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不曾這樣抱過女子。

    男女七歲不同席，有大防在，便是同胞姐妹也要避諱。可此刻他想的卻是，原來阿聆真是個姑娘，就算她平日那樣冷靜，甚至有些兇悍，她也是女子，柔軟又輕巧。

    袁清將懷里的身子裹進披風(fēng)，抱著人回院子，每一步都踩得穩(wěn)穩(wěn)的。經(jīng)過拐角的時候，一個人影兒莽撞地沖了過來，見到袁清先是一愣，看到他懷抱的石聆卻是長大嘴巴：掌柜

    袁清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臘九識相地閉嘴。

    袁清道：阿聆累了，我送她回去，前院那些，玩夠了就打發(fā)回去吧。大過年的不回家，跑來別人家蹭吃蹭喝一個個都居心叵測，當(dāng)他看不出來呢？

    臘九捂著嘴巴猛點頭，待袁清走后，才露出一臉震驚。

    怎么辦，我的前任上司和現(xiàn)任上司好像有情況，我給他們互相打過小報告，我會不會被聯(lián)合滅口？

    年輕的伙計捧著臉，認真的憂愁起來。

    袁清一路回了石聆院子，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將人安穩(wěn)地放在榻上。石聆似乎是察覺自己回到了一個安心的環(huán)境，將身上沾了冷氣的袁清一蹬，一滾便鉆進舒服的被窩。

    這小沒良心！

    袁清無語。

    本想再和你多說說話，可惜礙事的家伙太多，況且有些事，我自己尚不能完全接受，也不知該怎么告訴你。

    石聆看向窗外，已是子時，新年到了。

    本以為是最無望的一個年景，卻過了個與眾不同的大年夜。有個姑娘給他包餃子，擔(dān)憂他傷勢，甚至對他說了就算是殺人放火也不嫌棄他，這樣大逆不道卻暖心窩子的話。

    月色落在年輕的面容上，袁掌柜溫和的偽裝已然退去，男子眉間眼角說不出的清冷孤寂。

    我該走了，袁清輕聲，似囈語又似嘆息，謝謝你，阿聆，新年快樂。

    大年初一是個喜慶的日子，大清早，不少商家都在門口點起了鞭炮，只為討個好兆頭，泰和商行名下的鋪子也是如此。

    受了石聆的啟發(fā)，今年泰和商行年終的分紅不只給了各位老掌事，連著下面的伙計也都得了一份，上上下下都過了個好年。大年初一，鋪子里的伙計一個個神采奕奕，都卯足了勁兒，和往年的氛圍很是不同，孫璞玉對這樣的結(jié)果很是滿意。

    昨夜里，他是踩著子時的點兒回到孫宅，給父親母親都拜了年。祖父因為身體不適，今年留在京中，并未歸家，由孫大老爺過些日子進京去探望。而廖氏并不知道孫璞玉前半夜去了錦繡坊，還道兒子在自己院中，只不過是來晚了些，一家人倒也高高興興地守了歲。

    若是平時，這事也就過去了?？山諄砹问喜恢趺?，很是疑神疑鬼。大年初一，她越想越覺得不對，便找了孫璞玉院子里的丫頭審問，丫頭被她一威逼利誘，就說出了孫璞玉昨傍晚的時候出門了，子夜才回來。

    廖氏這一次學(xué)乖了，沒有再大發(fā)脾氣，只是心里的怒浪早已滔天。

    她甚至都不再問孫璞玉是去了哪兒。

    一定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先是害得他們母子失和，挑唆的兒子不務(wù)正業(yè)，如今又教唆兒子騙她！

    廖氏深吸了一口氣。

    不能再姑息了，必須叫阿棋趁早死了對那女人的心思。只是連吃了兩次虧，孫大夫人也學(xué)聰明了。兒子的脾氣秉性她最是清楚，阿棋仁善，自幼便同情弱者，她越是跋扈，就越顯得錦繡坊弱勢，也就越顯得石聆那女人可憐。

    這一次，她得換個方式。

    孫璞玉一回到家，就聽丫鬟來報，說他院子里的一個大丫頭被夫人罰了。孫璞玉臉色一沉，不用想也知道這一次又是為了什么。

    這幾個月來，他院子里的丫頭被罰了又罰，換了又換，若非心中還裝著一個孝字，孫璞玉早已忍無可忍。本想著正月里母親總能安生些，況且他也答應(yīng)了母親去拜訪白家，不想他前腳才去了商行，母親就在家鬧騰起來。

    是以，當(dāng)孫璞玉臉色不愉地走到孫大夫人院子，沒有聽到預(yù)想中的大吵大鬧時，不由意外。

    廖氏此刻從容地坐在花廳里，見孫璞玉來了，笑道：阿棋，今日怎回的這么早？

    孫璞玉收神，干咳了一聲，道：兒子瞧著這大過年的，商行里并沒有什么事，便趕回來陪母親了。

    廖氏聽了果然受用，欣慰地道：阿棋孝順，只是不要忘了，你是孫家的少爺，將來要擔(dān)負起整個光耀門楣的重擔(dān)，切不可有絲毫松懈。

    母親教訓(xùn)的是。孫璞玉一邊恭敬地回應(yīng)，一邊意外于廖氏今日的平靜。

    據(jù)下人匯報，被叫過來的丫鬟回去的時候哭個不停，顯然是被訓(xùn)斥過了?？蓪O璞玉此時見廖氏表情平靜，卻不像發(fā)過火的樣子。

    廖氏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喝了口茶，淡淡地道：阿棋，你是不是在想，我分明已經(jīng)知曉你撒了謊，卻為什么沒有像往常一樣大發(fā)雷霆？

    孫璞玉有些尷尬，低頭不語。

    廖氏垂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阿棋，母親知道，你很欣賞錦繡坊的石姑娘。母親從前對她多有誤會，待她也不親和，你因此與母親生了嫌隙也不怪別人，只是見孫璞玉一臉震驚，廖氏神越發(fā)憂傷，即便如此，你也不該瞞騙母親。你這樣做，不只叫我傷心，難道就對得起石姑娘了？你因她而用謊言欺騙母親，又為此與我不睦，她若是個好姑娘，心里如何能過意的去？你這豈非害她白白當(dāng)了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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