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他本身的宗家乃是文公之脈，單他自己，不僅僅是一代儒家宗師更是門生遍布，在儒家中聲名赫赫，動他就是將整個士林都要掀起驚濤瀚浪，動蕩祁國文人儒門的根基···而且····”

    “所以，我說曲恒很有用?！逼铞t打斷了祁罡的話。

    “糊涂！”

    “啪嚓！”

    祁罡揮手將圓桌上的茶杯摔落，玻璃四濺。

    祁罡被祁訾晅天真狂妄的話，氣笑。

    “你以為曲恒會同意拿自己整個曲府去對抗祁國整個儒家嗎？！你以為你殺的單單只是一個文人嗎！你別忘了，曲恒也是儒家亞公分支血脈下的后人。你要殺得也不單單只是儒家的一個宗家族長兼文臣！你只要敢把當(dāng)年的案子翻出就是讓皇權(quán)直接跟儒家宣戰(zhàn)！狠狠的打儒家的臉面。讓他們對當(dāng)初錯誤的決斷負(fù)責(zé)，承認(rèn)自己的無能，承認(rèn)儒家不如兵家！這已經(jīng)涉及兩家學(xué)派學(xué)術(shù)之爭。你知道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嗎？！”

    “這代表文臣集團已經(jīng)強大到可以凌駕于皇權(quán)之上，祁家的天下很快就要變成儒家的。九五之尊將變成一個笑話?！?/br>
    祁訾晅笑著淡淡說道，偏頭含笑看著氣的渾身發(fā)抖的祁罡。

    “祁訾晅，士大夫與皇帝平分共治天玄是天下通曉之理?！?/br>
    “那是儒家傳頌的理，而非祁家定下的理。”

    祁罡指著他，指尖顫動，胸口起伏明顯被氣得不輕，被祁訾晅的話揶的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陛下！”李九功急忙扶助身形在發(fā)抖的人。

    “滾開！”祁罡一把推開來人，疾步上前，站在祁訾晅面前。

    “祁訾晅！你并非一個魯莽沖動，分不清輕重，不管不顧大局的人，是什么讓你一定要去碰五十年前的事情。你那時候還未出生，這件事當(dāng)年知情者早已被清洗，知道的除了涉事的各宗族族長外只剩下皇帝以及····”

    祁罡腦海一道驚雷，突然眼神不善的轉(zhuǎn)向了身后李九功。

    祁罡吃人的眼神嚇得李九功跪地連連含冤，“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即便聽到過只言片語，奴才也絕不敢忤逆陛下之意私下議論，請陛下明察?！?/br>
    祁訾晅眼神輕輕淡淡的瞥了眼李九功，意有所指，“哥，你信世間有神嗎？”

    “什么？！”祁罡驚愕回首。

    祁訾晅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讓祁罡正多疑陰謀論的思緒都被斬斷，不可思議的看著身邊之人，“祁訾晅，圣賢之書你這些年都讀到牛肚子里了嗎！子不語怪力亂神！若世間真有神，人間豈會有浮尸千里的慘劇?！?/br>
    “因為魔鬼在人間??！”祁訾晅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祁罡心肝俱裂，“住嘴！”

    咳咳咳咳·····

    祁罡被祁訾晅氣的胸口悶痛，急速咳嗽，一直以來懂事，智計無雙，理智清明的人像是變了一個人，魔怔的神神叨叨，讓人不寒而栗，尤其是祁訾晅不是旁人，而是記載在圣廟之中的一個禁忌。

    “哥，你擔(dān)心的都不會發(fā)生。我也并非要和儒家此時宣戰(zhàn)。我只是要完成自己的承諾?！?/br>
    祁罡在李九功的攙扶下，捂著胸口，看著他，眼中不解。

    祁訾晅也沒有想要解釋的意味，轉(zhuǎn)而說道，“誰說曲恒不會按照我說的意思做？我說他會，他就一定會。他會在接下來的五天里，令曲府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br>
    “況且，當(dāng)年的事，會說話的可不止你說的那些人。真正的枉死者，是會喊冤的，那聲音你們聽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天地間，任何有生命的靈體都擁有存活的權(quán)利。它們一直在等一個解釋，一個結(jié)局，一個安息?！?/br>
    祁訾晅眼神很平靜，如黑夜的大海，無風(fēng)無浪的平靜表面下是肆虐的暗涌和危機。

    而在祁罡的眼神中，祁訾晅剛說完話，容貌身高就開始不斷蠕動，變化，拉扯，像是捏泥人一樣，眉眼變得渾濁，黑發(fā)變成銀絲，挺拔便佝僂，一個儒雅清絕的謫仙變成一個刻板嚴(yán)肅的老翁。

    “曲首輔！”

    李九功偷偷眼角偷瞄那一刻，尖叫出聲又下一刻捂住自己的嘴，心神失守，瞳孔緊縮，像是見到了極為恐怖的事情。

    祁罡搭在李九功手臂的上手狠狠一握，渾身劇烈顫動，腳步踉蹌連連后退，若不是身側(cè)李九功急忙穩(wěn)住祁罡的身子，祁罡只怕會因這變故嚇得狼狽摔倒在地。

    “哥，世間有一傳言，祁家皇權(quán)乃天授，天神降下神諭，庇護祁家萬代千秋。祁乃神族。你信嗎？”

    “可我在外五年間，其實還聽到過另一則傳言，更荒唐的，更可怕的。”

    祁訾晅平和說道，似乎根本不在乎祁罡能不能回答自己，言語更是尋常而非驚世駭俗。

    “傳說，祁家竊取了天神權(quán)柄，屠了自己的神，將之分食鎮(zhèn)壓，已神怨祭祀封印天地，借此穩(wěn)固祁家萬世千秋的霸業(yè)。你，認(rèn)為呢？”

    祁罡腦子早已嚇懵，看著面前變了模樣聲音的祁訾晅，耳邊聽著他和緩從容的訴說著可怖的傳說。

    祁罡從未如此恐懼，眼前人好似變成了圣廟之中那記載的深淵魔鬼，身披白骨，腳踩血浪，風(fēng)濤地動尸橫遍野。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皮，注視著那雙冷沁沁，深幽平靜看著自己的雙眸，祁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九功早已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緊緊抓著身旁呆滯的祁罡，低頭根本不敢看此時變成曲首輔的祁訾晅。

    更別說今日從祁訾晅口中聽到的東西，他根本不敢想那會不會是真的，因為不管哪一個流言為真，對于他，甚至整個天玄大陸而言，將是毀滅叁觀，顛覆世界的開始。

    神??！那可是真神?。?！

    不是土廟之中士大夫們專門為世人在痛苦之中建立的一座短暫慰藉卻虛假的泥塑雕像。

    扶著身旁的帝王，李九功總有種知道太多下一刻就會身首異處的不安，只能死死抓著身邊的祁罡，以求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