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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沐秋勢單力薄,拒絕不得,嘆口氣,也不選姿勢找背景,往欄桿邊上一靠,抬頭望那一棵相思樹。 現(xiàn)在山間還霧氣蒙蒙,不算明亮,光線卻柔和,梁沐秋側(cè)臉生得秀氣,卻又線條分明,抬起頭的一剎那,眼睛里像有落日的余暉,那一棵相思樹已有百年,枝繁葉茂 一根斜出來的枝葉正好在梁沐秋頭頂,緋色的花墜在枝頭,與他相互映襯。 莊悅咔擦按下了快門。 拍好后,她自己先端詳一下,很是滿意,夸道,“梁老師你可真是上鏡,跟明星們比起來也不差嘛。” 梁沐秋對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有數(shù)的,“那可不敢比,人家的臉都是上保險的,我這臉大概也就自己看不膩,” 但他湊過去一看,也覺得不錯,“是比我拍得好多了,你發(fā)我一下。” 莊悅答應了。 他們上了山,也不用都湊一塊兒活動,幾個編劇去買蠟染的布料,梁沐秋跟他的室友洪朝就坐在樹下歇息,旁邊有個賣木雕的小攤子,有個小狗雕得栩栩如生,他想到毛豆,就買了下來。 梁沐秋對著木雕拍了張照,下意識發(fā)給岑南,問他,“像不像毛豆?” 片刻后,岑南回了消息,卻是護短得很,“毛豆比這可愛?!?/br> 并且附贈毛豆靚照一張,胖乎乎的柯基趴在岑南腿上打瞌睡,小狗臉放松憨直,看起來全然不想親爹。 梁沐秋啞然失笑。 過了下午的行程,晚上還有篝火晚會,是跟當?shù)氐纳贁?shù)民族一起玩兒,要聚在一塊兒跳舞。 這個就是梁沐秋的能力盲區(qū),趁著大家沒抓住他,先腳底抹油溜走了。 但他也沒走遠,就走到沱橋上,遠遠地拍著篝火晚會旁,載歌載舞的人群。 那邊熱鬧非凡,沱橋上卻安安靜靜,只有底下湍急的水流,在夜色中聽來甚至有點蕭瑟,像是一個沒走穩(wěn),就會被卷入水中,再也見不到蹤跡。 但梁沐秋倒不怕。 他點了支煙,扶在沱橋的欄桿上,想起白日里聽到的傳說,說一對兄妹在沱橋上走散了,多年后卻又在沱橋上重聚,所以沱橋會保護所有失散的人。 這種傳說到處都是,梁沐秋聽得波瀾不驚,但他低下頭,摸到橋上欄桿斑駁的痕跡,心里又覺得,在這百年間,大概確實有不少人在這兒重逢。 他吐了口煙圈,聽著遠處傳來的笑鬧聲,從今天拍的一堆照片里拍了幾張,發(fā)在朋友圈里,也算完成任務。好歹出來采風,不發(fā)點什么,好像名不副實。 但他發(fā)出去沒多久,岑南的電話就過來了,好像一直蹲守在手機旁邊一樣。 他懶洋洋接了起來,“喂?” 岑南沒料到那邊這么安靜,頓了頓,“你那兒怎么沒聲音,不是在篝火晚會嗎?” “我玩了一會兒就走了,” 梁沐秋說道,“要是還在玩,你覺得我還有空接你電話嗎?” “那你在哪兒,回酒店了嗎,” 岑南問,“今天好玩兒么?” 梁沐秋把煙從唇邊移開,望著滿天星斗,“還可以吧,星星比城市里亮的多。沒回酒店,我在沱橋上自己走走?!?/br> 岑南卻緊張起來,他是搜索過這邊的地形和攻略的,“你去那兒干嘛,大晚上的,什么也看不見,橋上又滑。秋秋,去亮一點的地方。” 梁沐秋聽得有些想笑。 他前幾年出門找素材,去過不知道多少地方,遇上惡劣天氣,也曾經(jīng)懷疑自己會不會沒命。 現(xiàn)在區(qū)區(qū)一座橋,岑南倒是緊張得跟什么似的。 他一邊往橋下走,一邊跟岑南翻舊賬,“你還說我,你自己沒玩過極限運動?跟人飆摩托的事情你沒干過?現(xiàn)在倒會教育我?!?/br> “那是我的錯,” 岑南倒是承認得很快,“以前年輕不知道惜命,我現(xiàn)在不會了?!?/br> 沒勁,梁沐秋撇了撇嘴。 可他聽見岑南又道,“我要是不好好活到七老八十,你跟別的小老頭跑了怎么辦?” 梁沐秋已經(jīng)下了橋。 他望著夜色里幽幽的路燈,心想,我要跑早跑了。 但他嘴角又輕輕勾了一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快要走到大部分邊上的時候,他聽見岑南說,“秋秋,等你回來,你愿意跟我約會嗎?” 梁沐秋站住腳。 “我看見你發(fā)跟別人一起出去的照片,又羨慕,又覺得嫉妒。我知道我沒說這話的資格,但看見他們都能站在你身邊,陪你看山月星河,我就覺得嫉妒?!?/br> 梁沐秋手里的煙已經(jīng)快熄滅了,橘紅色的煙頭卻還在夜色中一明一滅。 他聽得出來,岑南真的在嫉妒。 這個從少年時期起就是眾人傾慕對象的岑南,總是矜貴高傲,像是對什么都勝券在握的岑南,在嫉妒。 他其實第一反應是想拒絕的,但他沉默了兩秒,卻問道,“你先說去哪兒?” 岑南像是沒想到他會答應,聲音都驚喜起來,“去哪兒都行,做什么都好,只要你肯?!?/br> 梁沐秋無聲地笑了一下。 “那就回來再說,看我心情,看我有沒有空?!?/br> 他掛了電話,出了這條曲折的小道,走進了燈火里。 篝火晚會已經(jīng)快到尾聲,他同行的編劇們都聚在河邊,看見他,都招呼他過來。 梁沐秋走過去,手里被塞了一個河燈和一支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