠上我們……你病了,你一定是病了!”

    閔珪搖搖頭,他摸著兒子的頭:“兒啊,不是爹病了,而你的心智還不夠堅定?!?/br>
    他緩緩道:“唯奉三尺之律,以繩四海之人?!?】你們沒聽過嗎?誰犯了法,就要依法論處?;视H如此、官員如此、庶民更當(dāng)如此。奉法、執(zhí)法,是老夫的責(zé)任,如因外力擾亂心緒,就將責(zé)任拋到一旁,那老夫和這對愚夫婦,又有何分別呢?”

    月池一震,這就是閔珪,這就是視法至上,為了維護(hù)法理不惜一切的閔珪。她道:“哪怕最后,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您也不后悔嗎?”

    閔珪微微一笑:“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未聞以道殉乎人者也?!?】我當(dāng)在道前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