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時，謝墨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碗雞rou，一時間有些懷疑是不是爹他端錯了。

    謝回都將碗里頭的雞rou吃了一半，抬起頭看坐在自己對面的謝墨連筷子都未動，忍不住出聲問道：

    “是做的不合你心意？怎么不吃？”

    謝墨急忙擺手否認(rèn)，在父親的注視下，小聲說出了原因來。

    “還是留給爹和祖母吃好了，我吃些窩窩頭也能飽腹，我去讀書已經(jīng)花了家中不少銀子，還是稍微節(jié)儉些的好……”

    他這番話，讓謝回覺得有些心疼。

    那老太太是一天都沒有疼過他，但這孩子現(xiàn)在吃點東西都還掛念著他。

    要是曾經(jīng)的謝回，大概會嘲諷他優(yōu)柔寡斷，狠不下心。

    在之前的任務(wù)世界里，謝回就算是最親近的人，他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狠狠的報復(fù)，讓他們跪在自己腳下求饒。

    純碎爽的打臉任務(wù)和這養(yǎng)崽任務(wù)目的截然不同，經(jīng)歷了上個世界后，謝回才算是頭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做牽掛。

    不過都是心中有牽掛，掛念著幾分情，愿意退讓將就的俗人。

    “家中的每一文錢，都是爹賺的，你是爹的兒子，吃點東西又怎么了？之前是爹想岔了，本以為你祖母只是偏心，沒想到她是想徹底毀了你?！?/br>
    謝回將那碗往謝墨面前推了推，繼續(xù)說道：

    “日后你也不必把她當(dāng)祖母來尊敬，爹夜間起身想去瞧瞧你祖母想不想喝水的時候，聽見他們想把那奴隸推給你做正妻。那奴隸幼時落水怕是生育艱難，打算等那時候，再讓你過繼你小叔的兒孫?！?/br>
    謝回生怕這兒子的善良以后會被別人利用，所以現(xiàn)在就將事實攤開擺在他的面前。

    “嗯……兒子記住了?！?/br>
    聽出謝墨聲音中帶著幾分掩飾的哽咽，謝回吃完后就端著碗出去了，留空間給他自己慢慢消化。

    畢竟這世界里的謝墨年紀(jì)不小了，總不能像上個世界那樣給他一個擁抱做安慰再哄他。

    這個時代父母對孩子的愛，比上個世界還要更加內(nèi)斂。

    謝墨知道祖母素來不喜自己，只疼愛小叔，卻未曾想過居然還想用毀了自己一生的方式，來讓自己給小叔做嫁衣。

    好在如今他還有父親在為自己著想，若父親是受了那件事情的影響，也算是……禍福相依了吧。

    等謝墨情緒平穩(wěn)下來后，腦海里唯一剩下的想法是這碗雞湯可真咸。

    謝回把齊娘之前做的那放了許久的窩窩頭，一人送了兩個過去，就連屋里頭的老太太也沒漏下。

    他進去時老太太還睡著，所以窩窩頭扔在老太太的床頭。

    送完在院子里看見紅著眼睛明顯哭過的謝墨，打算跟他說說小事轉(zhuǎn)移注意力。

    “我覺得你祖母快死了?！?/br>
    第26章 拋妻棄子的薄情書生4

    謝墨震驚的端不穩(wěn)手中碗，摔在青石臺階上，瞬間摔的四分五裂，清脆的響聲讓他回過神，低頭看地上碎掉的碗，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在他蹲下身收拾時，謝回也蹲了下來幫他一起收拾，恰好就著之前的那個話題繼續(xù)說下去。

    “按照規(guī)矩，祖母去世你需得守孝一年，朝中大臣家中長輩去世都得丁憂三年。你身為讀書人若是不為祖母守孝，日后出息能耐了，這就是旁人攻擊你的借口。”

    “還有若是你祖母去世守孝，去夫子家提親那件事恐怕得暫且擱置，不過可以先去問問，夫子是否愿意先將婚事定下來。”

    收拾好了后，謝回看還處于震驚中的兒子，慢悠悠的繼續(xù)說道：

    “所以……你覺得你祖母什么時候去世好？”

    接二連三的事，讓謝墨腦子根本不夠用。

    什么叫他覺得祖母什么時候去世好？這還能選擇嗎？

    若放在之前，他肯定希望祖母能長命百歲，讓父親開心?？稍诘弥羌虑楹?，謝墨心有芥蒂，那種祝福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祖母若只是偏心小叔，他早就習(xí)慣了。但是……祖母想做的事，會直接毀掉他一生。

    謝墨不回答，謝回也就按照自己之前的安排繼續(xù)說了下去。

    “為父的打算是先去登門向夫子家姑娘提親，然后再讓你祖母過世。你如今已經(jīng)是舉人身份，年歲也不算大，太早進京趕考也不妥?！?/br>
    “縱使你才高八斗，陛下又如何放心用你？總會把你派去熬熬資歷，也是虛度光陰?！?/br>
    這一回在他說完后，謝墨點了點頭，之前夫子也曾與他這般說過。

    很多時候鋒芒太露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他背后沒有背景，穩(wěn)扎穩(wěn)打才能走的長久。

    清洗碗碟時，謝回看見還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孩子，怎么兒子一個兩個的都喜歡當(dāng)跟屁蟲？

    弄好后，謝回把謝墨帶回了自己的房間里，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箱子出來。打開后，一顆夜明珠映入謝墨的眼中，讓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謝回之前執(zhí)行任務(wù)時，為了避免不時之需，所以就往個人的空間里塞了些寶貝，黃金與稀罕的寶貝，不管在哪個世界里，都能換成流通的貨幣。

    “這是你娘當(dāng)初留下來的，如今賣了給你娶妻倒也正好。雖說家中就只是這般，但該有的禮數(shù)卻不能少。”

    幸好原主早死的那個妻子身世神秘，謝回才能找到這個由頭。

    謝墨聽完爹說的話，皺著眉將箱子合了起來，低聲道：

    “爹，既然這是娘留下的遺物，您還是留著吧。從今日開始，我多抄書賺些銀兩，或者去縣里找個學(xué)堂當(dāng)夫子?！?/br>
    他自然是想給自己心上人一個風(fēng)風(fēng)光光婚禮的，但是卻更希望這一切都是靠自己雙手獲得。

    娘留下的遺物不多，爹留了這么長時間，若是為他成婚之事變賣，他一輩子都心懷愧疚。

    “你覺得你祖母落在你小叔手上，能活到你當(dāng)夫子賺銀子娶李小姐？”

    謝回當(dāng)然不可能動手弄死那老太太，就算是在任務(wù)世界里，他也是個遵紀(jì)守法的好任務(wù)者。

    所以，他只是打算把老太太交給她最疼的小兒子照顧一段時間。

    “父親，您……”

    一直對祖母百依百順的父親，如今話中所表達的意思，讓謝墨有些疑惑不解。

    謝回肯定不樂意按照原主那沉默老黃牛的人設(shè)走下去，更何況那摳唆的主神也沒讓他完全遵守原主人設(shè)。

    好吧，其實是當(dāng)初要求他遵守原主人設(shè)的系統(tǒng)被他拆了五六個。

    對別人懶得廢話，但對自己這個兒子，還是得找個借口狡辯。

    “墨兒啊，人活在世上很多事情都不是因為自己喜歡，更并非自己本意。除了感情外，還有責(zé)任同樣重要?！?/br>
    “就像你祖母，父親也不喜歡她，但她是父親的母親，所以她是父親的責(zé)任。如今該盡的責(zé)任盡夠了，接下來就該讓她去跟她最疼的小兒子在一起了。”

    謝墨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后言歸正傳，又提起了不能將娘留下遺物變賣這件事。

    “之前……我曾與李小姐私下接觸過，她說稍微簡陋些也無妨?！?/br>
    提到這件事情時，謝墨自己都覺得有些窘迫難堪。身為一男子，想娶心上人為妻，居然還要讓她主動退讓。

    謝回聽見這句話后，臉色嚴(yán)肅了起來，食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著桌面，室內(nèi)氣氛變得緊張，讓謝墨的心也不由自主提了起來。

    “她是這般想法，那是她性子好賢惠懂事，你若是也這般想，那就是你荒唐不懂禮數(shù)！”

    “好了，這件事情就這樣訂下來了，回你的書房溫書去吧?！?/br>
    謝墨動了動嘴唇還想說話，但卻在父親嚴(yán)厲視線注視下，不得不住了嘴。

    在他走后，謝回端起茶盞喝了口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跟這孩子好好商量，還不如直接給他一個命令，讓他去執(zhí)行來的好。

    第二天一大早，謝回就拿著那夜明珠去了縣城里的當(dāng)鋪，死當(dāng)多換了些銀錢，買了些禮物。

    謝回跟那便宜兒子說的是挑個好日子帶著媒婆一起上門提親，但實際上在這個時代里貿(mào)貿(mào)然上門提親并不妥。

    稍微講究些的成婚，得三書六禮。

    就算在他們這小小縣城里，不至于講究成那樣。也得由雙方父母見了一面后，交換一下意見，得了女方父母同意，再派媒婆上門，免得壞了人家小姐的名聲。

    說起來，謝墨的夫子一家人都挺心善，尤其是李姑娘。

    之前老太太不愿意給銀子讓謝墨去考試時，原主只偷偷塞了一點，根本不夠。

    在原主死后，謝墨去祭拜時曾經(jīng)提及，那些考試中所花費的銀兩，大部分都是李姑娘變賣了首飾，然后將銀子交給他的。

    李姑娘的死，在原劇情中，就是壓垮駱駝最后一根稻草。

    謝回提著禮物上門，李夫子家中在縣城中，因為李夫子身上也有功名，早些年在京城中還是個官員。

    再加上經(jīng)營著一家學(xué)堂，家中條件還算不錯，有幾個仆人。

    由仆人帶著，尚未到后院，李夫子就迎了過來。瞧見他手上帶著的禮物，慌忙就想拒絕。

    “這是作何？謝墨如今眼瞧著馬上就要進京趕考，若是家中還有銀子，不如多給他備上。”

    李夫子帶著謝回坐下，丫鬟們迅速奉上了茶水。

    謝回將今日來的目的，跟李夫子解釋了一通。

    家中老人身子不太好，臥病在床多年，前些時候大夫過來診斷怕是活不過年底，為祖母守孝趕不上下一場殿試。

    小兒又實在欽慕夫子家姑娘，擔(dān)心耽誤李小姐的花期，便貿(mào)貿(mào)然上門。

    李夫子聽完后，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點了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如此這般，自然是再好不過，改日你讓媒婆上門來便是?！?/br>
    之前他女兒背著他變賣了些首飾，給那謝墨當(dāng)盤纏，李夫子不是不知道。沒有他的允許，他女兒養(yǎng)在深閨中，怎么可能有那機會。

    他身為夫子，自然不好對一學(xué)生太過于偏袒，但也的確不忍看見天賦如此好的學(xué)生因家境耽誤了。

    之前之所以一直未曾提起，主要原因……還是他聽聞謝墨家中那些糟心事，怕自己女兒嫁過去受委屈。

    如今看謝墨他爹親自上門，誠意十足，再加上那孩子是自己一手教大，品行沒得挑。

    若是自己女兒當(dāng)真嫁給了他，謝墨日后想在官場上有所建樹，最開始仰仗的，就得是自己這個夫子兼丈人。

    雖說如今李夫子回了家鄉(xiāng)開設(shè)學(xué)堂教書，看似只是個尋常人。

    但是當(dāng)初他在京城里，也做到了正六品。后來是厭煩了官場的爾虞我詐，便辭官回了家鄉(xiāng)，當(dāng)個小小的夫子。

    有這一層關(guān)系在，謝墨也不敢欺負(fù)了自己女兒。

    “之前聽聞府上小姐變賣首飾為我兒當(dāng)盤纏，說來實在是慚愧。我也不會挑，只隨便買了幾樣，當(dāng)做是賠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