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清冷仙尊逃跑記、洞穿(1v1)、[綜漫同人]頭柱今天也想被祓除、拜別歌伎、孤身一人的魔法少女與校園(np)、[綜漫同人]為了畫漫畫,我在全世界演劇本、[綜漫同人]被詛咒成貓后我成了萬人迷、靠美食治愈病弱督主、穿成被拋棄的主角弟弟、攻略后是修羅場[快穿]
水道邊的酒樓中,佛保與嚴嵩相對而坐。佛保問道:“就這么簡單,她就會折返?” 嚴嵩望著秋水長天,抿了一口杏花酒:“公公,能做夫妻之人,必是有相近之處的。即便有所懷疑,她也不敢去賭,萬一賭輸了,那便是一生的良心折磨?!?/br> 佛保撫掌道:“有理有理。不愧是你啊?!?/br> 果然不出嚴嵩所料,還不到一個時辰,貞筠一行就調轉方向,返回寧波。 佛保與嚴嵩碰了一個杯。佛保起身伸了個懶腰:“總算結果了這事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能不去踏青呢?” 嚴嵩拱手道:“敢不從命?!?/br> 兩人走在路上,眼見天高云淡,桂花香濃,不覺心曠神怡。然而,這倆人才走到半山腰上,就見下人狂奔而來。佛保與嚴嵩面面相覷,他斥道:“怎么回事?” 下人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他指著山下道:“啟稟公公,不,不好了!那方氏……” 嚴嵩奇道:“她沒回去?這怎么可能?” 下人急急搖頭:“不,她回去了??伤?、她沒去謝家啊!” 佛保瞪大雙眼:“開什么玩笑,她還能往哪兒去?難不成是王家?” 下人又搖頭道:“都不是,她、她往咱們衙門去了?。 ?/br> 佛保、嚴嵩:“……????。?!” 死一般的沉默過后,佛保才長吐一口氣:“嚴參政,你說得沒錯,能做夫妻之人,的確有相似之處?!?/br> 下人問道:“公公,那咱們怎么辦?” 佛保陰陽怪氣道:“還能怎么辦,回去準備大禮參拜誥命夫人!” 兩個時辰后,市舶司衙門中,貞筠早等得極不耐煩。此地的宦官俱是叫苦不迭,只能小心伺候。 貞筠又問了一次:“已經這么久了,你們主事究竟是去哪個衙門,還沒回來嗎?” 小太監(jiān)低頭道:“夫人稍后,我們佛保公公事務繁忙……” 貞筠冷哼一聲:“看來真是貴人事忙啊?!?/br> 不多時,佛保方滿頭大汗走進來了。貞筠見狀一愣,自覺自己是對太監(jiān)成見太深,錯怪人家了。她的語氣也緩和不少:“是我叨擾公公了。” 佛保上氣不接下氣:“……哪兒的話,豈敢豈敢?!?/br> 第386章 時乖不遂玉女愿 再也不會有人,那么愛她了…… 主人既歸, 待客自然更加殷勤。他們換到了一處花廳之中。侍女捧上兩盞香茗,甜白釉蓮紋盅中翠色欲滴。小太監(jiān)魚貫而入,復又呈上四個小捧盒, 貞筠略瞟了一眼, 多是荷花酥,龍井茶餅等江南點心, 個個精致小巧,玲瓏剔透。 佛保此時又笑開了花:“夫人請用?!?/br> 貞筠既然找上門來,也不打算虛以委蛇。她心知同這些宮里人打交道,與其?;ㄇ?,不如單刀直入來得痛快。 她側身看向他:“謝家鬧了火災, 公公可曾聽說了?” 佛保聞言屏退左右后,才不徐不急道:“這樣的大事, 咱家耳不聾,眼不瞎,豈會不知?!?/br> 貞筠手中的茶盅與桌相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出了這樣的禍事,不知損傷幾何?” 佛保似笑非笑道:“不知夫人是問人,還是問物呢?” 貞筠道:“當然是問人。” 佛保都被她的耿直驚住了,雖說他是有意調侃, 也沒想到她居然就這么說出來了,這哪里是一個官家夫人當有的言辭。 貞筠挑挑眉:“唐太宗時, 治書侍御史權萬紀上書言事:‘宣州、饒州有銀礦可采,每年可得數(shù)百萬緡?!缡菍こ;栌怪?,自會大喜過望??商趨s道, ‘天子富有四海, 不以金銀財物為寶, 而視利民良言最珍。與其多得數(shù)百萬緡,不如多得一賢才?!斀褚嗄耸ッ骶?,所思所想自與太宗一致。妾身深蒙皇恩,豈能不問人先問物呢?” 佛保一窒,隨即笑道:“看來夫人居于文氣昌盛之地,才學更上一層樓?!?/br> 他在回避她的問題,貞筠心一橫:“不知謝家二房傷亡幾何?” 朱厚照好佛,佛保又是以藏語得幸,身上也掛著幾件佛飾。此時,他的手上就一刻不停地轉動著一串金剛菩提子。他聞言動作一頓:“眾矢之的,即便有再多防備,也不免傷筋動骨。但萬幸的是,夫人所關切之人,暫時無恙。” 貞筠譏誚道:“朝廷還要用謝閣老,又豈會戕害其子??杉纫萌耍忠匀俗鲳D,不覺有失厚道嗎?” 佛保一哂:“看來,夫人是為謝閣老來報不平了。您是熟讀《大明律》的才女,咱家也想請教一二,不知通倭叛國,該以何罪論處?” 貞筠一愣,里通倭國,闔該滿門抄斬……佛保問道:“謝家的人總沒有死絕吧。非但沒有死絕,還能保存根基,這還稱不上天恩浩蕩嗎?” 貞筠道:“無辜的人受牽連,有罪之人卻能逍遙法外,這也能稱得上公正嗎?” 佛保呵呵一笑:“無辜之人,又能有多無辜。是比死在倭患之中的難民無辜,還是比那些饑腸轆轆的佃農無辜?朝廷看在眼底的,本就不是這一家一姓的衰亡,世家盤根錯節(jié),如不使其自殺自滅,黎民何以得利?” 說得好聽,貞筠道:“如今雖惠及百姓,可我卻憂心好景不長。圣上如此作為,誰知日后究竟是黎民得利,還是皇家得利?” 佛保正色道:“夫人慎言!” 貞筠冷笑一聲,不再言語。佛保緩了緩聲氣:“此處僅我與夫人兩人,咱家也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皇家勢大總比世家勢大要好。世家偏居一隅,目光狹窄,只求自家富貴,爛鍋倒悉數(shù)甩于朝廷?;始覄t以天下為家,享萬民供養(yǎng),當然會盡力保全萬民,使之繁衍生息。 貞筠腹誹道,那藩王又怎么解釋呢?但她也無意再吵,只聽佛保道:“今日這局面的益處,我明白,您明白,謝閣老比我們更明白,否則又豈會放謝丕歸鄉(xiāng)?” 貞筠一愣:“你是說……” 佛保失笑:“想要鬧起大風浪,自然不能靠幾只小魚小蝦,總得有身份夠的人,在這兒鎮(zhèn)場子。這是你情我愿的事。陛下已給了他委任,他本可以立即赴任離去。是他自己,選擇留在這里甘為馬前卒,甘做這點燃炮仗的引線。” 貞筠一時說不出話來,佛保試探性道:“怎么,夫人不忍?” 貞筠長嘆一聲:“‘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怨必報?!耶攬蠡刈o之情?!泵髅髁羲诖耍艽_保月池的援手,可這個人還是選擇第一時間送她走…… 佛保當即道:“夫人如帶他去赴任,陛下早有囑托,我等也絕無二話?!?/br> 貞筠搖搖頭:“我不能打著為他好的旗號,不尊重他本人的選擇?!?/br> 佛保先是心涼了半截,隨后心思又活絡起來,他道:“那夫人是打算與其共克時艱了?” 貞筠笑道:“不是我,而是公公你。” 佛保:“……????!”開什么玩笑,他又不是皇爺?shù)那閿?,他吃飽了撐得去趟這渾水。 貞筠歪頭:“公公不信?” 佛保道:“夫人莫拿咱家說笑了?!?/br> 貞筠道:“你覺得,我離開寧波后,又不辭辛勞趕回來,只是為了和你開個玩笑?我是有一筆交易,想同公公你好好商量?!?/br> 她能有什么東西。佛保第一反應就是輕視,李越再厲害又如何,這天下終歸是朱家的天下。 然而,貞筠接下來舉動,卻驚得他呆若木雞。她道:“徐州之亂的根由是你我都心如明鏡,是這潑天厚利惹了旁人的眼,可引起這場禍亂的引線,公公可曾聽聞?” 佛保一驚,他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想,卻不敢置信。別人不知道,他可是通過東廠的情報網摸得清清楚楚。那個林婆死時,手里可是拿著一架棉紡車……他只聽貞筠道:“我想拿水轉棉紡車的圖紙,來換您出手,保謝丕一條命。” 這一言,好似石破天驚。佛?;羧黄鹕?,他身旁的茶盅都因這劇烈的動作摔倒在地,可他卻渾然不覺。 貞筠已是智珠在握:“如何,這對您來說,當是一本萬利的賣賣?!?/br> 儒家話語體系中,太監(jiān)早已成了丑角jian角。佛保和他的義父劉瑾一樣,不打算去苦讀詩書迎合那些文人的作風,他們正在摸索自己長遠發(fā)展的道路,當今的這些儒生重農耕輕商賈,重詩書輕技術,重內政輕外交。而他們宦官卻通過農技發(fā)展和與外洋之間的沖突,搶先看到了這些東西的強大力量。握住了一項關系民生的技術,在現(xiàn)行的政治環(huán)境下,等于握住了一座金山。這正是圣上與李越所致力于的大勢。他豈能不順勢而為呢? 佛保理了理衣裳,慢慢坐回原位:“夫人真是洞若觀火啊。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如真有此物,您何不為自己求一個錦繡前程呢?” 貞筠苦笑一聲:“妾身如能長留夫君身側,何等前程不可求。但既無法常伴左右,縱有金玉滿堂也不過空置罷了?!?/br> 她繼續(xù)道:“此物于妾身而言,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捎诠詤s是錦上添花,如虎添翼。林婆一直都在鉆研此物,可惜,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卻遭飛來橫禍,我也只能繼承她的遺志,望借公公妙手,將其傳遍大江南北。” 她說得懇切,佛保卻仍不能釋疑。他也遣工匠試過,可始終無法解決棉線斷頭的問題。單憑她手下那群女流之輩,難道比他集結的能工巧匠還要厲害不成? 眼見他久久不語,貞筠只能再添一把火:“公公不信?” 佛保道:“咱家豈敢懷疑夫人,只是事關重大,牽連太廣,不得不謹慎些。” 這個狡猾的狗東西,她亦料到,光憑空口白話,是無法打動他。貞筠亦是皮笑rou不笑道:“您說得是,事關重大,又是我有求于公公,豈能不拿出些誠意來?!?/br> 她道:“原本的棉紡車最多有四錠,林婆改良后增加到了五錠,按理說錠數(shù)越多,紡得線也多。我身邊的女孩兒們便突發(fā)奇想,能不能再增加幾個錠子?” 佛保一哂,他比劃道:“錠子有這么長,加一個已是勉強,怎么可能再加?” 貞筠道:“橫臥的錠子自然不行,可要是……豎起來呢?” 佛保一震,貞筠喚人取來了一個小匣子,遞與佛保。佛保打開一看,豎立的錠子,用手一推,就滴溜溜直轉。他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也跟隨這錠子,不住地震動。 水轉絲紡車出世之后,自然而然就在推動絲綢織機的發(fā)展。什么羅織機、花樓提花機,也跟著有了改進,織出絲綢被文人贊譽堪比織女云錦。但是絲綢畢竟是精細物,要想花色好,賣出好價錢,就注定快不到哪里去,只能靠人來做。 可棉布就不一樣了,再貧寒的人,也要用衣蔽體吧,這要是成了,完全可以以量取勝,至少每年的軍需,不必再向民間采購,如此節(jié)省大額的軍費……這樣的功勞足以名垂青史。 佛保的呼吸有些急促,他道:“夫人真是大手筆吶?!?/br> 貞筠道:“這只是其中一個部件而已,權當給公公的見面禮。至于如何解決棉線斷頭的問題,還要等事成之后,送與公公。” 佛保還在猶豫,貞筠道:“看來公公仍有疑,這無妨,妾身另尋合作之人就是了?!?/br> 她竟起身就要告辭了。佛保眼見她拎著裙擺庫快速走了出去,仿佛后頭有鬼攆她似得。他的心一時狂跳,一個小人叫道:“她毫不猶豫,八成是真的!要是錯過了這樣千載難逢的良機,會后悔一輩子的。”另一個小人又道:“可這是兩虎相爭,要是插足進去,肯定免不了吃虧……還不如保守一些?!?/br> 貞筠已然走出了大堂,來到了前院中,她同樣也是心如擂鼓,怎么還不叫她,這狗東西就這么有定力? 在她終于將出前院時,身后終于傳來一聲:“夫人且慢!” 貞筠不由暗松一口氣,她緩緩回頭,鬢邊的珠花微微顫動,她似笑非笑道:“公公這是心動了?” 佛保訕笑道:“咱家是想同夫人再好好聊聊?!?/br> 貞筠道:“可錯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了,要再聊可以,得加價?!?/br> 世人就是如此,越易得的越不珍惜,要是難得起來,反而越發(fā)心心念念。佛保到最后心里仍然七上八下,卻并不后悔,成大事者,就要有敢冒險的勇氣。而再糟糕的局面,只要肯用心經營,一樣可以化險為夷。 他問貞筠:“夫人為保謝丕的命,甘冒這樣的風險,難道也動了再醮之思嗎?” 貞筠一驚,她道:“絕無此事。只是恩義而已?!?/br> 佛保切了一聲,他接著道:“咱家打算將圖紙獻給義父?!?/br> 貞筠又被他驚了一次:“劉瑾?”她沒想到,這樣的機會,佛保竟然肯拱手讓人。 佛保笑道:“太監(jiān)是無根,又不是無心。這樣做,一是全我和義父的父子情誼,聊表我的孝敬之心,二來夫人所求甚大,不得義父首肯,我也不好動手。三來事成之后,夫人能交來圖紙那是皆大歡喜,要是不能……” 貞筠一凜:“你待如何?” 佛保笑呵呵道:“夫人莫急,我當然不會拿您怎么樣。您不高興了,李尚書就不高興,李尚書不高興了,那皇爺豈能高興得起來?主上郁郁寡歡,我們這些做家仆就更是坐立難安了。不過,和您有恩義的那個人就難說了?!?/br> 貞筠的心沉了下來:“你在威脅我?” 佛保擺擺手:“豈敢豈敢。咱們之間有什么不能商量呢?就算我與夫人沒得說,咱家的義父和李尚書總有得說吧。” 貞筠一回到馬車上,就不由面帶愁思。宋巧姣問道:“夫人,是沒談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