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坐在月明里 第23節(jié)
周和音自從經(jīng)歷過阿婆的去世,她誰家的白事都不愿意去。去了,誰哭半聲,她就會跟著哭。 邵春芳索性也不肯她去丟人現(xiàn)眼。 說這孩子瘋癲的時候,笑點跟有人咯吱她似的;遇到點事了,也是眼淚跟不要錢似的。 此刻,她已經(jīng)走出這片事故封鎖區(qū)了,呼吸間一口新鮮的冷空氣納入,有人突然回頭,那交警看她又回來了。 周和音對警察、醫(yī)生有著天然的制服“恐懼”,她喊人家警察叔叔,“我還有話要和我朋友講,我可不可以再過去一下?!?/br> …… * 和陸臨分手那會兒,他給和音發(fā)了好些個好人卡,說她一點問題都沒有,問題全在他,他們也許不合適,小音,你值得更好的。 周和音痛快答應了他的分手。人家分手都要哭一場的。周和音沒有,倒是去羽毛球館打了一下午羽毛球,球技爛到全在撿球了,隔壁初中生的男孩子都看不下去她。 她和nana說,她頭一回喜歡一個男生,掏心掏肺地對他好,最后他這么冷漠地打發(fā)我,我甚至都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不知道就是沒有!nana罵她傻。 是的。那天,小音從羽毛球館出來,就沒再提過陸臨。 初戀總是昏頭的,周和音說,也只有初戀罷,她以后才不會主動和任何男人先說喜歡。 盡管當初,她是有百分百把握,知道陸臨是喜歡她的,她不過是挨不住先告白的那個。 周和音穿的是高跟鞋,一路篤篤跑回來,車里的人也看到她了,第一時間降下車窗來,問她,“出什么事了?” 她摸著自己肩包的鏈條,略微平復冷空氣之下的顫抖,“我如果說想去寶相寺燒香,你會不會笑話我?”那些游園爬山的,她都去過了,唯獨寶相寺。 總之,她不會主動說喜歡。周和音暗自建設。 “不會。只是,寶相寺聽說男人求前程得多。女生求姻緣最好去……”傅雨旸的話還沒說完。 “我就想求事業(yè)。佛祖不是眾生平等嘛,怎么還重男輕女的,為什么男人能求,女生不能求!” 車里的人總能被她逗笑,“有道理。那么回酒店拿行李吧!” “???” “不是明天要去?寶相寺離這很遠,想早一點去燒香,就得提前出發(fā)?!备涤陼D說,你住市里,我明天還得擎早來接你?!案纱辔医鑲€地方給你住,也離那里近一點?!?/br> 他們出發(fā)的早的話,或許能燒到頭香。 周和音有點迷糊之際,傅雨旸再道:“你放心,就你一個人住。害怕的話,我接許抒誠meimei來給你做個伴?!?/br> 第20章 ◎甜白釉◎ 周和音第一次來b城還是初一年級的夏令營, 那時候邵春芳百般不放心,怕小音有個什么閃失或者走丟了。 阿婆說一隊人呢,還有帶教老師, 人家姑娘丟不了,你的姑娘就丟不了。你老是不放心她, 她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呀。 出發(fā)前一晚, 阿婆份外給小音兩百塊,縫在她的外套里襯口袋里,讓她救急用, 或者看到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就拿這錢用。 小音問阿婆,這是你送我的錦囊妙計嘛? 阿婆總是默認她的各種奇怪念頭。 出發(fā)前這一晚, 小音在阿婆北屋天井里納涼,吃桃酥, 問阿婆,你去過b城嘛? 去過, 比你大兩歲的時候跟上頭兩個哥哥去的。還有哥哥的一個朋友。是我偷偷扒在哥哥車上,讓他們帶我去的。 小音問阿婆都去過哪里, 阿婆說的也就是那些書上都講過的地方。唯獨一處,寶相寺,阿婆說,陪人去燒香的。那里一向是求事業(yè)求學業(yè)最靈驗的寺廟。 只不過那會兒,他們是去躲清凈的。 小音那時小,自然沒興趣這佛門清修的地方。甚者,她還覺得迷信呢。 后來阿婆去世后,周和音陸續(xù)也來過b城幾次, 短暫停留短暫離去。唯獨這一回, 她想起了寶相寺, 她想去看看。 * 傅雨旸聽清她的話,只淡淡一句,“現(xiàn)在那里可沒有清凈可躲了。再沒有比寺廟更熱鬧的地方了?!?/br> 周和音難得,附和他的話,“也許現(xiàn)在的人反而不如從前的人快樂。需要求菩薩保佑、寬恕的地方太多了?!?/br> 去那里敬香禱告的人就都信佛嘛,未必,人不求信仰,只求心安。 傅雨旸當她童言無忌,可是正因為無忌,往往才能說到褃節(jié)上。 * 車子一路從酒店折返,抵達傅雨旸住處。 周和音從車里下來。傅雨旸的司機要幫他搬后備箱里的紅酒,他沒要,說他自己來,也要司機在外頭等他一會兒,稍后送他回他父母住處。 傅雨旸說這番話時,燈把他的影子披露地長長的,拖在地上,周和音正好一腳踩在他的頭顱……影子上。 他答應她的,借房子給她住。她既然愿意來,就不會沒替自己想周全過。更不稀罕他當真找個誰的meimei來陪她。至于他要司機等他待會走,那是他自己的事,她難不成還反過來替他作主:不然,你別走了。 那倒成了她是個艷遇布控者了。 周和音的腦洞一時演練,邊上的傅雨旸喊她回神,行李箱已經(jīng)替她拿下來了,只是他手里端著箱紅酒,“你得自己拿箱子?!?/br> 她這趟來出差,衣服帶的簡便,箱子其實很輕。 傅雨旸的這套房子屬于高檔住宅樓的花園洋房,ab式,一棟小樓分離出兩套對應格局駢列。他的這套在最東面,入戶門是指紋密碼鎖,他手里有東西,就報密碼讓周和音幫他開: 1120. 直到房子一樓燈火通明,傅雨旸把他的酒安放到恒溫酒柜里,周和音還像極了一個等待被安檢過閘的旅客,小心謹慎地站在玄關(guān)門口,背手欣賞墻上的畫。 傅雨旸招待她,“你可以直接進來?!?/br> “有可以換的拖鞋嘛?” “不用了,進來?!?/br> 他忘了她才從酒店出來,周和音翻行李箱里的一次性拖鞋,抬腳摘掉高跟鞋,趿上拖鞋的瞬間,人變矮了點。 傅雨旸發(fā)現(xiàn)她兩次穿拖鞋的樣子都很落拓自在,可能是居家的緣故,人會松懈很多。 只是這一次陌生的環(huán)境,江南那股子市井人家的小孩機靈勁收斂了。 外面已經(jīng)很晚了,他不該再和她磨洋工下去的,簡單交代房子的格局,客房在二樓,“兩間聽你選。里面那些開關(guān)面板什么的,我相信你能搞定?!?/br> “……” “能搞定嘛?”他聽她不說話,干脆確認一遍。 “只要你家不要搞過分的高科技。” “哦,那倒沒有?!?/br> 傅雨旸再道,他早上六點來接她,讓她抓緊時間去卸妝、洗漱。卸妝二字特地咬重了些字節(jié)。 聽到這,周和音終究沒忍住,“你父母離你這里多遠?” “一個小時車程?!?/br> “我們從這出發(fā)去寶相寺多久?” “也差不多一個小時。但是黃金周早高峰,我們得提前出發(fā)?!睂毾嗨戮劈c開門。傅雨旸說,既然打算去,就積極點,趕不上頭柱香,也得趕頭趟香。 那這么算起來,他回去都睡不到幾個小時了?!捌鋵?,我這個人沒多講究。你借我個房間住就可以了?!阋琅f是主人?!敝芎鸵籼嶂男欣钕?,卻找不到他家上樓的樓梯口,只能面上自若地問他怎么上樓。 傅雨旸過來,幫她提,也回答她的話,“這話你說可以,我說就不可以了?!?/br> 周和音不明白他的意思。某人再道,“你在飯店那會兒,不是心里打鼓的嘛?” 傅雨旸坦蕩的口吻繼續(xù),“所以,我才和你說,你放心?!?/br> “是真心想招待你玩兩天。” 周和音眼里一時有了情緒,像冷玻璃遇熱空氣一般地遮不住,朦朦間就起了霧?;虮徊轮谢蛴行┖晾逯g的失誤感。 傅雨旸頓時喟嘆,年輕真好,這脆生生的露怯,連臉上的絨毛都能瞧得清。他還能說什么呢,難不成當真要把這朦朦的霧信手拂花,由著冷玻璃打碎,那就俗套了。 確實是真心邀請她,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種簡單的心神了。 同一個異性,不是談生意,沒有機鋒心計,也不徑直談性。就簡單鮮活地存在著就好了。 她不必屬于誰。但既然他力所能及,他愿意看著這個鮮活的魂靈一直簡單下去。 他去到周家也該是這個目的。 剛才聽她言語里,如果傅雨旸沒有估計的錯的話,當年和梁小姐一起去寶相寺的,就是他父親。 很諷刺。他母親頭七那天,傅雨旸在書房里燒了那封留了近五十年的信,本意是一筆勾銷,了賬的。 誰知竟沒有。他還被有人也拖進了那里去。 這個人憑著拳拳的熱情,一路跑回來,跑到他的跟前,跟他說,她愿意留下來,只是你不準笑話我。 那一刻,傅雨旸希望這個游戲永遠不要停。 線在他手里就夠了。 * 周和音被猜中心思,以及他的那句“你放心”。 倒顯得她是個俗人了。 俗到她甚至懷疑自己會錯了意。他的那個混血老板都說他,就愛充個長輩。 長輩招待晚輩,要想多少。 周和音一時生氣,嘴里的話更是倔了,“我放心啊。所以才叫傅先生不必叫許先生的meimei來陪我,傅先生也不必興師動眾地回你父母哪里住了。太折騰了,我以前和我男朋友來這里旅游住民宿也是男女混住的。沒什么大不了?!?/br> 某人聽到個新鮮的詞,“那你男朋友現(xiàn)在人在哪里?” 周和音腳尖點點地板,“就在這里,”說完才發(fā)現(xiàn)口誤,“我的意思是,他就在b城。不過已經(jīng)不聯(lián)系了。” “分手了?” “嗯。” “分手了那就別一口一個男朋友?!备涤陼D給她介紹一個更合適的詞,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