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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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提逃避了那眼神,低聲道。 “謝謝?!?/br> 他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而后很快退開。 該芙提上臺致辭了。 多數(shù)藝人都會在這個場景里即興發(fā)揮,更有甚者哭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慘狀,然后第二天被標題黨寫上娛樂報紙。芙提不愿做這樣丟臉的事情,實際上她也沒到這個地步。 但黎慈沒想到她會把這個工作直接交給助理去做,畢竟早些年她還是很喜歡在采訪里亂講話的——說自己最喜歡睡覺這件事情黎慈到現(xiàn)在都還耿耿于懷。 但在她得知芙提的要求是,文案只要感謝段博裕就夠了的時候,明白了她的抗拒。 畢竟如果模仿別人去回顧那演藝生涯,就勢必要提到段昱時。 一提到,就很難讓媒體不去做文章。 更何況今晚這兩人還是同臺。 閃閃發(fā)亮的女明星站在那金色的帷幕里,單手握著麥克風,眼睛注視著臺下正中間的攝像頭,腦子里全是昨晚背下來的臺詞。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官方語氣,連停頓和措辭都完美得無懈可擊。 鏡頭切到第一排坐著的,一臉志在必得的段博裕,芙提朝他微笑了一下。 話音落地,在掌聲的浪潮里,芙提捧著獎杯一步步走下舞臺。 錯落的光斑無意掉在她的臉上,目光稍移,她看那雙炯炯長眸在跟著她的腳步游移。 芙提對視回去。 沒有情感加成的視線就像一層屏障,輕而易舉地抵擋住了他的侵襲。 * 典禮結(jié)束,考慮到外面人潮洶涌,各自都急著退場,黎慈那邊又遇到了一些事,于是芙提掛了電話,往樓上的休息室走。 中途碰到段博裕,老人這幾年愈發(fā)受名利的浸潤,哪怕兩鬢斑白,也蓋不住鋒芒一般的氣場。 芙提和他的交流并不多,彼此點點頭,感謝的話已經(jīng)在媒體面前說盡,再恭維就客套了。 她沒多停留,踩著小小的臺階往上走。 只是聽覺靈敏,哪怕周圍都是細聲的交談,那道急促的腳步聲還是清晰地令人不容忽視,迅疾得如同頃刻就要降落的雷雨。 這場天災還是落到她頭上了。芙提想。 她被扣著手腕拽進了開好的房間里,燈光明亮,段昱時諱莫如深的神色近在咫尺。 芙提被這蠻力弄得顛簸,憑借沙發(fā)站住了腳跟,看著他越靠越近,卻一言不發(fā)。 “段先生?!彼嘀杭t的地方,語氣凌厲,“我不記得有哪里冒犯過您,為什么要遭受這樣的對待?” “季芙提?!彼а狼旋X。 “想說什么?” 她被這莫名其妙的惱怒弄得脾氣也上來了。 無論是和齊灝南對持時的冷漠高傲,還是此時此刻的盛氣凌人,她都不能夠理解。 “看見我被資本捧上不屬于我的寶座,覺得我德不配位,所以你生氣了?”她只能猜到這個,“還是因為我借你做跳板,搭上了你父母這輛快車,一舉成就了今天的輝煌,你覺得我被利益蒙蔽了雙眼,所以失望透頂了?” “段昱時,不管你怎么覺得,這些都和你沒關(guān)系?!?/br> 芙提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臉色冷下來,實際上她也真的被他的莫名其妙氣到發(fā)抖。 她知道那晦暗的眼神是因為什么,也知道段昱時肯定會對她失望??赡怯秩绾??他們之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結(jié)束得徹徹底底。所以就算季芙提沒有按照他想要的形狀和方向生長,又和他這個已經(jīng)路過的看客有什么關(guān)系? 花匠種下了種子,卻再也置之不理,那么在綻放的季節(jié)里,別說評頭論足了,芙提自覺他連觀賞的資格都不再有。 段昱時看著她胸膛起伏,語氣快速地拋出自己的斥責,原本快要湮滅理智的心緒緩緩靜了下來。 “這些不重要?!?/br> “什么?” 芙提不可置信地蹙起眉。 “我說,你是什么樣的季芙提,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 他看了眼因為自己氣急而導致的后果,那帶著明顯紅痕的白嫩肌膚,神差鬼使地,伸出手指去碰了碰。 芙提下意識地把手縮到身后去。 她生氣起來像被陌生人靠近的貓,“別碰我?!?/br> 段昱時便站在原地,站在她既定的安全距離里,不再動了。 他身上還穿著頒獎時的黑西裝,連同里面更暗一個色調(diào)的襯衫一起,襯托得他整個人頎長又寧靜。那疲憊的神色和垂落的半截額發(fā),修飾了那份眉眼上的冷漠,讓人錯覺般察覺出幾分脆弱來。 脆弱? 段昱時也會有這樣的情緒嗎? 芙提抿著唇,突然不懂了。 “你堅持做了你自己,無論是什么模樣,我都接受?!?/br> 從從前到以后,他對芙提唯一的寄托就是希望她人生每一步都跟隨自己的本心去走。無論是在純粹的藝術(shù)里面遨游,找尋靈魂上的升華和清凈,還是在資本的世界里博弈廝殺,都是芙提自己選擇的。她不后悔,她對得起自己的野心,就夠了。 足夠有意義了。 一個人的人生如何起落,不是感情能夠左右的。 就像季明信多么想將她留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處處呵護,也還是不忍折下她叛逆的翅膀。 親情尚且如此,愛情就更不值一提。 可段昱時從來沒想過要束縛住芙提,只是還是會偶爾期盼她能夠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多受一點他的庇佑。 他在乎的,從來都只有她這個人,而非她身上的光環(huán)和羽毛。 “比起你和段博裕、和星遙之間的交易,我更好奇你和別的男人的關(guān)系?!彼f,“芙提,我沒你想得那么理智清醒。” 相較于這些名利場上的起起伏伏,他們之間的利益糾葛、恩情抱怨,段昱時肝腦涂地地承認,他更在乎她的心之所向。 那有關(guān)于愛的指針,已經(jīng)傾向別人了嗎? 芙提聽了卻冷笑一聲:“是嗎?!?/br> “是?!?/br> 他從未這樣妥協(xié)過。 芙提看著他俯視自己,像從前一樣將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一個人身上。 這束光和太陽、月亮都不一樣。 曾經(jīng),這光芒是如同信仰一般出現(xiàn)在自己的生命里。卻時明時滅,被云霧遮擋。不堅定,不唯一,會動搖,會消失,會放任她遠走。 電話鈴聲響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陷進了溫柔的圈套里。 沒有什么話需要回應,芙提不想在舊人身上浪費時間。 “上次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彼龂@了口氣,越過他的身體想要往外走,“段先生,我并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我和你過去的事情。” “所以還麻煩您,高抬貴手?!?/br> 他卻固執(zhí)得像個叁歲頑童,將語意曲解成自己的認知。 “更多的人是指誰?你的追求者?” 芙提不想去解釋齊灝南的身份,她冷著臉走得更快,卻被那忽然低落的聲音絆了一下腳步。 “如果他有資格的話,我為什么沒有?” 或許瞳孔有那么一瞬間是因為他卑微的倔強而晃動過的,可二十五歲的季芙提已經(jīng)見證過愛情枯萎的慘狀,再重來一次,她情愿…… “我可以有嗎?” 他又問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