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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坐在月明里 第38節(jié)

    唇舌相依的一瞬,傅雨旸依舊深信他的話,江南的一切都是甜,人都是。

    她吃了一嘴的冰淇淋,全是甜味。

    戾氣的人報復(fù)地裹挾她,仿佛要她能說會道又愛吃甜的源頭全吞到肚里才解氣。

    周和音被他野蠻汲取的力道欺侮到了,她覺得她原本該特別生氣的,可是本能騙不了自己。他局外人的說些那些冷漠話,周和音慪都要慪死了,偏這樣不輕不重地糾纏,她反而能感受到他的軟肋。

    冷冰冰盔甲之下的軟肋。

    即便是男人,再世故冷漠的男人,他的唇舌也是柔軟的。

    有人一半氣一半本能,她學(xué)著他的把戲,全還到他身上去。

    氣息粘連,懷里的人一面咬著他,一面雙手來攀他脖頸。傅雨旸就全中招了,他說過的,這個鬼丫頭比他想象中要會多了,叫人心驚rou跳的會。

    傅雨旸五分受用,五分惱怒。惱怒這心驚rou跳的勇氣,是從別的男生那里學(xué)會的。

    心神齊齊激蕩,周和音軟綿綿往下栽,傅雨旸干脆打橫抱起她。

    抄她的腿彎,抱她到書桌邊沿落座。

    丟棄的理智像燎著的軟紙,一時難覆滅,更難回頭。

    傅雨旸欺身到懷里人徑直背跌到書案上去,她拿進來的那杯甜飲滾到地毯上去,一片洇湯,狼藉。

    拱火的人,這時還不肯罷休。她隱隱地啜泣感,咬牙切齒的聲音,喊他的名字,“傅雨旸,我討厭你。”

    討厭罷。喜歡跟討厭,他總要她占一個,不然他就真的凈光凈了。

    纏吻之余,傅雨旸去夠他的那杯茶,拿茶澆手,打潮的手徑直丟開杯子,來撥她的臉,“再說一次!”

    周和音連他的名字都沒喊全,迷蒙間,只覺得有什么攀附到幾/膚上來。

    傅雨旸抱怨她穿的太薄了,渾身連骨頭都是冷的。

    偏就是這副冷骨頭,他叮囑自己不要碰,還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破戒了,著魔了。

    周和音眼見著蜷縮起來,因為他的話,也因為他的手。

    話游弋到她耳里,手鉆營到她身體里。

    她越痛楚,他越難回頭。

    跌宕中的二人,癡迷繾綣,小貓兒那吟吟聲調(diào)出來,始作俑者頓時森然的毀/滅/欲,

    他干脆停手,理智依舊沒有回頭??此嗥嗤锿锏乜粗?,傅雨旸一字一字為難她,“小音,你跟我回b城,好不好!”

    第32章

    ◎亮月◎

    被丟在桌沿的杯子里, 茶葉沉在最底,沿著杯身,還有最后一口水。

    傅雨旸夠過來, 全呷到口中,再來渡迷蒙懨懨的人。

    周和音被嚇得不輕, 怎么也不肯喝他這口茶, 原本已經(jīng)冷的茶,被傅雨旸強喂進她嘴里去的時候,生生溫?zé)崃恕?/br>
    饒是如此, 她依舊固執(zhí)清醒地回答他,“不好?!?/br>
    “我不會‘跟’任何人。”

    “傅先生你回去你的, 讓人跟你回去,就很不該?!彼鄣滓呀?jīng)隱隱飲淚。

    “不準(zhǔn)喊我傅先生?!闭f著, 他手里的力道深去了些。

    燙貼的氣息垂首過來,周和音被他領(lǐng)口滑落下的領(lǐng)帶蓋了下眉眼, 他逗趣地替她撥開,這一刻她才徹底氣惱。

    腦海里徑直蹦出那句:菩薩低眉。

    世上最難畫的丹青, 就是菩薩低眉。

    因為無欲無求一低眉,無情卻墜記一切眾生。

    b城時,他輕飄飄地讓她留下來;

    這里,他還是,輕而易舉地讓她跟他走。

    眼前,活生生的兩個人,偏偏只有周和音是狼狽的。高高在上的傅雨旸甚至衣衫完整,全無半點失禮, 下一秒 , 撤手而去, 他甚至可以去開會的妥帖。

    周和音偏頭躲開了他的落吻,脫口而出,“傅先生喜歡我嘛?”

    “當(dāng)然?!彼掷锏膭幼鲝氐最D了下來?;卮鹚脑拝s是干脆的。

    干脆冷漠地撤離了她。

    趁著傅雨旸還有理智回頭,趁著他的殘余慈悲里,還記掛著那個沒能出生的孩子,他名義上的兄長。或者該是和時若一樣的jiejie。

    他確實該要有些慈悲心的,傅家三個孩子,獨獨他活了下來。

    周和音的感官從一開始蠻力的欺侮,到心里缺了一塊的旁白。歡愉是真的,空落也是真的。

    傅雨旸替她整理裙子,再要俯身抱她起來的時候,她清楚地盯著他眉眼,“是和喜歡你書架上的古董、陳設(shè)一樣的心意喜歡嘛?”

    有人觸碰她的手,徒然一頓,幽幽去到她臉上,兩根手指甚至都沒料理干凈,才扶到她臉,周和音rou眼可見地躲。

    傅雨旸偏不讓她如愿,一把捏住她的臉,出口的話,輕佻且違心,“你自己的,還嫌棄?”

    周和音眉眼里的憤怒,像油畫一般地重彩起來。她從書桌邊輕跳下來,不言語地要走,

    傅雨旸也不攔她,只站在一片狼藉里,用剛才招待客人的那杯茶,來洗手。

    他喊了她一聲,“周和音,我好像和你說過,論跡不論心。”

    走到書房門口的人急急回頭,“我不懂這些道理,我只知道傅先生心思好難猜,你一會兒火熱一會兒冷冰。我兩次走進你的地盤,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怕發(fā)生些什么,也甘愿負(fù)擔(dān)自己。僅僅因為我喜歡你,是的,我喜歡你,傅雨旸?!?/br>
    “我不喜歡你,你什么都不是?!?/br>
    “而我能感受到的傅雨旸,你起碼沒有平等朝我坦誠,我在你眼里,始終只是個孩子。你待我的好,僅僅源自你的興趣,你的興趣就是cao控別人的喜怒哀樂?!?/br>
    書案邊的人,澆手的杯子停了下來,杯口歪斜,里面的茶湯一應(yīng)全去到地毯上,他的鞋面上。這是周和音認(rèn)識他以來,他唯一的狼狽。

    傅雨旸莞爾,看來他真的嚇到她了。即便這一刻,他也在心神開小差,看著她言辭振振的樣子,不禁聯(lián)想,她說些什么,傷她父親的話,周學(xué)采會怎樣的心痛。

    起碼,這一刻傅雨旸奇怪極了,他有著亦父亦兄的痛苦,就明明待她再赤誠不過了,原來孩子真的體會不到父母的心。

    她也沒有,好言重的一句。“周和音,你過來,我重新教教你,什么叫cao控別人的喜怒哀樂?!备涤陼D捏著手里的骨瓷杯,面色寡淡。

    “我只要最簡單的那一句?!彼o緊看著傅雨旸,襤褸的尊嚴(yán)。這是她這個年紀(jì)對于愛情起碼也是全部的希冀。

    “那一句就是,我朝你坦誠,咱們就要真正天南地北了?!?/br>
    “我不懂……”

    “你不必懂了,你唯一要懂的就是,不要沒腦子地和古董比?!?/br>
    “……傅雨旸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是嗎?”書房里掩著厚厚的窗簾,只有書案上一點燈,晨昏不分。

    良久,燈下人再次出聲,“我倒是很想你是件古董,這樣你不必為難,我也有底氣?!?/br>
    周和音徒然一聲冷笑,笑自己今天在車上議論郭襄那一段多么淺薄可笑,“起碼人家郭襄從頭到尾沒要她的大哥哥成為她的什么人。我是個俗人,我喜歡一個人,我就得看得見摸得著,而傅先生似乎不在意這些。你終究要回去的,倘若因為我一時不順你心意,或者不能伴你左右,你便冷心冷情地從我身上撤開,那么我認(rèn)了?!?/br>
    “實話告訴你,傅先生這樣我不喜歡,我不是小孩,我懂你懂的那些,可是我不喜歡你這樣,甚至氣餒,因為絲毫體會不到你把我當(dāng)一個你愿意眷戀的人。只是趣味范疇內(nèi)的,是不是?”

    “周和音,你走吧?!?/br>
    “……”

    “我叫你走!”傅雨旸突然勃然大怒,“別怪我沒有警告你,我對于趣味范疇內(nèi)的女人,沒多少耐心,嘗過就忘了……”

    下一秒,周和音扭頭就走。

    書房外一陣她的窸窣動靜,直到她大力地摔門而去。

    書房里的某人,捏著手里的杯子,冷不丁地往桌上狠狠一磕。

    瓷器裂碎……一地爛攤子。

    傅雨旸出門前知會管家部上來幫忙清潔整理,客房服務(wù)的員工進來的時候嚇了一跳,地毯臟污倒是小事,只是桌案上一截白瓷片上,醒目血漬。

    *

    次日,書云難得過來看雨旸。

    一進門就看到他左手上貼著膠布,問才知道,是杯子劃了手。

    書云關(guān)懷這個堂兄弟,“口子大不大啊,你這樣不行的呀,要去醫(yī)院好好包扎一下的。”又念叨著,帶過來的糟鵝你還是別吃了,發(fā)物。

    傅雨旸這會兒正好要出門,原本是要好意謝過書云,樓下各奔東西的??磿泼嫔侠鲜峭掏?,他穿外套的檔口,“什么事,你大可以跟我直說?!?/br>
    書云的老父親那頭,攤了筆公墓改造的費用,因為往上的老祖宗墓碑的費用是各個房頭均攤的,輪到她老父親那頭,一萬兩的房頭費,他沒得,就來找姑娘要。

    也是這一刻,傅雨旸才明白油米柴鹽的生活,有多掰碎了不可思議。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妥帖干凈的書云,一萬兩千塊的貼補都拿不出給娘家那頭。

    家務(wù)經(jīng)一聲張,就全是豁口子。書云絞著手,才預(yù)備跟雨旸倒苦水,他悄然打住了,即刻轉(zhuǎn)賬了兩萬塊給她。

    不等堂姐局促道謝,他先開口了,“我爺爺原先下頭馮永茂那家,你還有印象嗎?”

    “他那會兒跟著二叔的多啊!早年,清明回來祭祖,他都是跟著回來的?!?/br>
    “就是他。”

    傅雨旸清癯面容,理理領(lǐng)口,“我找他有點事,你陪我去一趟吧?!?/br>
    *

    桐城鄉(xiāng)下莊子,歇得早。

    傅雨旸喇喇把車子就停在橋口,書云隨他一起下車的時候,想勸他挪個地呢,碰花了,這黑燈瞎火的,找不到人賠的。

    “不要緊,說不了多長時間?!?/br>
    按著地址,找到門戶。還是書云上去交涉的,敲開了門,進了里。

    那馮永茂看清三十來歲的傅雨旸,一?;蠲摦?dāng)年的傅縉芳。

    五味雜陳的情緒。說不是他壞了一條腿,你父親也不會保他回原籍,還給他安排好了工作。

    傅雨旸一身黑衣正裝,站在鄉(xiāng)下門樓里,仰頭就看到亮堂堂的月亮。

    房屋靠著農(nóng)田,還能聽到蛙聲與蟋蟀的動靜,涼絲絲的新鮮空氣直往人肺里鉆。

    傅雨旸拋了根煙給老馮,連馮家大門都沒進,只站在月下,說是問他幾句話,“有關(guān)我家老頭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