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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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花一臉驚恐地看向江離,腿發(fā)軟沒站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張口說話時,聲音直打哆嗦:“你……你……究竟是誰?” 江離沒說話,拇指摩挲著掌心的藥丸,慢慢站起身,蠟燭的光亮將她的身影投在地上,長長的一道,一直打到墻上,她一步一步朝著王金花走過去,直到暗影覆蓋住了王金花的臉龐,她慢慢蹲下,視線與王金花的平齊,一時間眸子相對,一個隱形通道迅速成型,江離的視線瞬間投射過去了。 有些人秉性純良,眼睛中藏不住秘密,短暫對上視線,就能看個徹徹底底。 江離曾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坐在路口的燒烤攤,觀察來往的食客,短暫幾秒的視線接觸,秘密就像攤開的影像日記,呈現(xiàn)在她眼前,有丟了工作不敢回家的父親,有暗戀多時不敢表白的小年輕,有為了買房還貸款從公司撈油水的采購員,有牛皮吹上天實際卻碌碌無為的中年男人…… 但有些人的秘密藏的太深太久,一時很難看透,就像王金花,她心中的秘密,被時光裹挾,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套上了一層層偽裝的外殼,成為心底諱莫如深的角落。 王金花怔怔地看著江離,覺得江離的眼睛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有著強大的吸力,一股神秘的力量從中迸發(fā),好似要扒開她的眼睛和內心,心里發(fā)怵,下意識低頭閃躲,江離用力掰正她的臉,讓她不得不直視自己的眼睛。 江離凝神使勁看了半天,在王金花渾黃的瞳仁中,只看到了最淺層的秘密:謝長生和相片中男孩的影像漸漸交疊,轉而出現(xiàn)了一排圓滾滾的缸,缸中裝滿了猩紅色的血液,血液像燒開的水一般,在不停沸騰翻滾。 短短幾秒鐘,木江蘺太過用力,有點疲勞傷神,她稍稍偏頭移開了視線,抬頭時輕輕勾唇一笑。 “如果想活命最好說實話,跟你老公,我也說了同樣的話,只是你的老公比較傻,什么都不說……” 王金花上下牙關打顫,齒尖相碰咯咯作響,她兩只手緊緊箍在一起:“你……你對他做了什么?” 江離冷笑:“我對他做什么?那么多冤死的人,當然是替他們報仇雪恨了?!?/br> 一聽到這話,王金花崩潰地捂臉大哭起來,哭著哭著就叫嚷起來:“他是被逼的,他不想害人的,但是不聽他們的話,我們的兒子就會死,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br> 淚水從指縫中流出來,滴落在她的衣衫上迅速暈開。 江離平心靜氣地看著王金花,等她哭到精疲力盡,仰躺在身后的墻壁上,然后緩緩問:“他們?是誰?” “魔鬼!”王金花瞬間像被抽干了靈魂,無力地吐出兩個字,轉頭看了看門外,眼睛里瞬間沒了活氣。 ******** 江離快步沖進臥室的時候,秦天和大頭還你看看我看看你,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臥室里黑燈瞎火的,兩個人站在門外聽見里面一陣窸窸窣窣翻箱倒柜的聲音。 這是干什么?偷東西呢?還當著兩個男人的面? 秦天震驚了,他沒想到這女的這么胡作非為,怎么進別人家跟進自己家這樣隨便,真是坑蒙拐騙樣樣俱全啊,別人家都這么窮了還不放過? 大頭也有點受到沖擊,站在門口焦躁不安,一邊盯著后門生怕王金花這個時候回來,一邊低聲朝著臥室里喊話,好言相勸道:“你干嘛呀?出來吧,這是別人家,你這么翻被主人看到就不好了?!?/br> 江離并不回話,秦天心中厭惡極了,舉著手機沖進去,想一把江離給揪出來,還沒往里走幾步,就見江離已經從床底扒拉出一堆舊鞋子,她趴在地上,從一雙舊棉鞋里掏出一個塑料袋,握在手里看了看,拍了拍褲腿上的灰站起來,完了一抬腳,又把一堆舊鞋子鏟回了床底,動作之熟練,讓秦天嘆為觀止。 “東西給我!這是別人的東西,你不能拿!”秦天沖著江離伸手。 江離沒說話,邁步就往外走,秦天氣急,伸手就去搶江離手里的袋子,江離并不閃躲反抗,秦天倒是有點意外,塑料袋輕而易舉就到了他手里。 他本以為塑料袋里裝著錢或著金銀首飾之類的貴重物品,結果一層層打開來看,是兩顆藥丸大小的圓疙瘩,這是什么?中藥丸? 這東西為什么要藏在鞋子里,秦天拿出一顆放到鼻子下聞了聞,什么味道也沒有,大頭好奇地湊過來,兩人盯著藥丸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一時不明白江離翻找的意義是什么。 “這什么?”秦天捏著那顆藥丸問江離。 “不知道?!苯x搖搖頭。 “那你為什么翻出這個?”秦天不解。 “不是我想翻找它,是它想讓我找到?!?/br> 這句話,把秦天繞得更暈了。 江離懶得再解釋:“想知道這是什么東西,過會兒問問不就知道了,不要再問我問題了,我也解答不了,我來這里只是想碰運氣,沒想到還找到這東西?!?/br> 說著從秦天手里拿過藥丸,走到桌邊坐下仔細端詳起來。 “你們能聞到嗎?” “什么?”大頭忙問。 “這藥丸一股死人味,準確的說,應該是血腥味?!?/br> 一聽到這話,大頭胳膊上的汗毛都微微發(fā)炸,莫名覺得詭異,心噗通噗通狂跳不停。 “一會兒你們站在身后不要說話,至于你們想問的問題,之后再說?!苯x說完,就聽著一陣腳步聲朝這邊過來。 秦天和大頭兩人雖然滿頭霧水,將信將疑,但莫名其妙地還是按照江離的指示去做了。 他們親眼目睹了王金花的崩潰和絕望,從她的只言片語中,秦天抓住了重點:這顆藥丸并不普通,她的兒子并沒有死,他的老公被迫做了一些傷天害理的事,這些事可能涉及到了人命,背后還有一群神秘人在暗中cao控……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秘密將要破土而出重見天日時,萬金花卻如死尸一樣,毫無生氣的呆坐在地上,緊閉著嘴巴,一句話也不說了,不論江離再說什么話刺激她,她就像靈魂脫離了軀體,根本聽不到人世間的聲音。 屋外突然狂風大作,撼地整間木屋吱吱作響,屋后的山林中有不知名飛鳥掠空而行,咕咕咕地繞著房子叫著。 突然一聲院墻倒塌的聲響,伴隨著一股強大的山風從后門灌進來,瞬間吹滅了蠟燭,屋子頓時漆黑一片,秦天剛準備掏出手機照亮,就感覺有兩個黑影闖進來,心下一抖,手下慢了兩秒,就聽見王金花一聲驚叫,緊接著是掙扎沖撞和拖拽的聲響,幾秒鐘后就聲響朝著院子里去了。 秦天迅速打開手電照過去,王金花和江離已經不在原處了,只有后門的門簾被風吹的一鼓一鼓的。 秦天狂奔著向后院追出去,燈光掃過去,地上有很長的拖拽痕跡,一直蔓延到院墻邊,黃泥土胚打造的院墻倒了一大片,拖拽痕跡就消失在了這里。 秦天用燈光照過去,院墻外就是莽莽山林了。 大頭倉皇失措地跟出來,神色緊張地問:“人呢人呢?” 秦天眼睛搜索著暗處的叢林,人早就沒了蹤跡,一切都發(fā)生的太快,他都還來不及反應,兩人就在他們面前消失了,心里有太多的疑問,那兩個黑影是什么東西?為什么要襲擊她們? 但此刻他只想到了一件事:報警! 他盡量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給張警官打了電話,簡單地講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在等待警察的期間,兩人失魂落魄地蹲在后院里,大頭顯然嚇傻了,不停問秦天:“剛剛……那是什么?野人?黑熊?” 秦天抽了一根又一根煙,直到煙蒂在面前扔了一地,風打著旋地在院子里攪蕩,吹得煙灰到處都是,突然有幾滴雨點子砸在頭上,秦天仰頭看了看天,濃云翻滾,黑暗無邊無際,還來不及反應,瓢潑大雨就落下來。 警察來的時候,雨已經下了好一會兒了,張警官帶著一眾警察進到王金花家,就看見兩個人呆坐在黑黢黢的屋里,屋里煙味濃重的嗆鼻。 張警官也是很頭疼,實在沒想到這兩個小年輕一來,漳坪就接二連三出事,真是不讓人省心,于是問話時不自覺語氣加重:“你們在旅館遇見那個姑娘了,為什么不報警?你們不是看著她從醫(yī)院翻窗逃出來的嗎?大晚上還跟著她出來買藥?” 秦天抽著煙皺著眉頭,情緒低落,大頭在一旁低垂著頭,聲音有點顫抖:“張警官,是熊嗎?” 張警官沉默了,以他多年的辦案經驗,能在短短幾秒鐘時間內,在兩個大男人面前把兩個女人拖走,不太像是人作案,而有可能是力量巨大的野生動物,最近幾年生態(tài)環(huán)境好了,周邊縣市好幾次通報說黑熊下到村子里了,為了附近住戶的安全,武警幾次帶著槍支上山都沒有抓到,這一次他也不敢說百分百,但是至少有五成的可能吧! “都怪我膽子小,一看有什么東西沖進來就嚇傻了,根本動彈不得,如果我當時就沖過去,說不定就能救下她,好歹認識一場……”大頭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說到后來實在說不下去了。 張警官知道這兩人受了刺激,也就不再多說什么,準備安排了一個警察開送他們回旅館,兩人堅持要等警方這邊的現(xiàn)場勘查結束,張警官也就不再堅持了,讓兩人去車里等。 秦天和大頭沉默地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人死死盯著通往山坡的小徑,秦天一根接一根的抽煙,抽到后來煙盒都空了,又伸手去副駕駛的抽屜里摸索,等到摸了個空,煩躁地摔上抽屜的蓋子。 警察的勘查一直到凌晨才結束,張警官拖著一身疲憊打開了秦天車后座的門,摘下雨衣,抖了抖頭上的雨水,頓了頓,才開口說:“大雨嚴重影響了現(xiàn)場勘查工作,不過在后院的墻上提取到了一戳動物毛發(fā),要回去檢驗一下才知道是什么,我已經報告了上級,天亮之后會安排救援,這么大的雨,我們也要顧慮到搜救人員的安全問題……” 張警官后續(xù)還說了很多話,秦天一句也沒聽進去,就怔怔地問:“還有活下來的希望嗎?” 良久的沉默,雖然誰都沒說話,其實大家心照不宣,都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