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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坐在月明里 第25節(jié)

    她該說這是個小妖精呢,還是他傅飛飛昏君無道呢。

    宋曉喻是陪老母親和大嫂來燒香的,她侄兒才進(jìn)高三,大嫂已經(jīng)忙著求禱來年金榜題名了。

    今天日頭好,黃道吉日,宜出行婚嫁及祝禱。

    不然這么偌大一座城也能碰到熟人呢。

    宋曉喻朝傅雨旸人走近,眼見著他手里松了女方的袖子。那女生低低垂眸,自顧自挽袖,也與傅雨旸站開些距離。不聽不見,不卑不亢。

    平心而論,宋曉喻最最客觀審美的人,她欣賞一切漂亮的面孔。更明白,聰明的女人不該只和女人做文章。

    這女生雖說穿著傅的衣服,但沒那味,沒那癡男怨女糾纏過的味。

    “好久不見。”

    “是有些日子了。”傅雨旸且應(yīng)承宋女士。

    “我聽幼實說,你去江南公干了?!?/br>
    “嗯?!?/br>
    “你母親尾七過了嗎?”你就在這曠夫怨女的。

    按理說不應(yīng)該,他傅雨旸不是那種被小姑娘牽著鼻子走的人。宋曉喻的嘴一向厲害,不見到rou,也要你出點血。

    傅雨旸永遠(yuǎn)慢待人的那副尊貴德性,“上個星期才燒過尾七紙。你和幼實都知道我的,一向不信這些,都是我本家一個jiejie代祭?!?/br>
    好意思的。宋曉喻剜他一眼,再過問他身邊人,“女朋友?”

    “朋友。來這里玩,我正好有空。”

    宋曉喻再想說什么的時候,只聽傅雨旸摜一般地闔上車門,動靜大到地上的楓葉子都撲騰起來了,面上卻是不顯。

    那頭宋母聽著女兒這說話機鋒滿滿的,連忙圓和,讓她別耽誤了時間。

    宋曉喻這才勉強作罷,臨去,“汪伯伯住院了你知道吧?”

    “你知道幼實的,和她那個繼母也不來往,她爸爸這次住院,她急得嘴上都燎泡了?!?/br>
    “傅雨旸,你去江南的事,幼實從別人口里知道后,狠狠哭了一場??拮约河卸嗌?,你母親去世,她一心怕你顧不過來,才去幫你的,多少人笑話她上趕著做女主人呢?!?/br>
    閨蜜始終是閨蜜。宋曉喻才不管誰和誰更登對,她只管她的姐妹,她的姐妹不痛快了,她就要當(dāng)事人知道。

    不然白擔(dān)待了。

    宋母卻怪女兒多管閑事,你說了又能怎么樣,不合適的人,就是這一時好了,下一時終究還是有疙瘩打。

    你管人家的事做什么。

    宋曉喻依舊忿忿不平,說沒想到傅雨旸是這么膚淺的一個人。

    宋家姑嫂一向有梁子結(jié),嫂子不大認(rèn)同小姑子,男人啊,你就別給他打任何保票。話又說回來,他和你怎么樣開始的,也能和別人怎么樣開始。

    怎么就只能你單單不同呢?

    宋曉喻沒好氣瞥一眼大嫂,大嫂卻裝糊涂得很。哦,我說的是人家幼實呀,不是說你。

    *

    寶相寺大殿正門香鼎前,初升的太陽還沒撥開云霧,上山的人一身潮氣,人影如織。周和音從傅雨旸手里接過一把香,他抖開手里的防風(fēng)火機,讓她把香尾抬高,口低架在火上,細(xì)細(xì)地?zé)肌?/br>
    周和音幾次要撤手,他一只手擎火機,一只手?jǐn)n著火苗,說沒好呢,沒燃透。

    他們周遭都是人,她擠在潮流里,微微抬眸看他,有人心神再鎮(zhèn)靜不過,比那大殿里受人間供奉香火的佛祖菩薩都平和。

    都說世上最難畫的就是菩薩低眉。周和音別說菩薩了,她甚至讀不懂眼前人的低眉。

    他們一路上山來,都相安無事,因為她不問,他也不說。

    周和音是覺得沒資格過問,傅雨旸大概是覺得沒必要朝她分說什么。

    從前竟不知,一把香,燃透要這么長時間。周和音的手都快要舉麻了,她一晃,傅雨旸就讓她,“別動?!?/br>
    “人家都拿到蠟燭上去過火的?!彼铀饳C的火不夠大。

    傅雨旸繼續(xù)低眉,手里攏火,動作穩(wěn)得很,“你這么喜歡半途而廢的嗎?”說話間,火機上的火苗一抖,周和音有點吃不消這濃烈散開的線香味,微微一個噴嚏。

    傅雨旸薄嘖一聲,“講究點好嘛?對著人。”

    有人自認(rèn)理虧難堪,不出聲。待到那香燃透了,傅雨旸撤了火,周和音第一時間去翻包里的口罩戴,她才戴上,也聽著晨鐘聲,預(yù)備擎香祝禱時,傅雨旸生生摘掉了她的口罩,他的強詞是:“好不容易來一次,好好求,讓菩薩看到你?!?/br>
    說著繳了她的口罩,走離這群敬香的虔誠人士。他說過的,他不信這些。

    直到晨起的頭一趟香敬過,人潮陸續(xù)散開在這寺內(nèi),周和音去邊上找傅雨旸,他一身黑色休閑穿扮,站在黃墻綠琉璃瓦的影壁邊,在講電話??粗芎鸵暨^來,沒講多少便收線了,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就問她,“求什么了?”

    “寶相寺不是一直求事業(yè)前程的嘛!”她還能求什么。

    “佛祖都能保佑前程似錦了,歲歲平安又有什么難。”傅雨旸說,他沒有他們貪心,“我只求,歲歲平安?!?/br>
    中軸線上還有七八個殿堂可以參觀,傅雨旸手機落袋,走過來朝她說,他們可以慢慢看。

    她餓了,西偏殿后頭有素齋堂,寶相寺的素齋一向可以,推薦她一定要嘗嘗。

    就這樣一路穿過鐘樓、鼓樓,御碑樓,直到在那棵著名的古銀杏樹下,人潮再次攢動。傅雨旸說得沒錯,再也沒有比寺廟更熱鬧的地方了。

    眾人都在拍照、合影。

    傅雨旸想起了她的vlog,“這里不值得你錄一下?”

    “人太多了?!敝芎鸵粲X得她的聲音已經(jīng)夠大了,傅雨旸像似沒聽見,俯身貼耳過來,問她,“什么?”

    她看著他再一次低眉過來,心忍不住地被燙了下,比香灰無意掉在手背上更具體的燙和熱。

    “我說,古剎古樹就該冷落清幽才有意境美?!彼运桓吲d這樣拍。

    傅雨旸聽清她的話,不置可否的樣子,微微直起身,沒來得及說話,手機再次響了,他不得不走開去接,這一通電話足足講了十分鐘不止,

    等他再折回來時,周和音也才回復(fù)好家里那頭的短信。

    傅雨旸試著續(xù)上她剛才的話,“這里晚上五點閉門。”

    “你要拍嗎?要的話,我們晚上五點以后再過來。”

    周和音從小到大,最怕一種話術(shù),先禮后兵。每次老師找她談話,上來夸獎鼓勵一通,準(zhǔn)沒好事;爸爸也是,爸爸找她談事情,先說的永遠(yuǎn)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永遠(yuǎn)在后頭,在“但是”后頭。

    她直覺今日的傅雨旸也是,他突來的殷勤,應(yīng)該是要彌補什么……

    彌補他的爽約。他說,他可能得去一趟醫(yī)院,沒言明具體去看誰,周和音卻不必點不必?fù)艿囟恕?/br>
    “我下午的機票,不能再改了。我爸媽去機場接我?!?/br>
    第22章

    ◎戀家鬼◎

    晚上, 許抒誠給傅雨旸來電話,問他回江南了嗎?還沒的話,來家里吃飯呢, 昨天許家老大請客,剩了好幾瓶酒, 許父要喊雨旸來喝兩杯。

    大概許抒誠說的碎了些, 傅雨旸在那頭不高興聽的樣子,“我什么時候成了回江南了?”

    個回字說得不好。

    許抒誠心想,得, 他又撞槍口上了。只當(dāng)傅雨旸這兩天事多人忙,氣不大順而已, 不和他計較,“哦, 那么你什么時候‘去’江南呢?”

    去你大爺?shù)?。有人干脆爆粗?/br>
    那頭的老喬可要笑死了,說從前只當(dāng)某人天上有地上無的傲慢嘛, 勉強還能接受;這段時間不知怎么地,整個滾刀rou, 胡攪蠻纏。

    半個小時后,許抒誠過來。因著傅雨旸中間聯(lián)絡(luò)的關(guān)系,許抒誠跟著老喬自然有生意做,但他也識相,喬傅的聯(lián)絡(luò)局上,除非老喬開口點他來,不然,許抒誠乖乖吃席的自覺。

    今日老喬心情好, 喊小許過來, 過來看看你這哥哥鬧什么不痛快呢。

    且有意思了。說認(rèn)識雨旸這幾年, 就沒見過他的酒底,今天大概老岳父開刀動了元氣,我們雨旸傷了心了,焦心思了,這才不擔(dān)酒了。

    喝多咯。

    傅雨旸眼里從不把老喬當(dāng)長輩,也從不管老喬私下的那些風(fēng)流混賬事,偶爾調(diào)侃起來,就是讓老喬多保養(yǎng),別哪天我們醒了,會沒開成,要去奔你的喪。

    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不死在一線戰(zhàn)場上,死在床頭還是床尾的,說出去,我們共伙的人也沒臉。

    老喬一向豁達(dá),說我死都死了,還去管你們活人什么臉。

    我快活一場就夠了。

    男人的葷腔一向這么沒邊。

    傅雨旸干脆祝他的合伙人,老不死。

    一通機鋒玩笑過后,老喬讓雨旸說正經(jīng)事,說和你那沒緣分的老岳父,都談什么生意了。

    要不怎么傅雨旸這個后共伙的,一路幾乎爬到老喬頭頂上去呢。這兩個人就是一路人,生意桌上就只有籌碼,出牌的目的也很明確,合理合法地贏到錢就夠了。

    合理是人情及人品;合法是避險和原則。

    傅雨旸棄了手里的酒杯,要抽支煙的,摸出煙,再滑火機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沒氣了。白天,給人燒香燒沒了。

    你說氣人不氣人。

    某人一貫的脾氣,煙可以抽別人分的,火不可以,不可以過別人的火。他喊侍者,給他找盒火柴來。

    *

    從前傅縉芳在的時候,對汪家的評價就有褒有貶。說汪齊鳴這個人,名字取得是真真契合得很,一朝發(fā)跡,自鳴得意。

    但一女一子還算歹竹出好筍??上?,小兒子太小,以至于汪齊鳴這個老家伙恨不得拔苗助長。

    傅縉芳原來就提醒過傅雨旸,給這樣人家當(dāng)女婿,得相當(dāng)拎得清。

    之后,傅縉芳過世,汪家也是正經(jīng)來吊唁過的。傅母之后的二三年,汪幼實即便和傅雨旸分手了,時不時還是來探望傅母,最后一場身后事,她更是過來幫著傅雨旸料理了一場。

    傅雨旸說過,感懷這份人情,有的是方式方法。但不會拿感情償,有些事情過去便過去了。

    在寶相寺那會兒,傅雨旸從宋曉喻口里得知了汪父的情況,多少得過問一句,他第一通電話是打給汪齊鳴的主治醫(yī)生的。

    得知了是個腹腔鏡的常規(guī)手術(shù),也就按下不表的心情了。

    第二通電話卻是汪齊鳴親自打過來的,傅雨旸一般聯(lián)絡(luò)的口吻,說才聽說您的情況,我這邊暫時撥不開空,晚上過去。

    汪齊鳴卻脫口和傅雨旸聊起他在江南的標(biāo)的。又說,他這邊正好有幾個江南朋友來探望。雨旸,你和我們幼實分開了,卻倒是和我做生意的心思也生分了。

    傅雨旸心生冷笑,他一向公私分明。起初和汪幼實是和汪幼實,卻不是汪家的女兒;汪齊鳴這個時候拋這樣的誘餌,還不是惦記著自己的兒子,想著多一條路走,總好過多堵來不通的墻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那頭汪齊鳴到底還在病中,他話都說到這份上。雙方生意人的自覺,傅雨旸這才勉強應(yīng)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