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瑯易單挑眉梢，看看，看到一雙飛著云霞般的瀲滟眼眸，翹翹的鼻子，辣得發(fā)紅的嘴唇。可能因為熱脹冷縮，那頸子下的墨綠半袖衫卻豐盈起來，盡管她十分懂得掩藏嫵媚，再加上兩只手腕又纖細(xì)白皙，很難讓人猜到實際，可他卻似隔層窺見了內(nèi)里。

    余瑯易握緊了酒杯：“不覺得?！?/br>
    話說著，卻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只迪奧口紅。黑色與鎏金相搭的外殼，可能與導(dǎo)購員說了要送人，外殼上又系了個別致的紅色小蝴蝶結(jié)。

    余瑯易說：“今天你生日，送你的。第一次買你禮物，不知道合不合你意?！?/br>
    唐鷺想起自己生日是928，可能余瑯易幫她拿回身份證時看到的，所以記下了。

    她發(fā)現(xiàn)他很會在細(xì)微之下關(guān)注人的需求和喜好，且不使人難堪。

    ——但，這僅限于他還是個尋常人的時候。他若要發(fā)怒吵嘴時，可也很會給人尋刺兒，那一口帶東北音的說話，天生具有的辯論基因，常常把唐鷺刺得心肝膽俱裂地疼。這些是后話了。

    所以他今天，特地去商場給她買了管口紅，然后打包一份奶茶，坐在店門口等自己。

    唐鷺心弦悄悄地顫了下，說道：“928是我的農(nóng)歷生日，我身份證登記時用了農(nóng)歷的日期。但你既然送給我，我就收下了，下次你不用再買了。謝謝你余瑯易！”

    說著大方收起來。

    余瑯易眸光略閃，輕揚嘴角道：“下次，那就是你陪我過了?！?/br>
    啊，這什么意思，莫非農(nóng)歷和自己在一天？

    兩個都是天蝎座嘛。

    唐鷺爛熟于心、特意留意過的星座特性，迅速在腦袋里背誦——

    高冷的天蝎座男生，性格屬于思辨型，擁有高度敏銳的洞察力。凜然正氣，對外界的戒備心非常強，只要有風(fēng)吹草動就會馬上警惕。雖然個性爭強好勝，但能崇尚公平的競爭精神。得益于冷靜的判斷力，天蝎男極少會吃虧，難得的是不怕吃虧。希望你們展望的可是未來的謀劃，而非眼前的小利。[1]

    謎樣般的天蝎女，外表冷若冰霜，內(nèi)在狂熱不羈，讓人琢磨不透，有著復(fù)雜而強烈的情緒?？此瓢察o內(nèi)斂的你們，卻具有狂野性感的挑]逗力，對于男生來說那是無法抗拒的魅力。而且這是個敢愛敢恨的星座，你們更偏戀于靈魂伴侶，一旦愛上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壯烈追求。[2]

    她不清楚余瑯易究竟如何，只知他確實高度敏銳的洞察力，也具有警惕、高冷的個性。

    而自己呢，唐鷺覺得安靜內(nèi)斂是表象，內(nèi)在有一點自卑，她有挑逗力嗎？有的話她就不會母胎solo至今了。還狂野性感呢，她在和余瑯易那個時，連眼睛都不敢睜開多看。余瑯易叫她小野馬，大抵是笑她什么都不會。而不成功便成仁更不可能，她都準(zhǔn)備把他忘掉了。

    好在他應(yīng)該也不喜歡她，否則兩人在一起，不知會有怎樣的結(jié)果。

    唐鷺透過騰騰迷霧，看了眼對面余瑯易濃密的眉宇，眉尾有一顆小痣。就感覺兩個人好多巧合的地方。

    說道：“原來我們農(nóng)歷是同一天，那以后我都陪你過好了……唔！”

    捂嘴，忽然意識到不對，誰和誰的以后，便頓住余音，夾起一塊煮熟的冬瓜吃掉。

    余瑯易沒說什么，整了整頸間的衣領(lǐng)，掏出手機劃開屏幕看。微蹙眉頭。

    他微蹙眉頭時，五官總是給人一種銳利的感覺。

    唐鷺忽然想起來要給爺爺奶奶打電話，忙對余瑯易說道：“余瑯易，那什么……我要給我奶奶打個電話，你先不要說話?！?/br>
    生怕余瑯易覺得自己一邊吃他請的客，一邊嫌他妨礙。

    余瑯易卻心神不在，只冷淡道：“打就打吧，磨磨唧唧，我去抽根煙，一會過來找你。”說著站起身。

    一身黑衣西褲本欲往門外走，想了想，看見對面吸煙區(qū)的背景墻上有一幅英文廣告，又往那邊踅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注：1、2兩處星座解說，來源于百度搜索，出處未可考。]

    以及，我把斷指改成了一小指了。

    第8章

    ◎未知，但看著不像壞人?！?/br>
    08

    唐鷺打開手機微信，叮，響鈴兩聲奶奶就接起來了。

    這天是中秋節(jié)，電視里播放著晚會節(jié)目，唐奶奶應(yīng)該料到她晚上會來電話，手機一早就擱在身邊等候。

    視頻里現(xiàn)出了閔知節(jié)干凈慈祥的臉龐，唐奶奶叫閔知節(jié)，是個頭發(fā)斑白的小鎮(zhèn)退休幼兒園教師，已年近七十。知節(jié)的節(jié)是節(jié)儉的意思，老人家一輩子貫徹節(jié)儉。

    唐爺爺正坐在她身后的沙發(fā)看電視，身上蓋著一條薄毯子，聽見唐鷺在電話里說：“爺爺奶奶中秋好，在看電視呀?！?/br>
    唐爺爺便忙也拋下遙控器，往奶奶這邊挪過來了。

    余瑯易站在不遠的吸煙區(qū)，打開手機回了幾條信息，燃起一支煙。

    稍微側(cè)頭，便看見座位上的唐鷺，正對著手機鏡頭理了理劉海，整整脖子處的衣領(lǐng)，然后漾開一臉怡然的笑容來。

    她的臉生得小，但臉上的rourou卻豐嫩，沿著兩頰往下勾勒出瓜子尖。額前的劉海梳到眉毛處，底下是月牙彎的眼眸，從口中發(fā)出甜軟的吳儂軟語腔。

    這腔調(diào)兒，余瑯易只有在她快要“不行”了的時候聽她嬌喚過。

    而如此怡然恬適的笑容，余瑯易可還是頭一回見。

    平素和他待一塊時，都是脆生生的說話，除了第一次在酒店里向他求助時，因為慌亂而蹦出了眼淚花，后面基本不對人示軟。

    但是卻很自然周到的照顧人，也不給人添亂，以至于從她搬出去后，一直一個人住慣了的余瑯易，竟反生出一絲惘然，比如拿個什么，取個東西的時候。

    畢竟唐鷺總是把衣服疊得棱角有型，需要什么，他伸伸手就可得?；仡^望望，她身影不是坐在折疊床，就是在陽臺，路過身邊時，發(fā)上帶著和他洗發(fā)露一樣的清爽淡香。

    聽見那邊她的奶奶說道：“鷺鷺啊，最近比較少打電話回來哦。今天中秋節(jié)，你可有吃月餅不啦？”

    唐鷺最近生活波動大，又是找工作又是找房子搬家什么的，為了不讓老人家擔(dān)心，是比之前少打了點。

    不過現(xiàn)在穩(wěn)定下來了，說說就沒什么。唐鷺笑答道：“前陣子我換了工作，比較忙，就少打了。今天老板請客，和同事們在吃火鍋呢，火鍋店每桌都有送月餅的?！?/br>
    閔知節(jié)聽得原來如此，便說：“那你工作忙，自己也要注意身體，不要太過節(jié)省了。吃得什么菜，讓奶奶也看看?！?/br>
    “好。”唐鷺調(diào)轉(zhuǎn)手機屏幕，讓老人家看桌上豐盛的菜盤子。

    滬上人家總是容易透過一些細(xì)節(jié)而總結(jié)，閔知節(jié)和唐爺爺腦袋都湊前看。但見魷魚、海蚌、大龍蝦、牛羊rou、火腿、臘腸、各種時蔬與小菜，還是不錯的哇，哦，也有果汁和茶，是個還夠大方的老板。

    閔知節(jié)就放心了，點頭道：“菜品不錯，吃完要早點回去。和幾個同事在吃呀，感覺桌子不大，讓奶奶也看看他們？”

    唐奶奶的眼睛真是犀利，根據(jù)這幾盤菜就估出了桌子大小。唐鷺哪里敢給她看余瑯易，他們的桌子窄得兩人膝蓋在桌下都不小心就碰一塊，偏余瑯易的腿還比別人長。

    瞥了眼那邊的吸煙區(qū)，余瑯易頎展地站在窗戶邊，犀利的短寸平頭，冷冽的劍鋒眉與高挺鼻梁，再加那一身黑的打扮，這要給奶奶瞅見他，今晚這頓飯后面的主場就換人了。

    唐鷺連忙搪塞道：“有兩張桌子，一共六七個同事，菜吃完盤子就撤下了，不占地方。今晚中秋節(jié)，到處都滿座，能訂到位置算好啦。他們都很害羞，就不要看了?！?/br>
    閔知節(jié)想想也是，便點頭道：“理解，那就不要看好了。鷺鷺啊，你也是可以找男朋友的年紀(jì)了，遇到喜歡的小伙子可以考慮下。就是記著奶奶的話，容貌不是最重要的，人品是第一，要對你好。還有一句，還是叮囑的那個，往北方的男孩子就不要找。”

    吸煙區(qū)人不多，余瑯易閑慢地摁掉通話：“知道了，你也注意身體?！钡痛忌ひ糍N著話筒，點了紅色小圈，收進了口袋。

    餐廳人聲熱鬧，但若留心，唐鷺那邊的說話聲，卻仍能斷續(xù)地飄進耳中。看見她與奶奶用著吳儂軟語的蘇腔，忽而甜聲輕笑，忽而皺眉佯嗔，咄咄叮囑，花枝招展地陶醉于其中，仿佛別人都打不進的格局。

    沒見過她這般肆意自然的時刻，和自己在一起時總是刻意收斂。

    這一會會的功夫，就已聽見她泰然自若地扯了幾個謊——

    “老板請客”、“和同事一起吃火鍋”、“同事害羞，不要看了?！?/br>
    對他而言倒也不陌生，上一次的什么東浩，不也說住在宿舍里，管理嚴(yán)格？結(jié)果卻是和他住一塊。

    只是余瑯易不懂，唐鷺既然這般屏蔽他的存在，為何卻與他發(fā)生先前那般。

    那天晚上她若是不肯，她完全可以拒絕的?？捎洃浿械淖约?，只見她潼潼似春水柔情的眼眸，以為她必定懂這其中的奧妙情動。

    他把她扣在懷里，以為她有經(jīng)驗，便抵去墻角，便來回穿梭，她都完全配合著他起起落落，像匹懵懂卻頑皮的小野馬。白皙柔纖的手臂環(huán)著他頸子，鎖骨下豐盈就如棉花糖貼在他硬朗的胸膛，似把鋼鐵都化成一灘泥。

    而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那般美妙，她竟然還是一頁白紙的處子之美。

    聽見她的奶奶這一番言語，想看她會怎么答，余瑯易便擰滅剩下半只空點的煙，向座位走回去。

    唐鷺被奶奶如此一說，不由給那邊的余瑯易評了分——

    人品：未知，但看著不像壞人。

    對她好：不評價。

    容貌：n  

    地域：應(yīng)該是北方籍。

    除了外表加分，其他哪哪都不是她奶奶中意的，而奶奶并不在乎外表。

    不過她為什么評定他呢，只是吃一頓火鍋而已，并沒有其他關(guān)系的可能性。

    看見余瑯易過來，唐鷺就回奶奶說：“知道了，我現(xiàn)在還沒想談朋友。那爺爺奶奶看完電視早點休息，我先掛了?！?/br>
    閔知節(jié)著急道：“也不早，要談的，都二十二，你看別人小梅都結(jié)婚了。從二十幾歲開始談，中間可能有不合適的，還要換，重新找，到結(jié)婚差不多就快三十了。再晚點找，結(jié)婚就要到三十五六。談戀愛嘎朋友，就像做一筆生意買賣，要在最為利好的時候，做最充分的打算，知道伐。就像你老板的菜，他菜要是點的不好，這個老板就是自私，跟著他干沒什么好處可落，你這個老板菜點的大方，應(yīng)該是個會對員工看重的人，不錯的?！?/br>
    余瑯易已經(jīng)落座，唐鷺不想在他面前談這些，奶奶的話一看就是在電視情感熱線節(jié)目里聽來的亂七八糟雞湯，老人家最容易受這些話鼓動。

    唐鷺就說道：“好的，我知道了奶奶，遇到喜歡的我會談的。”

    閔知節(jié)這才放了心，說：“這就對了，要嘎朋友呢要找近點的，要對你好，曉得吧，那我掛了?！?/br>
    唐鷺收起手機，舒了口氣。

    看一眼對面余瑯易，他側(cè)著頭，眉目舒朗，閑淡雅意，眼梢莫名幾分柔和。

    唐鷺收起臉上的笑靨，對他道：“余瑯易你抽完煙了？剛才煮了幾只你喜歡吃的海蟶，我夾給你。”

    說著，掂起鍋里的漏勺，挑出幾只鮮嫩的海蟶放進他碗里。又給他舀了一碗旁邊沸騰的清湯底。

    只是一起住了一個多月，她便連他喜歡吃的菜品大都了然于心。

    余瑯易夾起一枚，涮了涮醬：“和奶奶聊完了，你們感情很好？聊得這般高興?！?/br>
    唐鷺又不自覺笑道：“是啊，我和他們生活好多年了。你呢，和爺爺奶奶感情怎樣？”

    余瑯易睨了眼她純粹的模樣，眸光稍瞬悠遠，劍眉斂下：“還行，也挺好?！?/br>
    而后倒了杯熱茶，看去大堂那邊的人們。他大多數(shù)時候目光是冷冽的，但有時睜開眼認(rèn)真看事物時，又有著清透的光芒。

    轉(zhuǎn)回頭，手表的鏡面光影一掠，問：“不準(zhǔn)備找男朋友？還是準(zhǔn)備找?guī)讉€？”

    唐鷺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臉上一燙。說：“嗯啊，沒有合適的就不談，遇到合適的了再看?！?/br>
    余瑯易說：“那我呢？既然我不算，之前怎么和我那般？”后面的內(nèi)容沒說，犀利眼眸看向唐鷺，意義分明。

    這話的意思，其實有著尊重與看重。至少在他的眼里，她其實不是個隨便亂來的女人，為什么會和他那般初次迷亂。

    唐鷺一下子也記起來了，心口亂跳，他什么意思，是指他算自己男朋友嗎？

    男朋友……唐鷺不敢想。

    霧氣騰騰著，男人英俊的臉龐就在對面，他挺拔的鼻梁，人中立深，微翹的唇叫人頗受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