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鬧叫罵聲戛然而止。林婆的兩個兒子兩眼放光，又不敢來取，他們怕是仇家找上門。貞筠冷冷道：“伍凡?！?/br>
    伍凡在心里罵娘，他舉起腰牌：“方典正在此，你們還不如實招來?！?/br>
    以財相誘，以勢相壓，親兒子方終于愿意認親娘。

    兩個腦滿肥腸的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青天大太太，不是我們忤逆不孝，我們實在是害怕啊。我娘，她一個暴亂首惡，這擱誰誰敢認吶。”

    貞筠厲聲道：“那不是她的錯！是她發(fā)明了五錠棉紡車，是她讓棉布的產(chǎn)量大大提升，讓這么多人都有衣穿?！?/br>
    兩個漢子聽得連連擺手：“這可不敢認，那哪兒是她的功勞，她大字都不識一個。這、這都是朝廷的恩典??！”

    “對對對，這是天恩浩蕩?！?/br>
    “我娘只是做了點小事，但、但她的錯更大！這樣的東西，應該上交給朝廷的老爺們和太太們，這樣才能造福更多的人，但她、她卻起了邪心，想私藏，這才惹了禍！”

    “多虧您不計較，非但不計較，還給她賞賜……”

    誰都沒想到，在貞筠亮明官職后，他們會變本加厲貶低自己的母親，絞盡腦汁拍朝廷的馬屁。而更糟糕的是，她們所有人都不能反駁。因為林家人所說的，正是朝廷向民間傳達的，技藝上交，自有獎賞，私藏牟利，自取滅亡。

    貞筠深吸一口氣：“林婆的墳在何處 ？”

    當然是沒有墳的，林婆的所有遺物也被丟棄燒毀。這個她奉獻一生的家里，已經(jīng)沒有絲毫她的痕跡。貞筠甚至連一座衣冠冢，都無法為她立下。

    貞筠終于暴怒了，伍凡見狀趕忙勸她：“您就省省吧，人死如燈滅，這又是何必呢?！桃粫r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大過年的……”

    貞筠看向他，她的眼睛沉沉一片：“退一步？只要這世間還有不平事，我就永遠不會退。”

    泉州府，時春正在沙灘上曬太陽，陽光在海水中流動，空中有海鳥在盤旋。正在她昏昏欲睡時，突然聽到利箭破空聲。她的眼睛還未睜開，身子就已一躍而起。下一刻，她的鳥銃就已經(jīng)握在手上。

    嚇得射箭之人忙叫道：“別開火！頭兒，是我們！這箭頭是蠟做的?！?/br>
    時春：“……是不是有??？”

    一眾女將嘻嘻哈哈：“開個玩笑嘛。多好的時光啊，別睡了，起來cao練嘛?！?/br>
    時春瞇起眼睛：“不回去睡男人，看孩子了？”

    她們笑道：“不回了。現(xiàn)在能打的仗越來越少了，抓緊這幾年拼一把，總不能白來這兒走一遭吧，好歹來點兒身前身后名啊?！?/br>
    她們想要晉升，必須得付出比男子更多的努力，可盡管如此，她們亦是壯懷激烈。

    時春默了默，她的腳背用力，長槍入手：“那還等什么？”

    沙灘上，人影翻飛，刀劍齊鳴。外頭無時無刻都在變化，只有這摩訶園內(nèi)，一切如昨。

    月池漫步在長長的回廊中，回廊兩側俱是冰雕，而冰雕的主題全是她與朱厚照的回憶。從太液池上隔柳初見，到端本宮中朝夕相伴，從驛站中生死一線到昌平內(nèi)最后訣別，從金帳中執(zhí)手相看淚眼再到后來的君臣相得。最后，君臣情誼徹底變了質(zhì)。

    月池看著擁吻的雕像，太陽xue突突直跳。他在該開放的地方不夠開放，在不該開放的地方又開放過了頭！

    簫聲在此刻響起，朱厚照手持著那根熟悉的碧玉簫，吹奏著《醉太平》來到她面前，又開始獻寶：“喜歡嗎？”

    第424章 大道得從心死后

    能不能先讓我捏捏你的面皮，看看是不是真比長城還厚。

    月池默了默：“喜歡?！?/br>
    她隨即道：“你費了這么大的心思， 倒叫我覺得慚愧了，不知該送上什么，才能與你的這份心意相稱?！?/br>
    朱厚照瞳孔微縮， 他想不到， 就是這點玩意兒而已，竟能得她這么一句話。當年他將摩訶園贈給她做生辰禮時， 也未見她有多歡喜。比起那些金銀珠玉，她更看重的是心意。他只覺柔情似春水，涌上心頭：“你還記得，你送我的那件羊皮襖嗎？這么多年，都未曾見你拿過針線， 要是新年能再收到一件，那我便稱心如意了?！?/br>
    月池道：“……？？？”她本能地感覺不對， 但她機智地選擇了先敷衍過去。

    她道：“這就滿足了？那連您平素的一個衣角都比不上?！?/br>
    朱厚照眼中盛滿的笑意：“你親手做得，比什么寶物都要珍貴?！?/br>
    月池亦笑開：“可我猶嫌不足。冰雕晶瑩剔透，可終會融化。衣裳再精致華美，也終會腐朽。這些不足以彰顯我們的情比金堅?！?/br>
    她指著擁吻的冰雕道：“而且，只是親一下，這未免太保守了?！?/br>
    朱厚照：“……”

    他本能感覺不對，那你想親多少下， 不同姿態(tài)來一個？接著就聽月池語出驚人：“我有意讓米開朗基羅和提香東來，給我們畫一副畫， 再雕一座雕塑?！?/br>
    隨著東西方交流日益頻繁，皇爺也見過不少西洋人的畫像和雕塑了，確實別具魅力， 但很多作品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那就是不穿衣服……

    朱厚照嘴角抽了抽：“你認真的？”

    月池一臉正色：“當然。那是藝術的瑰寶， 能入畫是我們的福分啊?！?/br>
    朱厚照觀察她的神色，他慢吞吞道：“是瑰寶沒錯，可是……”

    月池接口道：“噢，你是怕那畫流傳出到坊間去，叫那些膽大包天之輩看到了?！?/br>
    朱厚照頜首，他還找了個理由：“畢竟，不是人人都有我們這樣的修養(yǎng)。他們看了那畫，萬一起什么齷齪的念頭……”

    月池做恍然大悟狀：“你怕他們將你繪進春畫里去，故而不好意思。這也沒事，就讓我先畫，畫多了就不值錢了，你說怎么樣？”

    他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一天不捉弄人就心里不舒服？”

    月池指著擁吻的雕像道：“那你是不是一天不膩歪人就皮癢？”

    朱厚照忍不住發(fā)笑：“你剛剛還說親一下不夠！你就沒想過，萬一我真答應下來怎么辦。”

    月池翻了個白眼：“答應就答應唄。你都不要臉了，我還要這臉干什么？”

    兩人笑鬧到一處。微風拂過，點點紅梅落下。月池枕在他的膝上，他接住梅瓣，放在她的眉間、鬢發(fā)間。他在她耳畔調(diào)笑：“我給你畫個花鈿吧?！?/br>
    月池眼睛都懶得睜：“有些錢，還是要交給專門的技人賺?！?/br>
    朱厚照皺眉：“你是覺得我畫得不好看？”

    月池繼續(xù)閉眼：“怎么會？我只是覺得，您在音樂和語言上格外出眾，僅次于您做皇帝的天分?！?/br>
    朱厚照忍俊不禁：“你在胡說八道和糊弄人上也遠超常人，僅次于你做官的天分?！?/br>
    月池道：“那你可錯了，正是因為我會這兩樣，才能混到今天吶?！?/br>
    朱厚照推她：“那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月池終于睜開眼，她懶洋洋地起身：“行，想聽什么？新春佳節(jié)，盡量滿足你?！?/br>
    隨著她的動作，落英從她的身上紛紛而落。朱厚照一時怔住了，然后語出驚人。他指著冰雕道：“你能不能像那樣，讓我親一下？”

    月池回望那露骨的雕像：“……？？？”

    他很真誠：“我就想看看，匠人雕得像不像而已，真的?！?/br>
    月池長吐一口氣，她同樣誠摯：“沒問題啊。只是，在那之前，能不能先讓我捏捏你的面皮，看看是不是真比長城還厚?！?/br>
    他們對視了一眼，又同時笑出聲。

    只可惜，即便在年關，他們閑暇的時間，亦只有這一上午而已。晚間月上中天，月池突然驚醒，朱厚照道：“吵著你了？”

    月色如水，照得帳中一片空明。月池隔簾見他解衣。而頃，他已臥在她身側，帶來了一陣寒氣。

    月池含糊道：“什么時辰了？”

    他吻了吻她的額頭：“丑時，還早著呢，快睡吧?！?/br>
    月池應了一聲：“事情解決了嗎？”

    朱厚照的回應是短暫的沉默，他隨即道：“明日再處理，也是一樣。”

    月池此刻已經(jīng)徹底清醒，既然明天能再做，你熬到凌晨兩三點？自從項目制廣泛實行后，他們倆的狀態(tài)徹底掉了個。她每天吃好喝好睡好玩好，而他雖仍帶著玩樂的假面具，也夜間輾轉反側的時間比過去翻了個倍，到了如今更是連裝都裝不下去了。

    月池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她纖長的手指劃過他的眉眼，最終久久停駐在他的眼下：“到了明天，這里又是一片青黑了?！?/br>
    真可憐啊，她問道：“何苦這么折騰自己。長生不老藥，不是說有眉目了嗎？”

    他若無其事道：“是啊，可為安全起見，總不能輕易入口，還得再試驗?！?/br>
    月池點頭：“還是您考慮的周到。沒關系，我們不著急。”

    語罷，她又沉沉地睡去了。

    她怎么會睡不好呢？在朱厚照提出長生不藥之時，她就明白，他已經(jīng)無計可施了。通過考成法和目標責任制，再加之多方斡旋，他們促成了開關通商。通過廣行遴選和心學大興，他們帶來了科技發(fā)展的機遇。通過項目制，他們最大限度地調(diào)動了地方經(jīng)濟的活力。通過征戰(zhàn)、諜戰(zhàn)和外交，他們營造了和平的外部環(huán)境，交流、融合、繁榮終于在廣袤的神州大地再現(xiàn)。大明在經(jīng)歷土木堡之變的重創(chuàng)后，再入盛世，從某種意義來說，朱厚照甚至取得了超越祖宗的成就。他既實現(xiàn)了皇權專制的巔峰、中央集權的巔峰，也帶來了傳統(tǒng)社會發(fā)展的巔峰。

    可那又怎么樣呢？封建制度終歸是封建制度。舊社會能孕育進步的胚芽，可日漸壯大的新時代之樹，注定會掙脫這個狹小淺薄的花盆，邁向更遼闊的天地?？勺鳛檫@個舊花盆最高的統(tǒng)治者，朱厚照既不能理解，也不愿意相信。他選擇加強壟斷和軍備，加強經(jīng)濟的束縛和軍事的壓迫，來重歸平衡。他依靠自己的權力和智慧，適當保存民間的活力，又使其不至于威脅統(tǒng)治。這就是他所能想到的，既使這水橫無際涯，又能永做這萬水之主最好的辦法。

    月池不由感慨，真可謂聰明絕頂，換做是她坐在他的位置上，也只能采取同樣的手段。她看著這個生在紫禁城，長在錦繡堆的人，由一個任性的頑童成長為合格的帝王。他身上最寶貴的品質(zhì)，不在勇氣，不在果決，而在他的克制。他打算以他的克制，維系大明這艘巨輪，繼續(xù)前行。

    這就是人治與法治的不同。君主的賢愚，甚至能決定國運?？墒?，人治本身就存在莫大的缺陷。人不是機器，人終會老去，人不能永葆青年時精力與才智，人總會犯錯，總會有失誤。對于一個農(nóng)民或商販來說，他們的錯誤或許是弄壞了農(nóng)具，賣虧了商品。在壓迫下，他們被剝奪了權利，因而作為個體時，難以左右局面?？蓪τ诨实蹃碚f，他的錯誤，則會影響大江南北，干系千家萬戶。并且，就算朱厚照真的克制到極點，理智如機器，他也無法保證自己的繼任者如他一樣，甚至還等不到繼任者上位，只要他的身子衰弱，被強行壓下去的反對者就會卷土重來。他將弦繃得太緊了，稍不留神就會斷掉。

    現(xiàn)下，應對問題的唯一辦法，就只能繼續(xù)追尋永生。只要能永駐于世，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嗎？多么可悲啊，他們兩個都想做時間的主人，一個追求未來，一個追求永生。那么，究竟是永生更可笑，還是未來更荒謬呢？月池心中早有了答案，所以她能一改故態(tài)，耐心地等待，等待瓜熟蒂落的那一天。然而，就連她也沒想到，契機會來得這么快，這么慘烈。

    洪災可以靠治河修堤，旱災可以靠修庫蓄水。因著財政實力大增，考成和項目的激勵，各地水利設施建設愈發(fā)完備，朝廷的救災能力顯著增強。還因鄉(xiāng)約制度的設立，村民可在約長帶領下自主抗災。因此，雖然水旱災害依然頻發(fā)，卻并未如過去那般死傷無數(shù)?？傻卣鸩灰粯?，即便是在現(xiàn)代社會，地震仍是難以應對的大天災。

    就在新年過后，二月二十八日，四川建昌衛(wèi)地震。據(jù)緊急奏報，建昌大小衙門、官廳宅舍、監(jiān)房倉庫、內(nèi)外軍民房舍、墻垣、門壁、城樓、垛口、城門全部倒塌，當場壓斃的就有上千人，傷者更是不計其數(shù)。在震后，余震不斷，還出現(xiàn)了地裂涌水，地面下陷三、四、五尺的情況。軍民皆是驚慌不安。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很快，寧番衛(wèi)也來奏報，說寧番在同日發(fā)生地震，房屋墻垣也是倒塌無存，壓死若干人。[1]

    第425章 此身誤在我生前

    女子的權力從來都不是靠乞討得來。

    空氣中彌漫著腐臭味和血腥氣， 觸目所及盡是斷壁殘垣，壓抑的哭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有些是哭至親，有些是哭傷痛， 有些則是哭饑餓。嬰孩哭得臉頰發(fā)紫， 抱著孩子的漢子的淚水亦是汩汩而下。他在臨時的安置地大聲哀求：“娃兒娘沒了，娃兒才兩個月， 能不能分口吃的……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讓我干什么都行，只要讓我娃吃飽，我馬上在身契上按手印……”

    沒有人回應他。沉默如漆黑的山岳， 仿佛要將人生生壓垮。他深深地伏在地上，再也抬不起頭， 塵土掩住了他的口鼻，他的眼睛里盈滿了淚水。就在他幾乎要崩潰時，頭頂響起了女人的聲音。女人站了出來，道：“把娃兒抱過來吧。說好了，我不要你的回報。我也有娃，見不得這些，但只能讓你娃墊墊肚子， 我的娃也要過活?！?/br>
    漢子此刻已經(jīng)激動地說不出話了，他將孩子遞了過去， 接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恨不得在地上把頭磕破。那女人背過身去，解開衣裳。孩子一含住rutou， 哭聲頓止， 大口大口地吞咽著。

    廢墟中， 活下來的將士和戰(zhàn)犬們還在救人。這些川東獵犬曾隨霍去病遠征匈奴，如今也在搜救中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一聽到傷員的哀叫，它們便大聲呼喚自己的人類戰(zhàn)友。因著沒日沒夜的搜索，這些小生靈的爪墊早已血rou模糊，可它們還在堅持。而將士們也同樣在搜救，建昌衛(wèi)士卒雖從外地遷移至此，可早就在本地安家多年，軍民情意甚篤，埋在下面的也有他們的親人故舊。鋤頭等工具有限，他們就用手去挖，土石上都帶著暗紅的血跡?？杉幢闳绱?，因為缺衣少藥，能挽回的生命也有限。地上尸體越堆越多，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最后凸成了一座尸山。軍醫(yī)麻木地往尸山上撒著生石灰，可也擋不住腐爛的氣息。

    時任四川巡撫的謝丕，從寧番衛(wèi)趕到建昌衛(wèi)時，目睹的就是這樣的情形。到了這個時候，一切語言都顯得空洞，一切多愁善感都顯得蒼白。他當即下令，一是讓自己手下的士卒、衙役、民兵聽從都指揮使司的調(diào)度，幫忙挖開廢墟救人；二是安排惠民醫(yī)局的大夫抓緊救人；三是安排官吏和約長一道審戶造冊，核實災民情況，劃分災民等級，造冊以備賑濟；四是親自帶著衣食去慰問災民，并且告訴災民為了避免瘟疫，不得不就地將尸首掩埋，鼓勵災民們參與此事。

    他道：“我們將擇地勢高廣去處為大冢，但有能理尸一軀者，官給五分銀幣一枚。”

    就地掩埋，草草安葬，這對剛剛失去親人的災民來說，又是沉重一擊。華夏講究事死如事生，他們的親人在陽間慘死，在陰間也過不上好日子?？藓奥?、嘶吼聲接連響起。有人甚至沖上前，抱住謝丕的腿苦苦哀求：“青天大老爺，我不怕地龍翻身，讓我把我娘、相公和孩兒的尸骨搬回祖墳，死在半路上就是我的命，我誰都不怨！”

    謝丕親自將她攙起來，他沉聲道：“本官理解你的心情。今日你失去親人，痛徹心扉，可要是瘟疫爆發(fā)，死的又何止我們這一地的軍民。死者已逝，活人才是最重要的。等災情過去后，我會請高僧來替亡者超度，并立下功德碑，大家的親眷種此功德，日后必登極樂世界，蔭及子孫，還請諸位以大局為重，我在此謝過大家了?！?/br>
    他低頭，深深作揖。他的誠心，打動了災民。有些受傷較輕的人主動站出來，幫忙搬運尸體。塵土掩埋了亡者的面容，只留下無盡的哀慟。而與天災的抗擊，才剛剛開始。官倉、社倉中的糧食源源不斷往災區(qū)運來。衛(wèi)指揮使司和約長維持秩序，調(diào)度分配?？晒饪窟@些還不夠，地震過后傷患數(shù)目實在太多，大災之后容易產(chǎn)生大疫，最關鍵還得要藥材。

    大家起先以為這并非難事，在沒有官營產(chǎn)業(yè)前，官府要施藥需經(jīng)冗長的程序。地方奏疏報到中央，朝廷再派來欽差檢勘災情，撥來救災款項，接著才有本錢去找藥商采購籌集。這么一來一回，不知要耽擱多少時間，許多百姓就在走程序中白白丟了性命。如今不一樣了，四川本就盛產(chǎn)中藥材，各地的官府更是掌握著幾十家藥場，其成品出售到全國各地，甚至遠銷到東南亞。到了這樣十萬火急的時候，要調(diào)動藥材來救人不是一句話的事嗎？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是，離寧番、建昌都較近的嘉定州官員卻拒絕了這一要求，盡管用語極其恭敬，可拒絕就是拒絕啊。

    建昌衛(wèi)的將官聞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巡撫掌一省大權，號稱封疆大吏。那些知州、知縣，說到底都是巡撫的下屬，到了謝丕面前要行禮稱卑職的。結果到了救人如救火的時候，這些下官居然在上官面前撂挑子。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