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她看著伸到自己跟前的那只白花花的小手,時不時的手指還歡脫的勾一勾,像是在變相催促。 其實易靈謠也不是沒錢,她先前離家出走的時候把全部家當都帶著了,結(jié)果遇到了葉南子,就跟著上了山,以至于那些錢后來都派不上用場了,只有偶爾下山的時候才會揣上兩錠銀子,足夠混半個月。 其余的那些則被她封在罐子里,埋在了屋后的槐樹根下,這不回來的匆忙,沒帶上么? 平日里沒少給你錢花吧? 什么呀,我有必要提醒一下教主大人,上一次已經(jīng)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易天璃嗤笑一聲,打開她的手,那也只能怪你自己不好好在教里呆著。離家出走了,誰還管你? 易靈謠被教育的有點上脾氣,易天璃推開她的手,她就再伸出去,你就說給不給吧? 這可是親閨女,能真不給么? 易天璃免不了翻個白眼給她,問紅玉拿去。 這倒霉親娘可真不好當,尤其是生了這么個混世魔王的丫頭。 得到教主大人批準,就好像看到大額支票上落下了董事長簽名,易靈謠起身撿了一塊綠豆糕丟進嘴里,然后含混的喝了一口茶水,拔腿就跑。 易天璃:這是趕著去投胎? 易靈謠先是跑了一趟絕明殿,結(jié)果沒找到人,打聽了一下又去了地牢,就看見兩位大護法竟然興致頗高的坐在地牢里下棋。 就在他們身側(cè)不足五米的距離,刑椅上趴著兩個人,正是不久之前遇到的玄七和赤十,此刻刑杖正一下接一下的打在他們的屁股上,哀嚎聲不絕于耳,吵得人心煩意亂。 但這兩位卻能完完全的做到充耳不聞,甚至吵嚷間還會淡定的議論兩句棋局上的生死走勢。 易靈謠大搖大擺的一路走近來,那玄七叫喊的時候時不時會疼的仰一下頭,結(jié)果就在某一下的時候看到了易靈謠昂首闊步的身影,看起來哪像個十七八歲外來的小姑娘? 他正對她氣憤至極,也沒想過為什么易靈謠會突然來此,張口便罵,從下到上祖宗十八代都沒放過,尾聲卻隨著又一棍子的落下變得扭曲古怪,然后被罵的狗血淋頭的易靈謠反而笑出了聲。 顏青忽然搖了搖頭,完蛋咯。她說話時眼睛依然看著棋盤,但練紅玉卻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在說棋。 兩人同時放下棋子,起身沖著易靈謠,少主。 玄七:??? 什么東西?誰是少主? 男人的臉色本來就因為疼痛而發(fā)白,此刻更是白的徹底,找不到半點血色。 易靈謠免了兩人的禮走到玄七的跟前,彎了彎腰,你剛剛罵了什么?再罵一遍? 玄七:天要亡他啊??! 打死玄七也想不到,這丫頭竟然會是少教主?。」植坏媚苣敲存?zhèn)定的直呼易天璃的名諱,還能在這守衛(wèi)森嚴的地牢里來去自如。 而此刻嚇到絕望的并未玄七一個,赤十身下的褲子不知何時濕了一片,整個人篩子似的哆嗦個不停。 易靈謠冷笑一聲,又直起身看了赤十一眼,還有那位想占我便宜的吃|屎朋友,還想看我跳舞么? 赤十:看個幾把?。。?/br> 等易靈謠耍足了威風,練紅玉才問:少主有何吩咐? 易靈謠差點忘了自己是正事來的,她出氣似的親自給了一人一棍子后才回頭對練紅玉道,找你討點錢花。 練紅玉:討點什么?? 易靈謠簡單說明來意,順便不情不愿的補充了一下被齊無樂出賣的事情,眼瞅著少主一副氣憤填膺要吃人的模樣,顏青心下慶幸還好說漏嘴的不是她。 這事簡單,一會兒我去賬房取來給你。還有少主以后每月的例銀也理當恢復(fù)。 易靈謠滿意的點點頭,忽而又補充道,另外,齊無樂的這個月,還有下個月,下下個月的例銀,扣光?。?/br> 顏青、練紅玉: 練紅玉的辦事效率奇高,這邊五十個板子打完了,她也拿著銀票回來了,易靈謠拿上錢道了句謝便馬不停蹄的又去了玄字宮。 想追妹子,錢是絕對不能少的。 這時練紅玉才看了一眼趴在刑凳上奄奄一息的男人,顏青同樣摸著下巴,似乎在考慮什么問題。 顏青:問候教主的親人,該當何罪? 練紅玉眼皮都沒眨一下便嫌惡萬分的錯開了視線,她淡淡開口,廢了武功,扔下山。 想到玄字宮因此要騰出地方來了,顏青笑了笑:這次不知道哪個運氣好的能升上來。她說著又看了一眼那邊還殘留著一些理智但隨時都可能昏厥的赤十,放心吧,肯定不是你。 易靈謠全然不知道兩位大佬正在秋后算賬,懷揣著熱乎的銀票滿腦子都是怎么哄妹子的事情。 她倒是沒打算拿著這錢給云昭搞裝潢,因為除非是借著易天璃的名義,否則想搞也肯定會被拒絕。她從路邊摘了一朵開得正艷的大紅花,打算一會見了面先跪地認個錯,再雙手送上花。 完美。 但回應(yīng)易靈謠這個打算的是云昭緊閉的大門。 她趴在門上好話說盡,花都快蔫巴了也沒聽見里頭有絲毫的動靜。 云昭,好云昭,云昭小jiejie?你就開開門吧,凡事咱們好好說,我可以解釋的易靈謠打定主意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情緒她都醞釀好了,云昭隨時開門,她隨時就能流下悔恨的兩行淚。 我之前也不知道你是天極教的人啊,而且老爺子不知道我的事情,我也沒想告訴他,當然不能說后來你毒發(fā)了,我又怕你會生氣遷怒到我,要不然就是因為我的身份而疏遠我,所以才一直瞞著你的嘛 易靈謠捶胸頓足的說著,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我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你開開門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再也不騙你了 她這動靜不小,院外時不時人來人往的很快就被吸引了一波看客,隔著老遠隔岸觀火似的沖著這邊議論紛紛。 那丫頭是什么人???怎么趴在玄九的門上? 看著眼熟是不是昨晚跳舞的那個?忽然有人提了這么一嘴很快引起了各路英雄的贊同。 好像就是。 她和玄九什么關(guān)系?有人問,玄九那人向來獨來獨往,怎么會和個小丫頭扯上關(guān)系? 此言差矣,不瞞你們說,昨天晚上我碰巧見到她們在后殿交談,后來教主也來了,三個人簡直其樂融融。 其樂融融這么個好詞用在這里反倒讓人細思極恐,在場的愣是聽出一身冷汗。這么三個身份的人湊在一起聊天,那場面得有多詭異啊? 他們正聊在興頭上,身后突然走來一個人。那人沉著個臉,一身冷氣自帶降溫效果,隔著三兩步遠就把這些閑人的嘴給凍上了。 一行人閉著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看了看那個正皺眉看著趴在門上的易靈謠的女人。 這座移動的冰山,不是云昭又會是誰? 所以冰山在外面,那趴在冰山門上的那位在和誰說話? 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簡直了,多浪費啊 人群在玄九大人視線掃過來的時候瞬間退散的無影無蹤,易靈謠依然可憐巴巴的對著大門面壁,她站累了就蹲了下來,手里拿著蔫吧了的花根在地上胡亂圈畫。嘴里念念叨叨,把這輩子能說的好話全都說了個遍。 云昭隔著個院子,皺著眉頭莫名的看著那個小小的蜷成一個rou球的背影。 你在干什么? 云昭正常音量,但是轉(zhuǎn)瞬就被易靈謠夸張的抽泣聲給掩蓋了,等她吸了兩下鼻子悠悠達達的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宛如被人當頭一棒。 易靈謠臉色一僵,茫然的回了一下頭,只見云昭身姿筆挺的在院門口站著,似乎是因為易靈謠的原因,一時半會兒并不打算進來似的。 所以她在這干嚎了大半個時辰,結(jié)果云昭壓根就沒在屋里?? 易靈謠感覺到一股錐心的劇痛,尤其是口干舌燥的感覺異常強烈,貼心的提醒著她剛剛干了一件多傻逼的事情。 真是白瞎了那么多口水,到頭來一句都沒進云昭的耳朵。 但是真正需要重新再說一遍的時候,其實她已經(jīng)根本不記得剛剛都說了些什么了,只知道至少見到云昭的面了,就是最大的突破。 你、你沒在家啊易靈謠結(jié)巴道,她順手蹭了一下眼角,有一種一場戲演到頭了才發(fā)現(xiàn)走錯片場的尷尬。 雖然距離上一次見面還不足半天的時間,但此刻再看到易靈謠,云昭剛剛得以平復(fù)的心情卻再一次前所未有的復(fù)雜起來。 她應(yīng)該做點什么才是,比方說行個禮,就像面對易天璃的時候一樣。畢竟眼前的這位是少教主,不管她看起來多好說話,多像個小孩子,都改變不了她是少教主的這件事。 云昭想,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不管她們之前經(jīng)歷過的事情有多容易讓人誤會,她都不可能還像之前那樣裝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樣子。 易靈謠或許瞞她了,騙她了,但又能怎么樣呢,別說她是少教主,就算是個普通人,這也是她的權(quán)力。 更何況,這可能只是她心血來潮的一個小游戲,而自己就算是一直被當成傻子在耍,也應(yīng)該感到感恩戴德。 不是么? 她有些自嘲的在心中冷笑了一聲,在這天極教里,誰有資格不做傻子? 于是易靈謠一直以來最擔心的事情便發(fā)生了,她看著云昭緩緩抬起雙手,只在那一瞬間,她忽然不假思索的起身快步上前,然后一把按住了她的胳膊。 你等等!易靈謠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說道,她的心跳在一瞬間內(nèi)涌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云昭一眼,按著她的雙手卻始終沒有松懈開力道,你她有些喪氣的耷拉著眼尾,表情上似乎沒有什么時候比此刻更為真實了,甚至略帶示弱的請求,你別這樣。 她不想這樣,哪怕是之前對她愛答不理永遠拉著個臉的云昭,也比現(xiàn)在可愛一百倍。 云昭沒有動,她向來不喜歡被人觸碰,就像之前,不管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碰到她,她都會在第一時間有所閃躲,更別說像現(xiàn)在這樣,緊密的抓在她的兩只手臂上。隔著衣物她也完全能感受到對方野蠻的力道,似乎在極盡所能的不讓她做原計劃想要做的舉動。 可是她卻沒有動,更沒有像以往那樣下意識的掙開。 云昭并不是不想,只是因為她克制住了。在天極教里,等級分明,地位可以代表一切。 所以她沒有資格去反駁作為少教主的對方出于意志的行為,就好比此刻面前的人是易天璃,哪怕要她的命她也得不容猶豫的雙手奉上。 易靈謠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有些訝異的看著紋絲未動的云昭,片刻之后反而是自己觸電似的先松開了手。 她有些茫然的往后小退了一步,云昭的乖巧并不是什么值得令人高興的事情,她甚至寧可這個冰塊還像之前那樣二話不說,推開她的同時再扎她一身冰刺。 而現(xiàn)在這冰刺都扎在了她的心上,以至于她心塞至極。 看看她都造了什么孽!還有易天璃,簡直造孽界的鼻祖! 她看著一副逆來順受模樣的云昭沉默不語,好一會兒之后才咬唇頗為無奈的吐了一口氣,輕聲道,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云昭也看著她,并且已經(jīng)擺好了聽解釋的最佳姿勢。她不會違背易靈謠的意愿,甚至?xí)M可能的按照她的要求做到最好,這是從小到大一直以來被灌輸?shù)睦砟睿蛘哒f是被強制要求必須要做到的第一點。 哪怕不是出于自愿。 易靈謠分分鐘都是要崩潰的節(jié)奏,她覺得云昭突然之間就變成了一個提線木偶,完全在被她牽著走。她本來就不是個有生氣的人,現(xiàn)在就更像是個沒有絲毫情緒的木疙瘩了。 我沒故意想瞞你,真的!易靈謠不知道怎么說這個木疙瘩才能聽明白,她就差真的給她跪下認錯了,而且我求你了,你別這樣好不好?咱們之前挺好的,你再怎么兇,我都覺得你挺可愛的。 可能是說到可愛這個詞的時候,云昭不可避免的顫動了一下眼皮,大概是從沒有預(yù)想到會有人把這么一個詞用在她的身上。 但是這種微妙的情緒轉(zhuǎn)瞬即逝,快到還處于崩潰中的易靈謠完全沒有察覺。 你就別把我當那什么少主行不行,我只是恰巧也姓了易,但就是個深山老林的小大夫,你有什么脾氣隨便招呼就行。 易靈謠心道再這么說下去自己就真成抖M了。 但縱使她已經(jīng)犧牲這么大了,對面鐵打的玄九大人依然不為所動,她不說話的每一秒都讓易靈謠覺得天隨時會塌下來。 易靈謠哪怕大多數(shù)時候的性格都是歡脫外向的,但其實有一點和云昭很像,她也沒什么朋友。 自打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在她三年前離家出走之前,她所面對的都是天極教里的人,要么窮兇極惡三觀不和,要么年歲不同代溝太大總之最后勉強能玩到一起去的,她能想到的竟然只有齊無樂那個小屁孩。 后來的這三年就更別提了,成天和老爺子相看兩不厭,都快與世隔絕了。 但就算是齊無樂和老爺子,易靈謠也不能完全對他們敞開心扉,她腦子里還殘存著太多前世的思想,所以注定很難會找到一個真正合拍的人。 其實云昭對她來說也不一定就是那個合拍的人,但是為數(shù)不多的相處卻是這些年里最讓她感到舒服的一個。 這種感覺很微妙,也有點不講道理,但并不是完全無據(jù)可循。 就比方說盡管云昭是個殺手,但她卻知道知恩圖報,盡管她面癱不愛說話,但總比練紅玉強的多了吧?她不喜歡別人碰,卻還是把她一路背回了蕪瑾宮,她孤苦無依卻能默默忍下所有的苦和痛,明知道生而無望,卻比誰都認真的想要活著。 最主要的一點是,她長得這么好看,笑起來一定很美。 易靈謠還沒見過她笑,所以斷然不能放棄。 云昭覺得易靈謠有一句話說的很在點子她也姓易。而這么明顯的一件事,她卻一直沒有察覺,甚至現(xiàn)在回想起之前的各種事情,簡直破綻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