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路并不長，戚柏掐指算大概也就不到百米，但他們走得很慢。

    戚柏還問他：“吶拜緹知道你能這么走出來嗎？”

    “知道。”

    “那她還不找人來看著你？”

    亞什不說話，戚柏卻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不是戚柏的出現(xiàn)，亞什是可以在那里待一輩子的。

    “那鐵鏈子呢？她心也太大了?！?/br>
    亞什頓了好一會兒，才說話，但聲音很慢，說兩個字便要停一下：“她不知道?！?/br>
    “所以真是你自己掙開的？”

    “……嗯?！?/br>
    “唉，原來困住你的不是他們，是你自己。”

    亞什的身子幾不可見地顫了顫，戚柏并沒有發(fā)現(xiàn)。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有，九點前

    第86章 冢泉

    走出洞窟的那一瞬間, 空氣里帶著一股冷冽的泥土味向他們撲面而來。

    黑水流到這里的時候竟然rou眼可見的變清澈了，戚柏一激動，從亞什身上跳了下去。

    腳踩在地上的剎那, 戚柏意識到自己真的從那個鬼地方逃出來了, 感動得心臟急跳，撒丫子狂奔。到處摸摸樹，踩踩泥巴，仰著頭呼吸新鮮的空氣。

    等戚柏上躥下跳好幾個回合之后, 才反應(yīng)過來一起出來的還有另一個人，于是回過頭來沖亞什招手。

    這里和其他大陸一樣，陷入了被神示的光籠罩的永夜當(dāng)中。

    沒有太陽, 沒有月亮, 也沒有星星。

    極光從天空投射下來，映襯著地上的人，重重光影，似假非真。

    亞什放下褲腿抬頭的時候，正好看見戚柏站在一塊小小的土坡上快活地伸懶腰。

    下一刻對方轉(zhuǎn)過身來，看向自己，淺金色的碎發(fā)隨著冷風(fēng)輕輕揚起，雖然離得不算遠, 但亞什覺得戚柏的臉很模糊。

    他很難看清楚那個人。

    戚柏抬手用力地朝他揮著, 竭力地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或是叫他過去一起狂歡。

    為這種對亞什來說毫無意義的自由狂歡。

    亞什看著戚柏, 藏在看不見的陰影中，很淺地抿嘴笑了笑。直到最后也什么話都沒說, 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喂, 喂！”

    戚柏的手都揮得累了, 卻發(fā)現(xiàn)對面的人根本沒反應(yīng)。

    他重重嘆氣，叉著腰氣勢洶洶從小坡上飛奔而下，幾十米的距離跑得風(fēng)馳電掣，很快，湊到亞什跟前。

    “不要發(fā)呆啦，我們要趕緊走了?！?/br>
    戚柏二話不說，拉起他的手，“我知道你剛出來肯定不習(xí)慣，但是再在這里站著，就該被人發(fā)現(xiàn)了?！?/br>
    亞什沒有讓他拽動，而是稍稍用了點力氣，掙脫了。

    戚柏：“？”

    亞什并不打算解釋什么，抬手指著一個方向，對戚柏說：“從這里，朝你能看到的最高的山走去。翻過它，最北方有條河——”

    戚柏張了張嘴，在亞什說完“河對岸就是祭臺”之后，欣慰地點點頭：“你真是個好孩子?！?/br>
    亞什：“……”

    “我最喜歡你這樣善解人意的家伙?！逼莅嘏呐乃募?，毫不遮掩道，“我真的很著急要去祭臺，本來還在想怎么甩掉你——啊不是，怎么跟你道別，但既然你這么說，那我也不客氣了，咱們就在這兒分道揚鑣吧！”

    戚柏心里松了口氣，他沒辦法承認亞什是個累贅，如果對方一定要纏著他，他可能心一軟又會在這兒耽誤許久。

    還好，亞什不僅乖巧溫順，而且很懂察言觀色。

    戚柏雖然有些抱歉，但更多的是慶幸。他于是友好地伸出雙臂，要和亞什來個訣別的擁抱。

    他以為按照亞什平時的易受驚易害臊體質(zhì)，怎么也得推拒一下，畏縮一下。結(jié)果亞什很自然地抱住了他。

    戚柏象征性地勸了一句：“對了，你可不要再回去啦。就算外面的世界再陌生，至少還是充滿了生機和希望，你應(yīng)該往前走?！?/br>
    亞什嗯了一聲。

    擁抱很短暫，分開以后，戚柏就頭也不回地往亞什說的方向走去了。

    在那道背影消失在山坡后，亞什終于跌坐在地。

    他對于黑水的腐蝕早已習(xí)慣，這種程度的疼痛也都是家常便飯——在第一次逃出去以前，他花了將近三年的時間去習(xí)慣黑水帶給身體的傷害。

    從一開始深可見骨的溶解，到后來慢慢只是皮膚的燒灼，今天帶著戚柏走出來，好像比想象中更痛一點，但亞什并沒有停下。

    他重新挽起褲腳，布料被傷口的血水粘連，亞什咬著牙將它們分開，然后出神地看著自己血rou模糊的兩條腿。

    吶拜緹給的藥已經(jīng)用完了，這樣放任不管的話，大概要過些日子才能好。

    他再不濟也比戚柏會忍痛，帶戚柏出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是自己是進不去了，要在這里躺上兩天，等來送食物的開砳人看見他，自然會告訴吶拜緹，再將他關(guān)進去。

    戚柏的出現(xiàn)和離開，從這一刻開始，都將成為亞什一場短暫的夢。

    亞什在決定帶戚柏出來的那一刻，就什么都想好了。

    他埋著頭，看著自己的血把地上的一切浸透。

    他的腦子很亂，心跳很快，但奇怪的是，他一點都不后悔。

    也許從最開始，亞什就準(zhǔn)備好了目送那個人離開。

    可這時，一雙腳突然走到視野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