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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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什么中常侍,對了!叫王陵! 不可能!庾渺猛然摔了茶盞。 第84章 最高機(jī)密 ⑼ 烏衣巷的青石板中間被人踩出一條灰白的行路, 與墻壁相接的直角攀爬了許多干枯的青苔。古樸蒼勁的磚瓦將院子里頭窸窸窣窣的動靜隔離, 探出墻頭的芝蘭玉樹在金色的陽光照耀下,璀璨奪目。而藏在看不見的墻內(nèi), 它的根早已腐爛成黑玉一般的顏色。 陛下難不成是瞎子聾子?!偏聽偏信,竟關(guān)大司馬禁閉, 這不是欺負(fù)謝延頓了一下, 把「弱郎君」三個字吞回肚子里那個人是不是郎君還待兩說,但「弱」肯定安不到賀洗塵頭上才神色憤恨地跪在謝微身側(cè)央求道,姑母, 你得救大司馬! 謝微盤起的膝前擺著一張桐木伏羲式瑤琴, 手指一撥, 音韻松古,泠泠的琴聲傾瀉而出。待樂音緩緩消融, 她才淡定自若地說道:朝野大事不脛而走,傳得滿城風(fēng)雨, 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七郎以為是誰在背后推波助瀾? 謝延不禁一愣。 王靈符哪有那么大本事能讓陛下偏聽偏信?她故意要做瞎子聾子, 我就算撞死在朝堂上, 也無濟(jì)于事。你去街上找?guī)讉€嘴皮子利索的, 往死里給梁隱樓歌功頌德, 再往死里鳴不平, 就算幫她了。要是還有能耐, 就召開文會, 讓高人名士寫文賦詩仗義執(zhí)言, 這比什么都管用。謝微不慌不忙,桃花眼尾雖生出幾條細(xì)紋,卻更顯儒雅氣質(zhì)。 姑母的意思是謝延恍然大悟,咬唇沉思半晌后應(yīng)道,我去找楊家二十九郎,她素來仰慕大司馬,肯定愿意和我出面一同籌備此事。 她隱約猜到帝位上那個人的心思以及這場輿論戰(zhàn)的走向,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無法放任賀洗塵不管。謝延打定主意,便不起身雷厲風(fēng)行地跑出院子,衣上的玉佩叮當(dāng)作響。 謝微無奈地?fù)u了搖頭,良久才輕笑出聲,自言自語道:梁隱樓,看來這一局我們先拔得頭籌??上П菹率莻€小心眼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偏要把你拖下渾水,讓你不得安生。她揚(yáng)起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手指勾起琴弦,「宮商 」兩音彈射而出,現(xiàn)在外面,可亂起來嘍! * 烏衣巷是最亂的地方。 王陵被魏玠任命為御史丞,專查大司馬通敵叛國之事。她從后門出來的時候,就見庾渺面容枯槁地候在門外,一雙眼睛滿是血絲,緊緊地盯住她不放。 你們先下去。王陵斂色,斥退車夫和仆從,巷子里只剩下她和庾渺兩人對峙。 掛在雨檐上的燈籠被風(fēng)吹起來轉(zhuǎn)了幾圈。 靈符,庾渺聲音沙啞,洛陽城中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究竟是真是假?吾誰都不信,吾只信你親口所言。 王陵一身朱紅官服,頭戴漆紗籠冠,目光淡漠,隱在袖中的手卻不自覺緊握成拳:鹿神,道子只是在家中幽閉,不會有事。她避而不談其中緣由,庾渺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九品制變法,本就切合魏玠的心意。她不能坐視改革派獨(dú)大,卻又暫時不能讓賀洗塵死。也是在這個時候,魏玠收到了王陵的投誠,于是她便漫不經(jīng)心地透露出一點(diǎn)搞事的念頭。 王陵為了擺脫家族鉗制 ,沉吟徘徊了一個夜晚,知難而進(jìn),決絕地成為魏玠手里的一桿槍,指哪打哪。相對的,她也抓住了權(quán)力的尾巴,至于之后她能不能躋身而上,就得看她自己的能力和造化。 再過幾日,我便結(jié)案,到時候道子還是大司馬。王陵鄭重地保證,我不會害道子,更不會要她的命,頂多污了她的名聲。道子從不在意身外浮名。 「通敵」的罪名不可能扣在勞苦功高的大司馬頭上,但只要讓自詡清高的讀書人猜忌即可。 庾渺瞬間感覺天旋地轉(zhuǎn),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成奇形怪狀、猙獰恐怖的線條,回過神來早已淚流滿面。 士子之名,重于泰山!她不在意,旁人在意,后人在意!她用力抓住王陵的手腕,怒喝出聲,你難道不知世人最會捕風(fēng)捉影、無中生有?道子淵清玉絜,豈能背此遺臭萬年的污名!靈符,你讓道子如何自處? 王陵手一顫:誰敢說三道四,我就把她的舌頭剮了! 不不!吾要去敲登聞鼓 !道子冤屈,吾得去救她!庾渺是榆木腦袋,不懂朝堂不通人情,她只知道摯友身陷囹圄,哪怕前方是龍?zhí)痘ue,她也必須挺身而出。 王陵卻抓住她的肩膀,冷聲勸道:沒用的!我已令執(zhí)金吾守在那里,不會讓任何人靠近登聞鼓。 庾渺當(dāng)即愣住,難以置信地回頭。她忽然明白,原來騎驢道人已然仙逝,眼前的陌生人是堂堂王氏女郎,御史丞王陵。 悲痛之情襲上心頭,她連連后退,彷如嚴(yán)霜凄切:靈符!她是道子?。∥覀兾覀兗s好踏遍錦繡山河,我們說要去鋤花種田!你從天上掉下來,吾和道子哪怕踩在火里,也會伸手去接你! 鹿神王陵不由得動容,卻一瞬收斂,仿佛無喜無悲的石像。 庾渺冷冷地大笑,卻忍不住淚如泉涌,忽然雙手用力撕裂自己的長袖:吾庾渺今日與王靈符割袍斷義,從此兩不相見!祝卿平步青云,得游鳳凰池! 烏衣巷的樹影婆娑,映在踉蹌遠(yuǎn)去的庾渺身上。她披頭散發(fā),半哭半笑,狀若瘋癲,行者皆退避三舍。路上與唱和而歸、抱琴攜簫的學(xué)生們撞到一處,也視若無睹。 庾先生?庾先生你還好嗎? 恐怕不太好。王陵佇立不動,見那群學(xué)生攙扶庾渺走過巷口,才抿著沒有血色的薄唇笑了一下。她招來車夫,若無其事地登上馬車,閉目養(yǎng)神。 馬鞭破空而下,車輪子骨碌碌地轉(zhuǎn)動起來。王陵平復(fù)動蕩的思緒后,才睜開眼睛,突見黑白兩顆梟棋掉在車廂的角落里正是五年前三人游學(xué)巧遇時,她順手從賀洗塵的六博棋盤上摸來的,時至今日,一直沒有歸還。 王陵心中一動,俯身去撿棋子,馬車恰好碾過石階,劇烈地顛簸起來。她猛地撞到額頭,發(fā)出嘭的聲響,引得車外的仆從驚問:大人可有事? 兩枚棋子最終被王陵緊握在手中,冷冰冰地十分硌手,完全沒有她記憶中那個融融春日的溫暖。她挺身而坐,姿態(tài)嚴(yán)謹(jǐn),神色漠然,卻淚痕滿面。 無事。 古老陳舊的梟棋被扔出車窗,掩埋在泥土中。 *** 與烏衣巷相反,野狐巷是最寧靜的地方。大司馬府外圍了一圈面無表情的禁衛(wèi),肅殺的氛圍與府門中的愜意格格不入。檐下的梁愔在棋盤上大殺四方,梁砂屢屢落敗,忍不住轉(zhuǎn)向賀洗塵那邊可憐兮兮地嚷道:家主,你叫三郎讓讓我!腦袋卻挨了梁愔不輕不重的一下:安靜。 廊上一盆挺拔的企劍白墨,庭院中的兩缸紅蓮俏生生地含著菡萏,挺立在碧綠的蓮葉上,與懷抱琵琶的檀石葉的眼睛相輝映。燃城靜候在一旁研磨,賀洗塵提起毛筆,在尺紙上行書,認(rèn)真細(xì)致的模樣好像在寫治國平天下的文章。 其實(shí)不然,上面滿是菜名鮮羊奶酥,胡炮rou,跳丸炙,膾魚莼羹;然后筆鋒一轉(zhuǎn),轉(zhuǎn)到打仗時去過的巴蜀、荊州、山陽、襄邑、東夷清脆亮麗的琵琶聲蕩除紛紛擾擾的塵世,他忽然抬起眼睛,恰好和檀石葉偷看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檀石葉瞬間音律全亂,局促地垂下眼皮。 四天前,七月初七,他在滿座愕然、眾目睽睽之下被賀洗塵抱出金殿?;剡^神來,賀洗塵已經(jīng)大喇喇地靠在車廂里齜牙咧嘴地揉捏起肩膀:哎呀,太久沒使勁兒了。 馬車四角鑲滿夜明珠,照在檀石葉金燦燦的衣飾上,一派雍容華貴,恍若貴氣的異族公子??少F公子手足無措地蜷在角落里,舉止與周身氣度迥然不同。 柔軟溫暖的外衣掠過沉悶的空氣,兜頭蓋在檀石葉身上,賀洗塵屈膝坐在對角線的最遠(yuǎn)處:剛才做戲把你牽扯進(jìn)來,實(shí)屬失禮。等風(fēng)頭過了,在下送你回家吧。 檀石葉沉默了許久,才悶聲說道:深深庭不是我的家。 你就算想要回去,我還不肯呢。賀洗塵低眉淺笑,神色懶散,容顏在珠光下細(xì)膩宛若玉石,還要委屈檀郎在我府中住上幾天,我怕那些別有用心者會對你不利。 檀石葉忍不住屏住呼吸,緩緩抬起頭:你,你明知道我就是別有用心者送來的魚餌,為什么不把我推開? 你叫我喝酒,我就喝唄。你想要活著,我就救你唄,哪來那么多為什么?這輛馬車?yán)锟偸窃谄嫫婀止值牡胤讲亓嗽S多東西。賀洗塵推開底板夾層,里面赫然是一罐桂花蜜,你是蝴蝶扇起的翅膀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我要不接著,你恐怕就喝不到這碗桂花蜜了。 檀石葉聞言,只覺得后背的琵琶骨有些怪異的酥麻,好像真的有一對翅膀要破開血rou伸展出來。 我不懂。他極少和人交談,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但在賀洗塵面前,他似乎有千萬個問題,十天前有人把我買出深深庭,讓我在婚宴上接近你,否則我就得死。 我我很難看,你不可能喜歡我。我不懂這層舉動背后的含義。 賀洗塵也不懂,這小郎君天真坦率,明顯不是色_誘的料,正常的狐貍應(yīng)該沒這么笨,連人心都沒收服就敢把人送到他身邊。所以賀洗塵猜測檀石葉只是一顆問路的石子,甚至不算在局中,只是可有可無的錦上添花。 他暫時不知道檀石葉這顆小石子會引起多大的漣漪,至少那雙綠眼睛看著他的時候,滿是痛苦的求救。那便救吧!如果這只謊稱成祝英臺的蝴蝶掀起的風(fēng)暴,能夠撼動魏、賀、謝三人一直心照不宣保持的平衡,那只能說,是他們其中一個想要民不聊生、生靈涂炭。 但目前看來,這仨人沒一個蠢蛋。 賀洗塵思及此,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笑,恰好將桂花蜜勻成三碗,一碗伸到虛掩的門外,遞給駕車的燃城,一碗推到檀石葉面前:我瞧檀郎頂多十七八歲,比我家阿愔還小哩。小朋友不要想太多,讓大人來處理就行。也不知道他怎么透過面紗瞧出檀石葉的年齡。 那個,我二十三歲了。 恰好比賀洗塵大一歲。 他微微瞪大眼睛,不動聲色地點(diǎn)點(diǎn)頭,抿了一口甜膩的桂花蜜,嫌太甜,便放在手邊,沒再碰。車外的燃城不由自主地彎起嘴角,瞥了眼自己的掌心賀洗塵端給她桂花蜜的時候,在她掌心劃了三橫。 那是他們的暗號。一橫是「撤」,兩橫是「瞞」,三橫是「查」,查檀石葉的蛛網(wǎng)上究竟是哪只蟲子虎視眈眈。 只是賀洗塵也沒想到查出來的會是王陵。她甚至沒隱藏得多深,似乎就等他來查。 你倒是決絕,不給自己留一點(diǎn)余地。賀洗塵攥著王陵送他的手帕,在庭院中坐了一宿,霜露沾發(fā),恍若未覺。天光破曉,他才提筆給謝微寫了一封信。 信上說這一局可以順勢而為,讓給小皇帝算計(jì),如此一來虛與委蛇的小皇帝肯定不會打哈哈和稀泥,正好把之前僵持不下的整頓豪強(qiáng)部曲之事拿下來。 他把信交給燃城之后,便渾渾噩噩、大病三天。三天后上朝,王陵彈劾,幽禁府門。如今想來,還和看戲一樣。賀洗塵是戲臺外的看客,也是戲里的權(quán)臣。眾人皆以為那是一場「將相不和」,從刎頸之交走向陌路殊途的戲份,無人知曉,無人在意。 家主,墨暈開了。燃城忽然說道。 賀洗塵連忙提起筆尖,笑了笑又繼續(xù)亂七八糟寫下去。 寫的是那些一個個在時光中走散的友人的名字,或因生死,或因輪回,或因權(quán),或因情溫展鶴,盧霜,陸子元,施劍臣,東亭,丫頭,提爾,奈姬,小少爺他蘸了蘸墨水,將王陵的名字寫在最后頭。 此事一出,賀洗塵更不能與庾渺見面,要不恐怕也得累她遭人猜忌。他長長地嘆出一口氣,手中的筆提起又放下。 道子!莫怕!吾信你! 賀洗塵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突然好像觸電一般猛地把手里的毛筆摔在紙上。 我靠!我靠他心里只有這么一句話,又聽得門外的人繼續(xù)喊道:道子!吾友!吾信你! 庾渺抱著從學(xué)生那里借來的古琴,腳步堅(jiān)定地來到大司馬府門前。禁衛(wèi)頓時警惕地豎起長_槍,寒光凜冽的槍尖刺向面無懼色的狂狷書生。她只是無畏地冷笑出聲,席地而坐,無視周遭不過一尺之距的槍尖,定弦調(diào)音,猛然撥動琴弦。 山之巍巍,水之洋洋,一曲悠然灑脫《漁樵問答》 因心境激蕩,琴音粗獷,倒像沖鋒陷陣只為友人的獨(dú)行劍客。 賀洗塵眨了眨眼睛,心中想道這他媽的舍命陪君子誰頂?shù)米??旋即豁然而笑,雙袖一振,喝道:燃城,拿我的簫來!兩人不說話,隔著難以跨越的高墻,琴簫相和,默契十足。 巷口逐漸匯聚許多行人,庾渺也不慌,一曲畢,抱起古琴喊道:梁隱樓!吾走了!人群不由得被她凜然的氣勢所懾,紛紛讓出一條道路。 賀洗塵心中郁結(jié)頓解,欣然笑出聲,轉(zhuǎn)頭對怔愣的檀石葉笑盈盈問:再彈一曲《高山流水》如何? *** 七天后,大司馬解禁,重回朝野。 九月,九品制正式廢除。 十一月,大雪,休沐。賀洗塵給王府里的魏璟送了一籃子時興的糕點(diǎn),正要走時,她推開門追了上來:那段日子聽聞大司馬出事,我整日為賀郎抄佛經(jīng)。只是一直等不到親眼見你,故拖到現(xiàn)在。 魏璟把手里的《楞嚴(yán)經(jīng)》《華嚴(yán)經(jīng)》和《妙法蓮華經(jīng)》塞到他懷中,不等他說話,又從后門鉆回王府。 調(diào)開守衛(wèi)的燃城回來時,便見賀洗塵神色詫異,含笑望著手里的佛經(jīng):她知道我是大司馬,卻還愿意與我相交 天空下起鵝毛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將鐵樹凍成銀花,只有兩人手里撐的紅傘是冰雪中唯一的顏色。長亭中無人送別,正是避雪的好地方。賀洗塵坐在石桌旁緩緩翻閱佛經(jīng),忽見空茫大雪中又來了一撐傘人。 遠(yuǎn)道而來的撐傘人腳步微頓,隨后從容踏入亭中,揮落傘面上的積雪,垂目叫道:大司馬。 御史丞。賀洗塵亦泰然自若地回禮。 一人站一人坐,一人賞樹影上的薄雪,一人看秀麗的佛經(jīng)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