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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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館前的向日葵追尋太陽的步伐,燦爛耀眼,與黑暗潮濕的伊福區(qū)十分迥然。墻上連綿的青苔,堆滿尸骨的墳地,紅眼烏鴉棲息的尖塔,都被花田隔絕在外,營造出虛假的安寧。就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猛然打破了一潭死水的寂靜。 人可以死而復生嗎?收回獠牙的卡卡羅窩在賀洗塵的懷里說悄悄話,所有人都知道萊修少爺死了,可他真的活過來了哎! 小孩子心里總是存在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就算是吸血鬼也不例外。她們會蹲在地上看螞蟻看一整個下午,也會因為裙子上濺到泥點哭得稀里嘩啦。但似乎從來沒有人把她們放在心上過。 死而復生?不可說,不可說。只是醒過來的,不一定就是原來的人。一百多年前那位病弱的少年萊修早就死了,后來的萊修也死了,現(xiàn)在的萊修究竟是誰?誰知道呢?反正不是賀洗塵。 卡卡羅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趴在他的肩膀上不說話。 這回輪到弗提了。她睜著那雙銅藍色的眼睛,歪頭問道:半個月前領主把萊修少爺從貝克勒爾的屬地搶過來后,聽說那位夫人好像發(fā)狂了??赡赣H不會為了我和卡卡羅發(fā)狂是那位夫人奇怪,還是母親奇怪? 賀洗塵頓時手一抖,扯了扯嘴角,好像有些難過:都不奇怪哦。人嘛,本來就是奇奇怪怪的生物,所以有什么奇怪的行為,都不足為奇。 可我們是吸血鬼。弗提不死心地追問。 賀洗塵揉了揉她后腦勺的軟發(fā):吸血鬼就不奇怪嗎? 弗提和卡卡羅對視一眼,眉毛像蚯蚓一樣扭曲地擠在一起,最后點點頭:反正那位夫人都很奇怪。她們安靜下來,小手捏著賀洗塵的衣擺,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金色的向日葵循著風的方向輕輕搖擺,天上的云聚散游離,遮住刺目的陽光。 朱麗葉,她怎么了?賀洗塵困在笛卡爾公館里,進不得退不得,連去探望她一面都沒辦法。北邊的花海和吟游詩人的約定,從一百年前拖延到現(xiàn)在,也到了兌現(xiàn)的時候。 他抬頭看了眼頂樓的花窗,不禁猶疑躊躇起來。 朱麗葉要的,是哪個萊修賀洗塵也不確定。 那位夫人?弗提不解地鼓起腮幫子。 是萊修少爺?shù)哪赣H??_輕聲應道。 很好看。 很強大。 但是 瘋了。 她們一人一句,柔軟的童言稚語把殘酷的現(xiàn)實說得輕飄飄。賀洗塵長長地嘆息出聲,暗紅色的瞳仁閃著濕潤難受的光,仿佛要落下一顆眼淚。 赫爾看起來真好吃??_忽然咽了下口水。 聞起來也很好吃。弗提咬著細白的牙齒,比其他人都好。 對她們而言,這可能是最高的贊譽了。 賀洗塵勉強笑了笑,說道:噫耶,我好像聽誰說過娜塔莎軟軟香香,想趁領主不在咬上一口?嗯? 娜塔莎的臉上長著幾顆可愛的雀斑,穿著白色碎花吊帶裙在窗邊跳舞唱歌,仿佛陽光里的黑發(fā)天使。天使臉上的雀斑不是雀斑,是夜空的星辰。 兩個小姑娘有些難為情,這話確實是她們說的。沒撿到他之前,卡卡羅和弗提整天就干一件事扒著公館屋頂?shù)牟AУ鯚羟评锩娴娜祟惿倌?,討論哪個人的血最甜美、最可口,好像在菜市場上挑選最鮮肥的魚仔。 結(jié)果沒吃到娜塔莎這尾小魚仔,先在水坑里撿到垂死的羽鶴。 娜塔莎一直尖叫??_眉目冷淡地說道。 弗提悶悶不樂地低下頭:明明我們還沒打算傷害她。 我們和你吹牛呀 我們哪咬得下去? 風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凜凜然夾雜著令人不適的強勢。 賀洗塵心里咯噔一下,不動聲色地揉了揉兩個小姑娘的腦袋,安慰地問:那今天還要去聽她唱歌嗎? 卡卡羅和弗提垂頭喪氣地耷拉下眼皮,點點頭:最后一次哦,真的是最后一次。 那就去吧。賀洗塵為她們整理好蝴蝶結(jié),人類不是只有溫度讓你們眷戀,這樣很好。如果有一天他頓了一下,輕輕推著卡卡羅和弗提的后背,去吧。 兩個小孩鉆進向日葵花田中,頃刻,轉(zhuǎn)角走來一個黑發(fā)青年。他晃悠悠地散著步,姿態(tài)高貴,燦爛的陽光穿過繾綣的卷發(fā),在墻上留下斑駁的影子,宛若扭動的毒蛇。 這個人長了一副賀洗塵再熟悉不過的樣貌,久未見天光的皮膚蒼白如玉,嘴唇卻像染血一般鮮紅,有種詭異的邪氣。 少爺。賀洗塵低眉順眼地叫道。 英俊的青年卻挑起眉,突然伸長手撩開他遮在眼前的碎發(fā):真討厭哪,跟那個該死的瘋女人一模一樣。他臉上依舊帶著笑意,忍了半個月的怒氣仿佛找到一個突破口,漂亮的眼睛里滿是厭惡。 賀洗塵垂在身側(cè)的手微微一收,抬起頭,暗紅色的瞳孔中盛著萊修黑色的倒影,專注的神情甚至容易讓人錯覺溫柔,他輕聲問道:您是在說誰? 萊修居高臨下地眨了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無辜地攤手說道:是朱麗葉哦,我親愛的母親。 他似乎被賀洗塵驟然陰沉的神情取悅到,俊美的臉頰緩緩揚起惡劣的笑容,言語中滿是惡毒的嘲弄:你為什么生氣?你認識那個瘋女人? 賀洗塵沒有應聲。 不要這樣看我!萊修瞬間拉下臉色,暴躁地用手遮住他的眼睛,你知道什么! 怯懦畏縮的萊修十四歲的時候就死了,他至死也沒得到薄情的父親和瘋癲的母親一絲一毫的愛。彼時的少年陷入生命的怪圈,不斷地在奇異的世界活過來又死去,然后那個怯懦畏縮的萊修就真的死了。 他沒想到自己會重新回到這個天翻地覆的世界。可大腦中多出來的記憶是怎么回事? 那個女人一直瘋下去就好了,這樣他就不會心存妄想,徹底死心。然而 原來你愛著「我」,可你愛他,為什么不能愛我?! 萊修不耐地扯了下黑色的領帶,他的大腦十分冷靜,甚至還能唾棄自己沉不住氣,但仍舊止不住粗魯?shù)膭幼?。他重新掛起完美無缺的假面,笑盈盈說道:既然你認識朱麗葉,等我殺了她,一定邀請你去參加葬禮,到時請代替我流幾滴眼淚。 哇哦。 賀洗塵將過長的頭發(fā)扎成一個小揪揪,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深沉的眼睛:少爺,我真的生氣了。 他提起拳頭揍過去。 * 寧靜的公館里,格蘭特老爺子戴著老花鏡坐在鋼琴前彈奏輕柔的小夜曲。娜塔莎柔軟的腰身在陽光下映出美好的弧度,那幾顆無傷大雅的雀斑仿佛鉆石一般閃閃發(fā)光。 卡卡羅和弗提一左一右坐在格蘭特老爺子身邊,啃著香脆的堅果餅干,短小的雙腿晃來晃去。她們的瞳色十分好看,是少見的銅藍,仿佛不透光的玻璃珠子。 又來找赫爾玩啦?格蘭特老爺子慢悠悠問道。這兩個小吸血鬼是他養(yǎng)大的,雖為異類,卻也十分疼愛。 嗯??_應道。 還遇見萊修少爺了。弗提靠在他手臂上。 格蘭特皺起眉,絮叨道:不要輕易接近萊修少爺。 門外忽然響起嘈雜的吵嚷聲,格蘭特停下彈琴的手,身邊的兩個小孩已經(jīng)飛奔出去,兩顆尖長的獠牙蠢蠢欲動。 她們聞到了賀洗塵的血氣! 花田里的向日葵東倒西歪,圍觀的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拉架。賀洗塵哪會顧及這是萊修少爺,暴戾的萊修更加不會留手,雙方互不相讓,扭打在一起。尖銳寒冷的威勢突然間襲來,兩人不由得汗毛聳立,齊齊松開手后退做警戒狀。 打擾了。金發(fā)藍眼的領主大人點頭致歉,羞澀的笑意一如從前。 第88章 神之贊歌 Ⅱ 法斯特的教堂荒廢已久, 在新任神父到達之前,平時少有人來, 仿佛這個鄉(xiāng)下小鎮(zhèn)的所有愚昧、喜怒和愛憎都與它無關。瘦弱的金發(fā)少年捧著教廷的《法典》坐在陳舊的長椅上仔細研讀, 黑而濃密的睫毛半遮半掩住藍灰色的眼睛。 透過玻璃窗的光影照在肅穆的十字架上,顯得分外寧靜冷淡, 尤金卻沒抬頭瞻仰一眼。 侍奉光明, 理應尊敬, 不得僭越。倘有大膽無禮者,跪在吾腳下虔誠懺悔, 吾將赦免爾等罪過。 信徒的晨間禱告么? 尤金的呼吸停了一瞬,連忙合起書本猛地轉(zhuǎn)身,只見陽光從團團云彩迸射而出,輝映在突然來訪的黑發(fā)少年身上,恍若天降神祇。他靜靜地佇立在門口,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衣襟上別的徽章隱秘地閃著紅色的光,那是一只閉著的眼睛。 不、不是,我我喜歡看書,在看書而已尤金緊張地捏皺了紙張,怯怯地抬起頭, 鼓起勇氣問道,萊修少爺喜歡書嗎? 賀洗塵不禁笑了笑:喜歡。 尤金一聽, 也傻愣愣地跟著笑起來, 高興得手腳不知往哪兒放。從來沒有人肯定過他, 可是在泥濘的小路上,他拖著殘破羸弱的身體,只有書籍能給予他一絲慰藉。 若明知那黑暗卻仍舍身黑暗,吾亦無法救贖。 不必拯救我,神明救不了我 *** 向日葵的花桿斷了一半,碩大的花盤顫顫巍巍地歪在一旁,好像落枕的老人家,又好像幸災樂禍的看戲人。 您沒事吧?威嚴的吸血鬼領主朝萊修的方向微微躬身行禮,黑色風衣的前襟繡著一排銀色紐扣,俊美禁欲的面容不復當年青澀。 卡卡羅和弗提步伐一致猛沖過去,和那朵歪脖子向日葵一起擋在賀洗塵身前,跟被侵犯了領地的黑貓一樣,兇神惡煞地朝萊修呲起獠牙。 不得無禮。尤金淡淡地瞥了她們倆一眼,吸血鬼的壓制頓時裹挾著排山倒海的威勢襲向卡卡羅和弗提。 欺負小孩子也挺無禮的!賀洗塵一手抱起一個小孩,倏地急急后退,避開宛若海水蔓延而來的威壓。他的臉頰被劃出一道血痕,暗紅色的瞳仁暴露在空氣中,明亮得仿佛燃燒的烈焰,足以燒毀這座魑魅魍魎的城市。 萊修少爺一點都不溫柔卡卡羅拽著賀洗塵的袖子,語調(diào)沒有絲毫起伏。弗提的動作與她一模一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尤金:領主大人,你騙人。 吸血鬼的天性是臣服強大的上位者。她們不會對領主的行為提出任何異議,只是疑惑于他話語的真假。 尤金垂下眼眸,冷調(diào)的藍灰色眼珠子古井無波:萊修少爺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暫時也忘了要如何溫柔他重新抬起眼睛,望向萊修,您受傷了么? 萊修突然有些索然無味。他不承認那些記憶,謊稱失憶。尤金卻不允許他離開公館,不透露外界的任何信息,就隔著一段距離,若即若離地看著他,好像在欣賞一出華麗的獨角戲。 真讓人火大! 沒有。他轉(zhuǎn)身就走。 他得想辦法離開這個囚禁他的鳥籠,然后去找朱麗葉,親手殺掉那個瘋女人。到時就算要他一塊兒去死也成。他愿意陪朱麗葉去死,也只愿意陪她去死。 萊修的白襯衫沾著泥土,翩然消失在拐角處。賀洗塵抿起的唇還沒落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你有點奇怪。尤金捏起他的下巴,漠然打量過對方清秀卻微顫的眉目,淡薄的嘴唇,最后是臉頰上的血痕。 今天就和「奇怪」過不去了是吧? 夾在兩人中間的卡卡羅和弗提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賀洗塵見他沒有動手的意思,心里掂量好輕重,乖乖認慫,緩緩揚起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神不是說,「鐘樓怪人頭頂上也有明星高懸」嗎? 神說?尤金神色詭秘,修長的手指重重捻過賀洗塵臉上的血痕,把他疼得眉頭一跳,被火星子撩到似的避開他的手,后退一步將兩個小孩放在地上。 除了收集黑發(fā)黑眼的人類,伊福區(qū)領主的怪癖之一便是捧著教廷號稱是「神之所言」的《法典》翻來覆去地看。從序章到尾聲,哪怕是標點符號里也沒提過這樣一段古怪卻無端可愛的句子。 那位傲慢的神明怎么會說這樣的話?他夸耀自己的至高無上,用天堂和地獄恐嚇愚民。他的愛無偏無倚,連惡魔也一并寵愛,從來不會向求救的信徒伸出援手。 這樣的神只會說, 蕓蕓眾生頭頂上的那片星空是由吾所創(chuàng)造。 但是伊福區(qū)的夜晚沒有月亮和星星,有時鋪天蓋地飛過一群蝙蝠,擋住云層中如冰紋裂出的微弱清光。 尤金已經(jīng)有些忘記當年的萊修少爺了。他是如何笑、如何溫柔、如何高不可攀,也都忘記了,只記得他就是如此。難道少不更事時的尊敬和憧憬能維持一百年?無稽之談。 他只是生病了。 吸血鬼的通病就是永無止境地追尋幻影?;蛟S是血,或許是殺戮,或許是人類的溫度只要能讓他們體會到活著的充盈感,這些亡命之徒不惜一切代價。 尤金聽說過途經(jīng)的北方商人口口相傳的故事。 邪惡的吸血鬼愛上純潔無瑕的修女,把她囚禁在高塔上。后來教廷派遣騎士團救下修女,吸血鬼被綁上火刑架,臨死之前一直深情地注視著無動于衷的修女。 今天你應該讀到第一百六十七頁,我偷偷在上面放了一朵薔薇花,希望你能喜歡。 我才不懺悔我的罪過嘞!反正我生來就是要下地獄的。 真奇怪,我不怕死,但一想到不能再見到你修女,我就很難過。 吸血鬼的難過只會讓人類發(fā)笑。 但這種無望的悲哀恰恰是所有吸血鬼的宿命。 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便以為能夠自救。尤金不后悔轉(zhuǎn)化成吸血鬼,不過是、不過是再去尋找另一根稻草罷了??伤B稻草的影子都摸不著。他從泥沼中脫身而出,卻踏入另一個陷阱,宛若黏在蛛網(wǎng)中心的飛蛾,又好像被猙獰的蟒蛇毒咬住脖子,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