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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6)

    就連紅衣都與平日里不同,繡紋精致,連肩膀都更挺括了。

    嘖。

    活像一只開屏的大孔雀。

    還是一只挺有心機(jī)、懂得做成自然模樣的大孔雀。

    羅國君,周奕的聲音明顯有些不耐煩,你將先生晾了那么久,此時過來,是來裝不得已的嗎?

    聞姚根本沒理他,雙手捧住鐘闌的肩膀:流匪之事的確復(fù)雜。他們將先生的批語遞給朕,確有啟發(fā)。朕已然處理得當(dāng)。

    有了先生的幫助,你卻才完成。周奕溫和地笑了下,先生,這份答卷若是在考場上,恐怕考官已然打道回府了。

    那倒不如燕國君,聞姚冷哼一聲,淡然笑道,答卷糟糕成這般模樣。

    停停停!

    鐘闌連忙拉開險些打成一團(tuán)的兩人,心里無奈極了。

    平日里兩人都靠譜極了,怎么現(xiàn)在和兩個小孩似的。

    先生,你知道燕國君的答卷是怎樣的嗎?聞姚回牽住鐘闌拉他的手。

    周奕表情逐漸變冷。

    若你說的剿匪就是連坐舉報,捉住一人,他先前待過的村莊只要沒有報官便全村入獄,聞姚說,這倒是方便極了。

    鐘闌的心像是忽然被抓緊了。

    難道不有效嗎?周奕反問,挑眉,若非如此,你如何解決問題?難不成,你現(xiàn)在仍猶豫不決,放下手中之事,換裝打扮,來親近先生?

    怎么又開始了?鐘闌有些頭疼,但同時,他對周奕的問題的確也有些好奇,聞姚,你將事情完整說來吧。

    冤有頭債有主。聞姚淡淡抬眼,這些流匪,不過是小國舊將不愿改投新主,要說義氣卻比誰人都有義氣。你下令,他們便寧死不再牽扯上村民,的確卓有成效。然而,若能將其收服,才是上策。

    收服?一天,收服流匪?

    聞姚扯動嘴角:燕國君,你曾記得那些被你當(dāng)做獵物取樂的人?

    周奕的笑驟然收攏。

    朕那日沒有殺他們,而是將他們收至羅國使團(tuán)。聞姚憐憫地望著他,他們都是那些覆滅的小國之將,本該是振臂一回千呼百應(yīng)的人。

    鐘闌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慢慢放下。

    先生最喜無憂無慮,聞姚挑釁似的伸手撥弄鐘闌兩鬢散落的頭發(fā),朝周奕拋個引戰(zhàn)的眼神,這才能讓他了無煩惱。不是么?

    周奕努力壓制惱羞成怒,呵了聲,轉(zhuǎn)身便帶人離去了。

    流匪之事,我也沒想到你會處理得如此快和得當(dāng)。鐘闌欣慰地轉(zhuǎn)身,正打算給予老師的鼓勵,忽地,動作僵硬。

    他身邊那神采奕奕的大孔雀,似乎正在驕傲地開屏。

    鐘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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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細(xì)作

    寒冬已至。院子里落滿了雪。

    西邊的院子掛滿了紅色的燈籠,池塘里也放著許多紅油紙折成的小燈,東邊卻一片銀裝素裹。

    還有大半個月就又要過年了。鐘闌捧著手爐,膝蓋上攤著本書,燕國君還是沒有動靜。這樣拖到過年,我們都得在雨行城過年了。

    他最近懼冷,裹成了一個球,走起路來一搖一擺,于是干脆整日躺在臥榻上。

    聞姚放下手中的書卷,起身走到鐘闌身邊,用手背試了試他額頭的體溫,輕聲:你最近身子又出了狀況,我倒是希望燕國君還能這樣安穩(wěn)下去,他要是此時開始搞事,我反而擔(dān)心你。在雨行城過年也無妨。

    鐘闌嗯了聲,閉上眼睛,幾息之后就睡著了。

    聞姚皺起眉,盯著他的睡顏,心里隱隱不安。

    鐘闌的發(fā)病時間其實(shí)有跡可循,雖然有時會提前或是延后,但大體上是固定的。他的下一次頭疼發(fā)作大概在四五天后,算上恢復(fù)期,一直到過年前都沒有戰(zhàn)斗力。

    先生,朕來了。

    聞姚一把推開門。周奕身著青絲盤龍襖,立于院外。他見著開門的是聞姚也不惱,如之前幾天一樣,將聞姚當(dāng)成空氣,對著門內(nèi)高聲:先生,您醒了嗎?

    聞姚眉頭一皺,剛想拖著周奕,忽地背后傳來溫和從容的回應(yīng):我整理好書本就來,陛下先去書房。

    回頭,剛才還睜不開眼睛的團(tuán)子不知何時已將和被褥似的衣衫脫去了,身著普通冬裝,立于桌邊認(rèn)真地整理書本,神情淡然,看不出半點(diǎn)困倦和難受的樣子。

    周奕果真沒發(fā)現(xiàn)鐘闌的異樣,頷首:朕先去了。

    待他走了,聞姚走過來,心疼且無奈地拂過鐘闌的臉,聲音冷且輕:我可以故意弄出些事件來,拖過這幾天,讓你這幾日都不與他接觸。

    無妨,我撐得住。

    那這幾日我陪著你。

    你們終究是兩國之君,既做好了約定,就遵守。鐘闌轉(zhuǎn)頭,別落人話柄。

    這些事情本不用鐘闌教的。聞姚冷靜下來,點(diǎn)頭,繼續(xù)看書了。

    他怎么最近愈發(fā)粘人了?

    鐘闌看向靜默的聞姚,嘆了口氣。

    待手上的書整理完,鐘闌將捧著書盒,將書盒交給屋外候著的李全,讓他帶過去。路過聞姚身邊,他輕聲:別讓燕國君發(fā)現(xiàn)我身體有礙。

    聞姚皺眉,看著那道挺直的背影在紛飛的雪地里逐漸走遠(yuǎn),撐著傘,發(fā)絲卻與斜飛的雪絲交纏。

    下了課,李全撐傘送鐘闌走過狹長的連廊回臥室。忽地,鐘闌瞳孔驟縮,直愣愣地倒向連廊里的柱子,肩膀狠狠撞上柱子,咳嗽起來。

    李全手忙腳亂,鐘闌反而更冷靜。這幾日他為了隱瞞自己的病情,把宮人們都支走了。

    李全,我自己回去,你趕快去找太醫(yī)。

    李全很快冷靜下來,看著連廊另一端的臥室,心想也不算太遠(yuǎn),立刻應(yīng)聲離開了。

    鐘闌扶著柱子,大口喘氣,腦袋和炸裂了似的,一步一踱。

    先生,李全怎么拋下您一人?

    鐘闌扶著柱子,后背僵直。

    那種鉆心的疼從腦子一路往下劈,幾乎將鐘闌一分為二。他的眼前似乎都出現(xiàn)了幻覺,看到血液從大腦的溝壑中滲出,爬過他的皮膚,體溫一寸寸變冷。

    周奕走到他身邊:先生,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玄袍青年的睫毛微顫,表情冷淡而矜持,眼神波瀾不驚,似乎鬢角的濕意是因?yàn)轱w雪的吹拂:屋內(nèi)沒了熏香,我讓他直接去取了。

    本就白皙的面龐帶上幾分病態(tài)的蒼白透明,嘴角卻抿成一條鋒利的線,倔強(qiáng)、強(qiáng)硬的眼神在莫名而來的脆弱感中愈發(fā)美味。

    周奕舔了下嘴角:原來如此。朕擔(dān)心雪天路滑,下人照顧不好先生,特意追出來呢。

    多慮了,就這幾步路。

    寒風(fēng)拂過連廊。

    周奕怎么還拄在原地不動?他怎么還不走?

    脖頸處微微滲出冷汗,眼神卻一如既往冷得銳利。疼痛越來越遠(yuǎn),神志在極端痛苦和否極泰來的虛幻空無間跳躍。

    先生,周奕慢悠悠地走來,您還不回房,可是要朕扶您回去?

    鐘闌企圖抬腳。但身上的神經(jīng)似乎都不聽他的使喚,若腳步懸空,他恐怕再也沒有余力保持穩(wěn)定。

    我在賞雪。

    真是的,周奕走過來,親昵地扶住鐘闌,若是要朕扶,直說便是。

    不用!鐘闌臉色一變,像是因?yàn)楸挥|碰而暴怒,用盡全部力量推開周奕沖回臥室。

    他猛然將門關(guān)上,身子軟趴趴地貼著門,慢慢滑下坐到地上。

    門外,周奕眼睛微瞇,然后笑著從院子里走出了。

    鐘闌撐起身子,從窗戶開著的縫里望向院內(nèi),剛好看到周奕衣角消失在轉(zhuǎn)角。與此同時,院子轉(zhuǎn)角還有另一人!

    李微松!

    鐘闌忽然睜大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能貿(mào)然追上去,然而這些天燕國君一直隱瞞李微松的下落,一有挑戰(zhàn)他們耐心的架勢。此等機(jī)會,異常難得!

    呼吸急促,眼神迷離,脖頸上肌rou緊繃。他推門小心地進(jìn)入院落,在天旋地轉(zhuǎn)之間奇跡般找到平衡,慢慢探索至東院的墻邊,用后背貼著墻,將身體重量壓在墻壁上,仰頭長舒一口氣。

    你倒是將我這塊肥rou利用得無比得當(dāng)。裝作要出賣我,把人引來雨行城,吊著他們兩個卻遲遲不下手。

    李微松的聲音有些無奈,但并不激動,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

    鐘闌微怔。他不是沒想過這是李微松和周奕聯(lián)手下的局,但周奕的癡迷與李微松的殺意截然不同,他很難想象李微松是怎么說服周奕與他合作的。

    周奕漫不經(jīng)心:他和聞姚的關(guān)系比朕想象得要更緊密。朕難道不想讓聞姚早點(diǎn)滾開?這必然要多花些時間。

    我也是有耐心的。李微松哼了聲,他的頭疼病該發(fā)作了吧?最近是趁虛而入的好機(jī)會。

    算著日子也就是最近了,但好像沒有什么征兆。

    要不我趁他虛弱來次襲擊,你試試英雄救美。

    李微松和周奕的對話越來越遠(yuǎn),

    鐘闌一邊聽著,一邊確定不能再相信周奕。周奕和李微松才是一伙的,他和聞姚在雨行城被周奕吊著,說不準(zhǔn)之后還會遇到更多問題。盡早與聞姚離開,以免夜長夢多。

    他想調(diào)整下姿勢,起身回房。然而在寒風(fēng)中一吹,原本就痛苦不堪的身體愈發(fā)脆弱。他聽到自己骨骼咔的一聲,冷汗順著下巴流到鎖骨,面色無比蒼白。

    即便如此,他都忍住了,單手扶墻,慢慢挪動,不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

    李微松:該死,聞姚的車隊怎么從那邊路過,我得從中央的院落繞路離開。幸好鐘闌還在屋子里。

    不好!

    血流快速沖擊已然疼痛麻痹的大腦,鐘闌眼睛瞪得無比大。

    院落的石門,邁出了一只腳。

    他握緊拳頭,死死盯著那只腳。時間被放慢了,眼中的兇悍卻加速武裝他瀕臨崩塌的身體。

    臉出來了。

    他轉(zhuǎn)頭了。

    被看到了。

    這邊不方便。你到朕屋子里躲一會兒,還是從另一邊離開為好。

    鐘闌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那人。

    是周奕。

    跨過石門朝這邊走來的是周奕,不是李微松。

    李微松的聲音似乎就貼著石門的另一邊:怎么了?

    周奕的眼神落到鐘闌臉上,仿佛什么都沒看見,繼而轉(zhuǎn)過頭看向石門另一邊的李微松:鐘闌的窗戶沒關(guān)。

    嘖,算了,我到你屋里等一會兒。

    李微松的腳步聲逐漸行遠(yuǎn)。鐘闌眼睜睜看著周奕走到自己面前蹲下,用一根手指豎在鐘闌嘴前。

    李微松的聲音遙遙傳來:你去哪兒?

    周奕高聲:去噓寒問暖。

    李微松的不屑聲離得太遠(yuǎn),聽得不甚清楚。周奕卻越來越近,看著鐘闌充血的雙眼,聲音極低極低:別動,李微松沒走遠(yuǎn)。他見著你這副樣子,聞姚還不在身邊,說不定會改變主意,立刻殺過來。朕可不會武功。

    別這樣看著朕,周奕湊近了,似乎覺得此時脆弱的鐘闌特別誘人,蹲下輕撫他的頭發(fā),對不起,朕讓你知道,之前是與李微松聯(lián)手欺騙你的。

    鐘闌聲音喑啞:我知道了,自然不會與你合作下去。你如今又為何不通知李微松過來?

    因?yàn)榘。苻炔[起眼睛,朕并不想傷害你啊。

    可你與李微松合作,他想。

    先生,周奕貼近了,聲音詭異且玩味,你說,朕到底是在與誰合作?

    鐘闌一愣,周奕忽地跨到他身后,一把捂住他的嘴,避免他叫出聲,然后在耳邊娓娓道來:李微松以為朕與他聯(lián)手騙你,但朕又何嘗不能與你聯(lián)手,去騙他呢?一切都只需要你的一聲同意,這場細(xì)作的把戲就能立刻反轉(zhuǎn)。

    鐘闌的眼睛越瞪越大。

    你瞧,朕對你多上心。周奕湊到他耳邊,你同意嗎?

    劇烈的疼痛似乎抹滅了鐘闌最后的神志。他的世界變成了黑白兩色,周奕不懷好意的笑意牽引著他,似乎是吹笛人在誘惑陷入昏睡的孩童。

    忽地,另一邊,西門外傳來腳步聲!

    以鐘闌對他的熟悉,他一下就認(rèn)出這腳步聲屬于聞姚。

    他正要出聲叫他。周奕的聲音冷冰冰砸在他耳邊:朕一直默許你與聞姚交流,但這場交易有個條件。你一旦告訴聞姚,朕立刻轉(zhuǎn)向李微松那邊。若你此時出聲,這場交易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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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昏睡

    聞姚步入院落。他見到臥在周奕懷里的鐘闌,瞳孔緊縮,立刻走了過去。

    鐘闌完全昏了過去。

    健步而上。周奕同時后退一步。聞姚眼神銳利,一把牽住鐘闌的手,輕輕一拽。不會武功的周奕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聞姚輕松將人攬回自己懷里,甚至并未驚擾到他。

    羅國君,這般緊張做甚?周奕在原地,噙著自己一貫的笑,朕在院里發(fā)現(xiàn)了昏睡不醒的先生,甚為擔(dān)憂于是抱起人來。你為何一副警惕的模樣?

    聞姚沒理他,低頭看向鐘闌。他的上半臉一片熏紅,眉頭緊皺,呼吸不時抽搐,手緊緊抓著聞姚胸前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