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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陸北津入魔以來,身上便散發(fā)著一股令人不適的氣息,景瑜每每遇見他都覺煩躁。查探之下便發(fā)現(xiàn),那種有別于魔氣與血氣的氣息,流淌在陸北津的每一條血脈之中,宛如被人所豢養(yǎng)。 他一直不見陸北津,除了不想理這人以外,確實也因為這令人作嘔的邪術,讓景瑜感受不到陸北津的真心。 他冷聲道:“清幽谷受納之人十分廣泛,連罪大惡極之人,只要誠心悔過,便都可許愿。但這其中,絕不包括與神道相忤逆的邪佞。你若何時能剔除了這身邪氣,再來找本君也不遲?!?/br> 陸北津沉默著,久久沒有回應。 另一邊,河燈順著水流,已經快漂出視野。景瑜抬步追上,將陸北津丟在原地。 此時的空氣,仿佛比平日里更冷肅些。 景瑜怔了片刻,回過頭時,卻嗅到濃重的血腥味兒,從陸北津身上傳出。 男人面色蒼白,身周血氣繚繞,七竅皆被猙獰的血跡濕潤,猩紅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景瑜。 景瑜微微抬頭,冕旒上的玉珠撞擊出悅耳的聲音,他的聲音卻藏不住訝然:“你毀了戰(zhàn)書?你不要命了……” 他與陸北津的戰(zhàn)書,由天道所承認,任何人想要毀約,神魂都會受到重創(chuàng)。 而陸北津毫無征兆地,一聲不吭地將戰(zhàn)書撕毀了。 陸北津神色枯敗,指尖也流出血來,滴滴落到窗欞上。他一開口,殷紅的唇便被血液浸透:“邪佞已除,神君……”他垂下眸子,遮掩自己恐怖的面貌,聲音虛弱道:“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景瑜微微張口,還未說話,便見陸北津身形委頓,無力地跪倒在地。 “為了個君卿……”景瑜沉默良久,最終笑了一聲,胸口郁氣一掃而空,“算了,也沒必要與你置氣?!?/br> 仔細想想,他與陸北津相伴近百年,就沒見過此人甘心受過如此嚴重的傷。往往是受了一星半點看不出痛苦的輕傷,便回來強迫著他雙修。 為了君卿,他倒是豁得出去,連神魂如此嬌嫩的地方,都忍心重創(chuàng),倒真不怕變成個傻子。 果然他這個替身,在陸北津心里永遠比不上正主。景瑜對陸北津早已失望透頂,如今連個反應也欠奉,只叫來了清幽谷的人。 景汀蘭被叫來給陸北津療傷,苦得整張臉皺成了一團,嫌棄寫在臉上,用藥盡往最痛的地方使。 景瑜輕聲安撫她:“等你治好了他,我讓云榕哥哥給你休長假呀。” 景汀蘭又狠狠扎了陸北津幾針,這才勉強解氣。她問景瑜:“小景,等他醒了該怎么辦?” 景瑜沉默了一瞬:“讓他去水悅臺的主殿找我便是,趁早把此事解決?!?/br> 景汀蘭不知想到什么,開心地應了聲。 第二日,陸北津悠悠醒轉,只覺渾身傷痛輕了許多,但微微一動,仍是疼痛刻骨。 外面一個女修抱著藥箱,心情不錯地對他道:“你醒了,我就不治了。神君讓你去主殿見他?!?/br> 陸北津開口,只覺五臟六腑如同被針扎,面色蒼白道:“現(xiàn)在嗎……” “對呀,神君說了要盡早?!本巴√m輕哼了一聲,“不過你可別太激動,水悅臺的主殿九十九階,你可得留著點力氣,好跪著爬上去參拜?!?/br> 參拜神君需膝行,這條規(guī)矩自從景瑜化神后,清幽谷中從來沒有實施過。 但在陸北津這個膽敢欺騙景瑜感情的渣男身上,清幽谷任何人都不介意,讓這些刻板的規(guī)矩再多上幾條。 男人微微一動,便牽扯到神魂上的傷口,痛得悶哼一聲,許久才答道:“好。” 在景汀蘭離開后,男人踉踉蹌蹌地離開了寢房,安靜地俯身,跪倒在水悅臺的殿宇前。僅僅如此,神魂與身體上的傷口便已崩裂,陸北津周身血氣縈繞,凝成實質。 這一日,殷紅的鮮血流滿了九十九級長階。 男人一步一叩拜,不知幾度昏厥,形銷骨立的身形,終于出現(xiàn)在水悅臺的主殿門前。 第49章 重識(七) 景瑜把玩著玉冕, 在殿中等了好一會兒,輕聲道:“奇怪,陸北津想復活君卿想得那么殷勤, 不該來得這么慢?!?/br> 云榕應了聲:“或許是傷的重, 路上耽擱了些。小景等急了?” “我巴不得他不來?!本拌ぽp輕嘆了口氣,“他不是好相與的人,我怕他是想對清幽谷做什么手腳?!?/br> 云榕拗不過他,只得出去看看。 其實陸北津已經到殿門前一段時間了, 可按規(guī)矩, 他還需要在此跪上兩個時辰,才能進去拜見景瑜。 云榕也不是第一次出來看,目光涼涼地點在他身上,很快移開了。 殿內有禁制, 陸北津看不見,也聽不到里面的動靜。萬籟俱寂中, 男人氣若游絲,眸色淡得宛如山頂?shù)姆e雪, 只有脊背挺得筆直。 云榕看了他一會兒, 終究沒有順遂心意,將這人一掌掀翻下去, 讓他重新爬一遍。 景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云榕哥哥,他這是……” 景瑜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身后, 殷紅的血跡在雪白的石階上極為刺眼, 景瑜怔了一瞬, 才想起清幽谷的條條規(guī)矩來。 還有這些規(guī)矩, 他倒是忘了。 云榕有點被戳破小心思的心虛, 忙道:“若是小景不喜歡他的血沾了石階, 我這就讓他進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