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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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陵一頓,踢開地上的麻袋坐在他倆對面:你們看到了? 噫耶,看到什么?在下確實看她不順眼,沒想到鹿神也看她不順眼,更料不及靈符也看她不順眼。賀洗塵一只手撐著下頜,拊掌大笑,咱們可真心有靈犀! 庾渺聽他一通鬼話,也不拆穿,只煞有介事點頭應和:你們不知道,前幾天王暢之竟說吾故作清高、妄為狂士,吾心里那個氣!這不就來狂給她看。 王陵盯著眼前兩位好友,半晌低頭釋然地笑了笑:我藏了些好茶,還知道一個隱蔽的好地方。話沒說透,三人皆已心照不宣。 他們互相攙扶,路走了一半,巷子口的光忽然被人擋住。一個抱著臟衣服的舞伎站在那里,碧色雙眸中滿是惶恐。 噓賀洗塵豎起食指抵在唇邊,不要怕。他還記得這雙漂亮卻充滿不安的眼睛。 檀石葉怯懦地往后退一步,躊躇幾秒后飛快地跑掉了。 那是鮮卑人?庾渺問。 大概是。王陵答道,她眼中閃過一絲沉思,隨后又消沉在瞳孔中。 *** 田邊路旁的野薔薇纏著籬笆開得浪漫,沿洛陽河順流直下,正好是各家畫舫??康牡胤接幸惶帢桥_,最頂端的亭閣視野開闊,風蕭蕭水湯湯。落日余暉還有些刺目,賀洗塵便將向陽處的竹簾放下,遮住日頭。 庾渺點燃紅泥小火爐,將綠釉陶壺放在爐火上。王陵打開一個巴掌大的青瓷圓罐:「朝聞道 」,我偶然從一個茶商那里買的,說是六大茶山的孔明遺種 。整個洛陽就這么一罐! 哦豁!我倒要試試什么茶敢叫「朝聞道」? 晚風混著河水的清涼穿過亭臺,陶壺里的水咕嚕咕嚕地冒出白霧。王陵不疾不徐地將guntang的沸水倒進茶壺中,姿勢優(yōu)雅,風度泰然。茶葉經沸水一泡,裹挾的清香立刻蜂擁而出,沁人心脾。 賀洗塵撞了下庾渺的肩膀,問:鹿神,你可悟了什么道? 庾渺慎而重之地吸了一口氣:吾不才。靈符呢? 我偶感風寒,鼻子堵塞,既聞不到,自然悟不到。王陵理直氣壯。 三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伸手拿起茶杯,一杯下肚,紛紛快意地嘆了口氣。 我致仕后就開間茶鋪,專門給人沏茶喝,聊一聊風土人情,談一談經子史集,你們來了,不收茶錢!賀洗塵掰著手指頭盤算起來,正好,茶鋪的名字就叫「苦齋」,苦盡甘來。 王陵啐了他一口:大司馬去給人沏茶?虧你想得出來! 庾渺哈哈大笑,賀洗塵卻瞪起眼睛,振振有詞,朗聲說道:沏茶怎么了?茶多好啊。 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 三碗搜枯腸 ,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發(fā)清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 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 咦?這玉川子是誰?庾渺問道。 玉川子是作此《七碗茶歌》的詩人,名曰賀洗塵還未說完,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竹簾忽然掀開一角,竹簾后的崔十七遲疑地站在原地,往亭中看去,只見一士族,一寒門,一名士,皆怔怔地望著她。 你不是說沒人會到這來? 我、我,這他媽的正常人誰閑的發(fā)慌上這來!王陵啞口無言。 事實上崔十七還真是閑的發(fā)慌。一個月前她被提為太常寺少卿,整日為皇帝的婚事忙得腳不沾地,好容易五月五可以休息一天,她倒有些坐不住了。游完船,婉拒同僚相約,她便四處閑逛。 方才走近聽見亭中有人,本要離開,但大司馬頻頻喚我名字,在下不得已,才叨擾諸位雅興。崔十七拱手解釋道。 這下子輪到賀洗塵納悶了,他之前一直小博士、小博士地叫,之后便少卿閣下、少卿閣下地叫,總共也沒見過幾次面,還真沒記住崔十七的名字。 他與王陵默契地相視一眼,隨后站起來說道:倒是某失敬了,未請教少卿閣下名諱?兩人將崔十七圍在中間,硬把她拉進竹簾里,按在石凳上。 崔十七不自覺地握住腰側的梅花香囊,進退有據(jù),斯文內斂:在下崔澤,字玉川。她抬起眼睛,與賀洗塵的視線一觸便不著痕跡地避開,原來大司馬、中常侍和聲名鵲起的庾先生是朋友。 這個時候否定就顯得欲蓋彌彰了。 王陵不置可否,給她倒了一杯茶:舊識巧遇,只說些舊事。 又是舊識又是巧遇,交情可深可淺,有心人聽來恐怕會以為是故弄玄虛。 崔十七垂眸笑了笑:近日謝太傅提出九品制改革之事,朝野上下眾爭長論短,虛涉空談者眾,真知灼見者寡。在下原以為諸位是在此隱秘處議論此事,原來只是閑聊。 庾渺一梗,張口結舌。她們確實在閑聊,可大實話反而沒人信。 變法之事陛下自有定奪,吾等靜待結果即可。賀洗塵呼出一口濁氣,飲下杯中的茶水,她要咋地就咋地吧,反正不會比現(xiàn)在更糟。 有些耍無賴的話語令眾人不禁側目,庾渺瞟了他一眼,心中暗想,匡扶社稷乃吾等讀書人己任,怎能如此隨意?她知道自己口拙,若有外人在場,便不多說。 崔十七笑而不語,也跟著端起茶杯。 嘶卻被燙個正著。 哎喲,少卿閣下無事吧? 崔十七捂著嘴,見賀洗塵一臉關懷,瞬間不知所措地撇過頭,攥緊腰側的香囊起身告辭:不打擾諸位敘舊。她掀開竹簾,晚霞刺進雙目,恍惚間仿佛那一天暗香浮動的宮門夕陽。 在下不會將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大司馬安心。崔十七說完,匆匆拾級而下。 亭臺中三人面面相覷,庾渺忍不住問道:她究竟是敵是友? 王陵看向賀洗塵:那就要問道子了。她故作輕松的語氣中藏著深深的猜疑,甚至還藏的不太好,連庾渺也聽出一點端倪。 崔氏向來純直,少卿閣下更是持正不阿,既然她說不會泄露出去,便決計不會說半個字。賀洗塵恍若未知,眨了下眼睛笑道,水又燒開了,靈符再給我們沏一壺茶吧。 王陵一怔,突生羞愧,低頭默然。紅泥小火爐上的綠釉陶壺溢出水,氣泡爆裂的聲音回響在死寂的竹簾內。 良久,她終于抬起頭,雙目赤紅,面容可悲可憐,須臾又平靜下來,宛若波瀾不驚的海水:道子,鹿神,我其實很怕,怕我會變成自己所厭惡的那種人兩面三刀,疑神疑鬼但是我好像變成那樣的人了 靈符庾渺踟躕地叫道,賀洗塵卻只看著手中的茶杯,仿佛神游天外。 王陵嘆了口氣,諷刺地笑起來:陛下、謝太傅和道子三人以天下為局,暫且不論輸贏,你們對弈制衡,我們動輒傾覆。我寧愿成為你手里的棋子,也不愿讓其他人妄想把控住我。她行云流水地給各人的茶杯添滿茶,自嘲道,可你不需要我這顆棋子。 你讓我把你當成棋子?賀洗塵苦笑,沉聲說,我從來不是執(zhí)棋人,更不會把你當成籌碼一樣隨意丟棄! 所以道子是好人哪??傻雷邮菬o情的好人,所以看起來就跟壞人一樣。王陵將杯中茶喝盡,冷肅道,冥冥之中,我只有唯一注定能走的路 庾渺顫巍巍地站起來,抓住她的手臂:靈符,你在說什么?吾怎么聽不懂?你不要沖動,若有難事,說出來吾等一起商量。道子,道子你來勸勸她! 王陵卻低頭笑了一下,眉眼之間是難以撼動的偏執(zhí):什么都不必說,道子,我不想要你的庇護。你們放心,我只是去爭而已,把那些本該屬于我的東西搶回來,然后一步步走上去掌控權力。理所應當?shù)氖?,你們怕什么?/br> 賀洗塵手指微動,心里更加瘆得慌。他沒辦法攔住王陵,又怕她誤入歧途,思來想去,只能正色叮囑道:靈符,「權」乃衡器也,可古往今來,在權力面前失衡失態(tài)的帝王將相比比皆是。若拼命去握住權柄,只能得一時之利,而失去的恐怕會是一輩子追悔莫及的東西。 靈符,我只望你守住本心,始終如一。 王陵眼睛一酸,撇過頭顫聲道:我會的,我一定守住本心!我本心可堅定了,我可是要白日飛升的仙人啊,才不會被俗世紅塵絆住腳步! 庾渺心中到底擔憂,動了動唇,只說:你可別逞強,吾與道子都在你身邊。 天上的最后一縷紅霞被巨獸一般的黑山吞噬,星子稀稀疏疏地懸在看不見的夜空。 下次再聚不知何時,諸君保重。還望來日再會,是在光明正大的人前。王陵走下樓臺,不斷揮手告別,臉上滿是如釋重負、恣意明快的笑容。 庾渺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遠方,嘆氣道:靈符遠比吾以為的更加能謀善斷、果敢堅毅。 賀洗塵回頭看了眼亭臺中暗色的火爐茶壺,悵然笑道:我們還沒走,茶已經涼了。 *** 七月七,蘭月蘭夜。 皇帝大婚,大司馬梁道親迎樂家郎君。群臣宴會,鳳歌鸞舞,歡飲達旦。 大殿中央的異域舞伎蒙著面紗,修長有力的手臂上戴著串滿貓眼石的瓔珞,手腕和腳踝掛滿燦爛的金環(huán),一舉一動艷而不俗。傅華珣索然無味,便習慣性地轉頭去看旁邊的賀洗塵。 盤腿坐于花毯之上的賀洗塵正仰頭喝酒,黑發(fā)用櫻草巾松松垮垮挽在身后,繁華奢麗的外衣搭在膝上,飄逸貴氣。傅華珣發(fā)現(xiàn)他喝酒時總會閉上眼睛,眼角似乎被酒氣熏紅,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睜眼又是不可僭越的大司馬。 長發(fā)曼鬋,艷陸離些。風度卓絕,冠冕群英。 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地用余光瞟過去,面上仍裝作沉穩(wěn)如山的模樣。 傅華珣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利落干凈的動作喝了一杯酒,目光卻一直落在他身上,不舍得移開。直到賀洗塵疑惑地望向她,她才如夢初醒,低眉垂眼地笑了一下。 忽然喧嘩聲起,只見長康殿下魏璘手持酒樽,緩緩而來。 傅華珣心里一突,頓時警覺。為了鞏固賀洗塵的權勢,她六月上書求娶魏璘,七月定親,擬定年后便成婚。雖然是未婚夫妻,可她對這個長康殿下沒有任何愛慕歡喜。說是心悅,其實互相嫌惡。 魏璘徑直坐到傅華珣身邊,將酒樽遞到她手里,笑意卻達不到眼底,冷聲悄道:讓開。傅華珣依舊笑得溫和,說出來的話卻不太好聽:你逾矩了。 兩人皆是笑意綿綿,看起來好像在絮語些情話,可實際上卻針鋒相對,只差兵戎相見。 要說魏璘也是不容易。他看上了賀洗塵的臉,奈何人家是他阿姊的死對頭,他怕多說一句話會被魏玠懷疑,只能有機會便連忙看上兩眼。嘖嘖,就這兩眼賀洗塵百無聊賴地舔了下殷紅的唇角魏璘心中咂摸著,就算死,也值! 哦呀,那個舞伎可是朝大司馬去?有人驚詫地嚷道。 確實!莫不是看上大司馬了?言語輕浮,卻深得共鳴。 艷福不淺??!有人酸不拉幾地說道。 賀洗塵回過神來,美麗的異域舞伎已經端起酒杯湊到他唇邊。那雙熟悉的綠眼睛盈盈地閃著光,卻沒有再躲開,而是勇敢地和他對視。 你要我喝酒? 嗯。檀石葉遲疑地點了下頭。 賀洗塵掃了一眼四周看戲的朝臣,挑眉戲謔道:可以。他直接握住檀石葉的手,將酒杯傾斜一飲而盡。 滿座嘩然,魏璘咬牙掰斷了手中的銀筷子。 賀洗塵將酒樽往后扔去,浪蕩輕佻地伸出手:過來。檀石葉猶豫地搭上去,下一秒突然被他拉進溫暖的懷里,混合酒氣醉意的低沉的嗓音鉆進耳朵,如你所愿,我是你的了。 笙歌簫鼓聲驟然停歇,酒樽掉地的聲音此起彼伏。傅華珣的神情冷硬得幾乎可以把檀石葉的頭顱戳穿,但瞥見賀洗塵曖昧不明的笑容,卻忽然泄氣,提不起勁。 你、你不是有祝英臺了么?你不是獨愛祝英臺么?魏璘忍不住哽咽著問道。 賀洗塵沉吟不語,忽然抬起檀石葉的下巴,低頭隔著薄紗親吻他的嘴唇。檀石葉呼吸一滯,緊緊地攥住他的袖子,卻聽一觸即離的賀洗塵含笑說道:他長得像我的祝英臺。 檀石葉的心掉了下去。 *** 七月是個熱鬧的時節(jié)?;实鄞蠡椋首佣ㄓH,鐵骨柔腸的大司馬府中進了一個異族舞伎。 聽說那個舞伎是鮮卑人? 長得那叫沉魚落雁,把大司馬都迷昏了頭! 要是能一睹芳容,千金又何妨? 鄰桌的茶客議論紛紛,說賀洗塵的風流倜儻,說檀石葉的傾城傾國,把庾渺聽得心中一樂,心想道子哪是好色之人,那個舞伎恐怕不簡單。 今早常朝,大司馬好像被人彈劾。 大司馬英明神武,總有些小人看不慣他! 庾渺跟著應和點頭。她厭惡朝堂斗爭,卻壯志未酬,前幾日出任洛陽令長史,只待一展宏圖,也能與賀洗塵、王陵同朝為官。 你們小聲點,這次可不得了! 那人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大司馬被指通敵,為鮮卑細作! 庾渺腦袋一轟,又聽人意味深長地拖長聲音:怪不得怪不得會收了那個舞伎。 閉嘴!我不信!誰都有可能,唯獨大司馬! 無稽之談!大司馬打得鮮卑潰不成軍,我倒懷疑是她們那邊有我們的細作! 奇了怪了,最近是刮什么妖風總感覺不妙啊。 忽然有人興致勃勃地問道:誰竟有膽量彈劾大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