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的！”

    某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也沒空跟大哥計(jì)較這一句錯誤的稱呼。

    “好嘞！”那大哥絲毫不含糊，也沒問一句沈方煜要多少，就把冰箱里剩的紅豆的全打包了，遞到沈方煜面前。

    “也不用這么多……”

    “沒事兒，不收錢，”大哥豪爽道：“你都說了是積德行善，拿著吧?！彼呎f著便關(guān)店門，“我真得走了，不然我兒子該著急了?！?/br>
    饒是沈方煜臉皮厚如城墻，他也不能占這種便宜，推拒了幾次那大哥都不肯收錢，沈方煜直接從包里拿出一張停車卡，“這是濟(jì)華醫(yī)院的停車卡，有兩百個小時，您拿著吧。”

    那大哥愣了愣，擺手道：“那醫(yī)院的停車費(fèi)可貴了，我們平時去看病都不敢開車去，你這卡估計(jì)不便宜吧。”

    醫(yī)生護(hù)士們整天都泡在醫(yī)院，如果和對外的停車價格一樣，工資都不夠停車的。

    沈方煜他們拿的都是單位內(nèi)部價，并且前不久剛好有停車卡買五送一，買十送二的活動，為了防止有人倒賣，每個職工都是有限制的購買數(shù)的，最多余出來一兩張送送親戚朋友。

    沈方煜直接按最多能買的量屯了一沓，足夠他停到下一次做活動了。

    算下來，他買一張卡的錢也就和這些缽仔糕的價值差不多，但是為了圓前面的謊，沈方煜也不好暴露自己是個醫(yī)生，繼續(xù)故作深沉哀切道：“反正他走了，以后我也用不上了，大哥您拿著，以后千萬要健健康康的。”

    那大哥頓時覺得手中的停車卡重如萬鈞，聞言堅(jiān)定地對沈方煜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送走了大哥，沈方煜拎著手里的重重的一袋缽仔糕，優(yōu)哉游哉地回到出租車?yán)?，想了想，分了一半給司機(jī)。

    他嚴(yán)重懷疑，他要是真的提著那么多缽仔糕去江敘那里，絕對會收獲一個白眼加上“飯桶”的稱號。

    司機(jī)收了錢又有了夜宵，看起來格外高興，隨意調(diào)侃了一句，“你這是趕著去找女朋友？”

    沈方煜按亮了手機(jī)屏幕，看了眼緊迫的時間，認(rèn)真評價著江敘的屬性：“不是女朋友，是個小祖宗?！?/br>
    十點(diǎn)二十九分，一路奔波生死時速的沈方煜，終于提著行李箱敲響了江祖宗家的大門。

    江敘看了眼表，拉開門，望向門外喘著氣的沈方煜，安靜了片刻，他對沈方煜說：“超時了。”

    “不可能?！鄙蚍届险f著就要拿手機(jī)看，江敘指了指自家餐廳的鐘說：“在我家，就得按我家的時間。”

    “哎不是江敘，你這就不講道理了?！鄙蚍届献哌M(jìn)來關(guān)上門，把行李箱往門口一撂，“超時也不是你說了算，我今天非進(jìn)來不可?！?/br>
    江敘從他手里接過缽仔糕，指了指地面上條紋格拖鞋，“穿那個?！?/br>
    “而且剛剛我還沒進(jìn)你家，憑什么得按照你家的時間，我這手機(jī)是對著濟(jì)華醫(yī)院調(diào)的時間，不可能有問——”

    沈方煜正卷了卷袖子準(zhǔn)備跟江敘理論，沒立刻去理解江敘話里的意思，這會兒說著說著他突然頓住了。

    “你剛說什么？”

    江敘看了他一眼，拎著缽仔糕走向廚房。

    狹長的反射弧終于轉(zhuǎn)回來，被晾在門口的沈方煜扯著嗓子喊了一句，“你是不是讓我換鞋進(jìn)屋！”

    江敘從包裝袋里拿出來一個缽仔糕咬了一口。

    缽仔糕的口感要比江敘想象中更好，清甜軟糯的軟糕晶瑩剔透，配合糅綿甜香的紅豆，帶著一點(diǎn)恰到好處的彈牙，在唇齒間留香。

    口腹之欲驟然被滿足，他看了看剩下的缽仔糕，突然覺得有點(diǎn)兒幸福。

    與此同時，他也覺得已經(jīng)完成了任務(wù)的熱心外賣員沈先生有點(diǎn)多余。

    于是他拿著剩下的半塊缽仔糕退回門前，“再問你就出去?！?/br>
    沈方煜從善如流地閉上嘴，換上了江敘指定的拖鞋。

    “好吃嗎？”他隨手拿起江敘放在玄關(guān)上的免洗消毒液擦了擦手。

    江敘點(diǎn)點(diǎn)頭，把包裝袋遞給他。

    “你吃吧，”沈方煜說：“我不愛吃甜的?！?/br>
    江敘看著他，手沒收回去。

    對視片刻，沈方煜敗下陣來，拿了一塊囫圇個兒地咽下去，江敘還在看他。

    他沉思了片刻，睨著江敘的神色試探道：“挺好吃?！?/br>
    江敘的目光有了點(diǎn)溫度。

    沈方煜了然地?fù)Q上極其浮夸地語氣，用盡畢生詞匯量夸了夸缽仔糕的美味，終于看到江敘滿意地收回了目光。

    然而，當(dāng)他看見江敘一個接一個輕飄飄地吃完了巨大一袋缽仔糕，轉(zhuǎn)頭問他還有沒有的時候，沈方煜覺得，自己可能還是不夠了解江敘。

    早知道不送司機(jī)那么多了。

    眼見著沈方煜沉默，江敘也知道應(yīng)該就這些了，他去洗了個手，才覺得有點(diǎn)撐，他擦了擦手上的水，靠在門邊打算站一會兒消消食。

    “你怎么全買的紅豆？”

    “你不是喜歡吃紅豆味嗎？”

    江敘短暫地沉默了片刻，終于還是沒忍住問：“你怎么知道？”

    “以前我倆每次經(jīng)過那店，你都盯著紅豆的那副圖看半天，我又沒瞎，”沈方煜隨口道：“這點(diǎn)兒觀察力都沒有還當(dāng)什么大夫?！?/br>
    江敘的心情忽然有點(diǎn)微妙。

    “哎累死了，大晚上的，你可真能折騰?！鄙蚍届仙炝藗€懶腰，他一路打車從醫(yī)院到缽仔糕店，買了缽仔糕之后又回家收拾行李，收拾完又開車過來，路上全是跑的，骨頭都快累散架了。

    還好他家里還停著一輛車，不然這么晚還真不知道好不好叫車。

    他站起來去拉行李箱，“你臥室在哪兒，我把箱子放過去。”

    江敘不動聲色地攔住他，指了指沙發(fā)，“你睡這兒?！比缓笥诌f給沈方煜一瓶酒精，“你先把你箱子擦干凈，尤其是滾輪?！?/br>
    “……”沈方煜：“你不讓我跟你睡一起我怎么照顧你，你晚上抽筋我都不知道?！?/br>
    江敘看了他一眼，語調(diào)微微上揚(yáng)道：“那你去我房間打地鋪?！?/br>
    “真不能讓我睡床？”沈方煜又開始半真半假地扯瞎話，“你也太狠心了，我頸椎腰椎都不好?！?/br>
    江敘的神色變得有些撲朔，“主要是你……”

    他欲言又止地只說了四個字，沈方煜卻無師自通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哎不是……江敘，那就是個意外，我真不是那種人……我對你沒什么非分之想……我就是喝醉了……我……”

    他越說越結(jié)巴，最后實(shí)在是承受不住江敘的目光，舉起雙手道：“行，我打地鋪?！?/br>
    畢竟他沒忘記自己來是因?yàn)槭裁?，江敘不信任他也有道理，就算他再怎么覺得自己是個大直男，他都不能不承認(rèn)一個事實(shí)——他第一次跟江敘躺一張床上就把人睡了，還睡出了一個孩子。

    這真是擱誰聽了都要罵他一句渣男的程度。

    江敘點(diǎn)點(diǎn)頭，指了指手邊的房間，“這是浴室，旁邊有吸水拖把，洗完澡記得把地上拖干凈，我不喜歡地上有水?！?/br>
    “這可是浴室！”沈方煜一臉震驚，“你知不知道浴室的“浴”字有三點(diǎn)水，沒有水在地上它還配叫浴室嗎？”

    江敘攤了攤手，沒打算和沈方煜討論語文問題，抱著平板回臥室了。

    行吧。

    沈方煜想，誰讓他責(zé)任心強(qiáng)呢。

    既然他是為了照顧江敘，彌補(bǔ)自己的錯誤才來的，現(xiàn)在也沒必要和江敘計(jì)較，暫時先忍辱負(fù)重幾天，其他的等江敘身體狀況好點(diǎn)了再說。

    江敘的家其實(shí)跟沈方煜想象中的差不多，和他這個人一樣，灰白冷色調(diào)的北歐原木風(fēng)，房間收拾得一塵不染，東西擺放井井有條，顯得不近人情又疏離，冷冰冰的，沒什么溫度。

    平日里應(yīng)該是他一個人住，衛(wèi)生間的隔板上只擺放著簡單的洗漱用品，一看就是極少有外人使用的樣子。

    沈方煜先按照江敘的吩咐把行李箱搬到衛(wèi)生間，就著酒精和棉紙把行李箱擦得干干凈凈，又沖了個澡，換上家居服，才慢悠悠地晃到江敘門前，一把推開門。

    江醫(yī)生半裸著上身，米白色的家居服剛套了個頭，堪堪露出他胸口那顆紅痣，在他冷白色的皮膚上顯得格外清晰。

    沈方煜一愣，就見江敘飛快地把衣服下擺扯出來，帶著怒意瞪了沈方煜一眼，“沒人教過你進(jìn)別人臥室要敲門嗎？”

    沈方煜很想解釋一下都是男人沒啥好避諱的，或者質(zhì)問江敘一句，他剛不是早就洗完澡換睡衣了嗎，為什么這會兒又在換衣服。

    然而他的身體先他的大腦一步做出了反應(yīng)——

    江敘眼睜睜地看著沈方煜滾了滾喉結(jié)，男人身體的變化在柔軟輕薄的睡褲遮擋下根本無所遁形，全落在了他眼底。

    轉(zhuǎn)瞬之間，江敘的目光從不爽變成匪夷所思的震驚，再到氣血上涌的憤怒，最后直接薅起一個枕頭砸上沈方煜的臉。

    “滾！”

    “你聽我解釋——”

    沈方煜抱著枕頭愣了片刻，江敘直接從床上下來，三步并作兩步地把他推了出去，“啪”得一聲關(guān)上門，他還是氣得不行。

    地上是他剛剛鋪好被褥床單，被子有點(diǎn)兒大，他套被套的時候出了一層汗，于是就想著換件睡衣，結(jié)果沈方煜就大喇喇地進(jìn)來了。

    要說他只是忘了敲門也就算了，對著他起反應(yīng)算怎么回事？

    江敘本來都已經(jīng)快說服自己忘了那荒唐的一夜，結(jié)果沈方煜這一通cao作，又讓一口氣堵在胸口下不去了。

    他直接翻出手機(jī)，用巨大無比的力氣敲著字，打算把這位不小心被他引入室的狼給攆出去，結(jié)果剛打了兩個字，他的腹部突然傳來一陣鉆心的劇痛，順著脊梁骨往上，跟過電一般牽動著他的神經(jīng)，疼的仿佛整個人都被撕開了。

    他身上的力氣仿佛一瞬間被疼痛抽干，“咚”得一聲，他的手一滑，手機(jī)跌落在地面，然而他根本就沒有力氣去抓。

    他扶著床沿，跌坐在剛剛給沈方煜鋪的褥子上，蜷縮成一團(tuán)，緊緊地捂住了腹部。

    蒼白的額頭沁出細(xì)細(xì)密密地薄汗，他緩慢地深呼吸著，強(qiáng)迫自己去適應(yīng)這突如其來的疼痛，一邊伸手去摸手機(jī)。

    手機(jī)表面碎得不成樣子，也不知道是膜碎了還是屏碎了，江敘顫抖著手去解鎖，結(jié)果手機(jī)黑屏了。

    “靠?！彼咽謾C(jī)摔在一邊。

    沈方煜剛剛被關(guān)在門外，還沒來得及走遠(yuǎn)就聽到里面?zhèn)鱽眄憚?，他本來還想用手機(jī)發(fā)條消息給江敘道個歉，這會兒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拍門問：“江敘，怎么了？”

    江敘張了張嘴想說話，然而似乎在疼痛的干擾下有些艱難。

    屋里持續(xù)的沉默讓沈方煜面色變得越發(fā)緊張，故意跟他作對似的身體反應(yīng)也淡下去了。

    他推了推門，發(fā)現(xiàn)剛剛江敘趕他出來的時候把門鎖上了，他望向那緊閉的門鎖，心一橫，直接重重踹了一腳。

    一聲巨響，伴隨著門鎖的報廢，門轟然大敞，江敘就正對著門坐在地上，看見他破門而入，滿臉難以置信。

    “你……”他喘了口氣，簡直不想再多說一句，臥室門的鑰匙就放在大門口的玄關(guān)，他但凡在屋里找找也不至于廢他一個鎖。

    “你怎么了？”沈方煜全然沒有剛剛搞了破壞的愧疚，半跪在江敘身旁，直接把手覆蓋在了江敘的手上，輕緩有力地揉按著，他的手很溫暖，掌心的熱度順著皮膚傳遞下去，江敘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

    “小腹疼？”他自言自語道：“該不會是咱閨女在留我吧?！?/br>
    江敘鐵青著臉橫了他一眼。

    “打120嗎？”沈方煜問。

    江敘繃緊下頜，緩緩?fù)鲁鲆豢跉獾溃骸翱纯辞闆r?！?/br>
    這疼痛來的迅猛而突然，眼下已經(jīng)有了輕微緩解的征兆，他維持著躬身屈腿的姿勢能讓疼痛得到一部分抑制，驟然挪動位置或者改變姿勢反而容易引起不良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