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4)
書迷正在閱讀:科研強國從種地開始[七零]、死遁后他徹底黑化了、殿下,見到本座請繞道、我道侶是個佛修,了解一下、全星際直播養(yǎng)我、渣男,等等我!、是但求其愛(破鏡重圓)、炮灰不想死[快穿]、永恒國度免費閱讀全文、穿成白蓮花女配的早死娘
很痛,心悸,恐慌 尤金猛然從夢中驚醒,金色的發(fā)絲被簌簌的冷汗沾濕,貼在消瘦的臉頰旁。他在冰冷的床上坐了半晌,才起身披上斗篷,所過之處,墻上熄滅的蠟燭紛紛跳躍起火焰。 他踽踽獨行,腳步聲回旋在黑暗靜寂中。 仔細想起來,尤金活到現(xiàn)在只遇見那么一個比陽光還要明亮清澈的「萊修少爺」。他的手并不溫暖,甚至稱得上冰寒,卻溫柔得令人眷念。于是尤金決意把他搶回來,一百年前的救命稻草,或許也能解決一百年后的難題。 但是頂樓陌生的萊修少爺隱忍的焦躁和不耐,似乎也點燃了他心中的戾氣。尤金冷眼看著那團黑火在燒,等待那團黑火熄滅崩塌,大概他也不需要那所謂的幻影。 喂,你擋住我的夜色了!腳下突然傳來仿佛蟋蟀般清亮的叫囂。 尤金一頓,望向墻上的四方小石窗?;ㄓ霸诎氲叵率业氖谏蠐u晃,如同捉摸不透的鬼魅。積水般空明的夜色透過窄小的洞口,將落拓的黑發(fā)青年籠罩在光明中。他仰著頭,臉頰上的血痕已經(jīng)結(jié)痂,清輝縈懷,脖頸和左腳踝上都鎖著細細的銀鏈子,銀鏈子與石壁上的鐵環(huán)連在一起,宛若囚徒。 事實上這家伙就是囚徒。 賀洗塵和萊修打完架便被扔進石牢里,如果不是不想輕舉妄動,他早就用風(fēng)刃切斷鎖鏈逃之夭夭了。但有些事情他必須搞清楚,譬如頂樓那個萊修對朱麗葉的敵意,還有 赫爾西城?尤金眼眸半闔,目光睥睨。 尤金笛卡爾。賀洗塵輕笑著叫道,我還以為是弗提和卡卡羅。 時間朦朦朧地給往事覆上一層輕紗,當(dāng)年由生入死如同走馬觀花,好像一秒鐘,他便從奧菲利亞的成年禮消亡殆盡。賀洗塵只費心記住朱麗葉幾人,而后連同被坑死的無奈,將這個小孩拋諸腦后。 嘖!這么想起來還是挺不爽的! 新版《法典》里也沒有「鐘樓怪人」這個名詞。尤金忽然說道。 賀洗塵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出聲:哈哈,我瞎編的! 尤金皺起眉頭:篡改神諭的人會被教廷送上火刑架。 他們抓不到我。賀洗塵靠坐在墻邊,得意揚揚地抬起下巴,仿佛恣睢從容的貴族少爺。 那條細銀鏈子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闖進尤金的耳朵里。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突然有些想要把獠牙嵌進這個不知禮數(shù)的人類脖子里:我抓得到你。 賀洗塵驀然斂下張揚的眉目,冷冷清清地瞥了他一眼:你要代行神罰? 尤金一陣心肝疼,垂下眼瞼,收回獠牙。陰冷的石牢里只有那方小窗是唯一的光源,擴散的月色沒能照耀到他身上,他隱匿在黑暗中,只有金色的發(fā)絲偶爾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鐘樓怪人」叫卡西莫多。賀洗塵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扭過頭看窗外的云翳,他是圣母院的敲鐘人,外貌丑陋的敲鐘人愛上了美麗善良的姑娘艾絲美拉達。 尤金的手指略微動了動,也靠著墻席地而坐。一邊昏昏暗如沉睡的夜,一邊寂寂然若皎潔的月,賀洗塵泰然自若地撥弄了一下腳踝上的銀鏈子,將那個怪誕的故事娓娓道來。 萬籟俱靜,石室中只有清淺的呼吸聲。倒掛在窗戶邊上的幾只小蝙蝠眨巴眨巴紅色的眼睛,聽到艾絲美拉達被處死,發(fā)出怪異的聲音,被尤金輕飄飄撇了一眼,頓時噤聲不敢哭泣。 卡西莫多在公墓里找到少女的尸體,緊緊地抱住她就此長眠。賀洗塵的腦袋枕在屈起的左膝上,昏昏欲睡,故事講完了大人,尤金大人,您可以走了。 「鐘樓怪人頭頂上也有明星高懸」,那克洛德呢?尤金卻問道。 克洛德弗洛羅是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副主教。 賀洗塵困得大腦發(fā)蒙,轉(zhuǎn)了一下才說道:無論是誰,抬頭都能看見銀河;若你問的是艾絲美拉達之于卡西莫多這樣的類比,那克洛德頭頂高懸的星星大概是「假惺惺的正義」。 他說著望向窗戶邊淚眼朦朧的小蝙蝠,見縫插針、義正詞嚴地教育道:小朋友們,克洛德對艾絲美拉達的愛只是占有欲,你們可別學(xué)他! 尤金心里泛起怪異的好笑,冷硬的嘴角不自覺也彎起來,卻聽銀鏈子叮當(dāng)作響,黑發(fā)青年轉(zhuǎn)過頭,神色閑適自然:你呢?你的星星是什么? 賀洗塵很擅長把控談話的節(jié)奏,客場作戰(zhàn)也游刃有余,輕而易舉正中他的軟肋。 要命。尤金心想。 第89章 神之贊歌 Ⅲ 說起來可能沒人相信, 兇名在外的伊福區(qū)領(lǐng)主愛過人。 姑且將之稱為愛吧。由崇敬、艷羨、嫉妒和討好凝合在一起的別有用心的愛意, 如同滋生在暗處的憎恨,見不得光, 甚至比之更加卑劣。 那個人曾經(jīng)就是他的星星、路標和艾絲美拉達。后來星沉路陷, 艾絲美拉達長睡不起,尤金抱著小吸血鬼們描述燦爛的夜空下閃爍的游魚和木舟推開的粼粼波光,當(dāng)然也包括日漸忘卻的「萊修少爺」,借此緬懷短暫的人類時光。 也只是象征性地緬懷而已, 歸根究底不過是過眼云煙,在他心里, 甚至抵不過宴飲狂歡的人血。 所以星星早已不是星星, 他也找不到星星了。 噫呀, 不如再找找看?賀洗塵拽著細長拖地的鎖鏈, 忽的提議道。垂在半空的一截銀鏈隱在他耳朵后, 藏在頭發(fā)里,仿佛月光。 尤金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他不想繼續(xù)做冷冰冰的夢,難得愿意多話, 也不在乎和眼前的階下囚說上兩句。 階下囚賀洗塵灑然而笑:你知道地球是圓的嗎? 我看過記載《地圓說》的羊皮紙上這樣寫,「越往北走 ,北極星越高」。尤金不關(guān)心地理知識,興致缺缺地問道,那又如何? 賀洗塵挑眉, 身體不自覺地往前傾去, 鎖在腳踝和脖頸上的鏈條清鳴作響: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呀, 大人~ 他兀自用手指在地上畫圈,一邊畫一邊說道,假設(shè)你在這一點,不斷地往東走,一直走下去,最后必定能回到原點。 這聲極盡調(diào)侃的「大人」聽得尤金不知為何又是一陣胃疼,偏偏賀洗塵還笑得婉約,連夜色也無緣無由地明凈幾分:難不成流星會掉到你懷里來?你繞這個世界走一圈,一邊走一邊找,順帶檢驗學(xué)說的正確性,不比待在這里坐以待斃好?他沒一句正經(jīng)話,沒大沒小胡亂出餿主意。 我半個月不上戰(zhàn)場,戰(zhàn)線已經(jīng)被貝克勒爾推進至少三個伊福區(qū)。尤金卻意外地做出回應(yīng),神色平靜,看不出半點焦慮和悲傷,教廷隔岸觀火,虎視眈眈,你叫我在這個境地拋下一切去做蠢事? 難道你在乎?賀洗塵貌似驚異地望過去。 尤金一怔,隨后卻笑起來:當(dāng)然不在乎。 他不在乎戰(zhàn)爭的輸贏,更不在乎同類的傷亡,盡管這場戰(zhàn)爭就是由他挑起來的,而導(dǎo)火_索,無非就是頂樓的萊修。為他,貝克勒爾全面放棄了抵抗教廷的關(guān)口,集中火力瘋狂地進攻伊福區(qū)。 在不在乎是一回事,讓教廷撿了便宜又是另外一回事。更何況如今坐在教宗神座上的老家伙是尤金無比厭惡的一個人,不給他添點麻煩,簡直白瞎了尤金「瘋子」的名號。 瘋子不可理喻是理所當(dāng)然的,沒人會探究瘋子為什么會不可理喻,就連瘋子也覺得自己不發(fā)瘋才有問題所以尤金隨手就把「王權(quán)」安德烈赫茲的行蹤引去人類都城,然后點了一把火,再接著他掐住賀洗塵的脖頸,瞳仁底下涌動著令人不安的猩紅。 自作聰明會招來殺意。 冰涼的手指恰好抵在動脈上,窒息感沖向大腦,賀洗塵咬牙凝視著他冷冷的眼睛,竭力揚起一個禮貌的笑容:我可去你的!堅韌的腰部猛然用力,長腿凌空,屈起的膝蓋襲向尤金的太陽xue。 尤金輕描淡寫地格擋住來勢洶洶的膝襲,同時毫不留情地就要掐斷手中溫?zé)峒毷莸拈L頸,卻發(fā)現(xiàn)流風(fēng)宛若狡猾的白魚死死纏住他的手指。 嗯?尤金心中微異,面色不變,周身突地燃起冷青色的火焰,火勢沖天而起,擋住石窗的夜色,把小蝙蝠們嚇得一溜煙全跑不見了。 麻煩的小鬼!賀洗塵脖子上的銀鏈不知何時已經(jīng)斷裂,黑色的影子在墻上四處游走,尾端在沙石拖延出混亂的軌跡,倏忽如同絞刑架上的死囚從半空掉落在地。 鋒利的風(fēng)盤旋在他的手掌周圍,利刃一般沖破飄忽不定的冷火,眨眼便橫在尤金肩上。一冷一熱的身體只隔著半寸的距離,尤金轉(zhuǎn)而攥住他的領(lǐng)口,只聽得嘭!,兩人應(yīng)聲倒在地上,灰塵亂舞。 詭異的火蛇張牙舞爪地威嚇挑釁,蠢蠢欲動撲向黑色的發(fā)梢。清冽的夜風(fēng)將尤金的雙腳釘在地上,賀洗塵雙手拽緊長長的銀鏈子,那條銀鏈子緊緊束縛著吸血鬼,把他的脖子燙出一圈黑色的傷痕。 喊打喊殺的多不好,你說是不是?他笑嘻嘻地露出一口大白牙,看起來頗為得意忘形。 尤金眉毛一抬,猛然掙碎風(fēng)鎖掀翻賀洗塵,一手撐在他耳際,一手又掐住他的脖子摜在地上:我從不食言。他渾然不覺脖子上的刺痛,只抿起唇,似乎有十二分的掃興和藐視,你是教廷的人?你連《法典》都背不全,應(yīng)該不是。 賀洗塵后背一陣疼,卻也不慌不亂地哂笑出聲:我要是,恐怕會因為違反教規(guī)被拉出去吊死在刑架上。銀鏈繞過尤金衣領(lǐng)下的喉結(jié)延伸到他手中,他的手指很長很漂亮,仿佛掌心流淌出一段清亮的月光。月光表面爬滿冷清的火焰,卻滲人得很。 這是脖子和脖子的對決,就看誰的脖子硬,誰先松手。 僵持不下的場面最后被輕微的腳步聲打破,來人小心翼翼地站在洞開的石室門口,驚疑不定地打量著互掐的賀洗塵和尤金。 這要讓他走了還得了! 兩人不謀而合,對視之間,尤金的手高高揚起,烈焰鑄成火墻擋住唯一的去路。賀洗塵配合默契,石室中的風(fēng)瞬間凝結(jié),化成羽箭,射向門外來客。 不能傷他!尤金血瞳怒睜,風(fēng)箭疾馳而去的方向頓時又出現(xiàn)一面火墻,你敢傷萊修少爺?!他驟然捏緊賀洗塵的脖頸,目眥欲裂,之前口口聲聲、一而再再而三故作的漠然全都煙消云散。 賀洗塵囅然而笑,溫暖的手輕輕覆蓋上他的額頭:我沖你來的啊小鬼。 尤金悚然一驚,只見被他壓制在身下的賀洗塵瞳仁微凝,四野流轉(zhuǎn)的回風(fēng)乖順地匯集在他掌心,剎那間醞釀出恐怖的聲勢,轟然爆破!與此同時,風(fēng)箭回轉(zhuǎn),厲聲而至。 笛卡爾公館仿佛年邁的老人咳嗽,心肝肺嗡嗡地搖動,好半晌才有驚無險地緩緩平息下來。琉璃燈碎在地上,仿佛傾瀉而下的明亮的月色。黑羔羊們紛紛驚醒,格蘭特老爺子杵著拐杖下樓,只穿著單薄睡裙的娜塔莎躲在鋼琴下瑟瑟發(fā)抖。 咳!咳!賀洗塵揮去眼前的灰塵,竭力站起身。強大的風(fēng)勁撕裂他右手的肌rou,骨頭恐怕也斷了,鮮紅的血液從止不住顫抖的指尖滴答滴答地砸在地上。 尤金的傷勢只會比他更重。他被破風(fēng)撞到墻上,眉心一個深可見骨的血窟窿,冰涼的血汩汩地滑過緊閉的眼睛,沿著棱角分明的臉頰沾染在白襯衫領(lǐng)口,生死不明。 都說了、咳!都說了打打殺殺要不得咳咳!小朋友和我斗?還差了那么一點火候!賀洗塵瘦削的腿肚子直打冷擺子,外強中干,也就剩下一張嘴可以囂張。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無奈地望向門口,把牙給我收回去。 萊修的喉結(jié)動了動,最后勉強壓下發(fā)紅的眼睛和血癮。他很久沒體會到這種只依靠本能獵食的沖動了,但他相信只要有一點不軌之心,眼前這個傷痕累累的人類就會拔掉他的獠牙,不帶半分心慈手軟。 我認輸。偶然起夜撞到一出大戲的萊修乖乖舉起雙手,笑靨如花,上上下下地端詳著緩步而來的賀洗塵,黑紅半摻的瞳仁里閃過算計的色彩,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壞主意。 一個滿身血腥的人類絕對走不出伊福區(qū),但我能幫你,只要你帶我走。萊修信誓旦旦保證道,你是半殘的流亡者,我是半廢的庇護者,正好相配!他走過去扶住賀洗塵的手臂,我只是個軟弱的吸血鬼,你應(yīng)該知道,我打架都打不過你。 萊修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實話實說,這具身體又病又弱,沒有一個強悍的打手他連公館的大門都走不出去。他討厭一切有關(guān)朱麗葉的人和物,但現(xiàn)在這個境地,兩百多歲的萊修認為自己勉為其難可以不計前嫌,原諒以下犯上的二十歲小朋友赫爾西城。 他不怕賀洗塵拒絕根本就沒有他拒絕的余地。伊福區(qū)的領(lǐng)主只是昏死過去,依他的傷勢要干掉一只大吸血鬼,難度不是一丁半點。今夜的事情一旦敗露,可由不得賀洗塵不逃。 赫爾西城,我們一起逃了吧!他主動示弱,宛若狡狐引誘無知的獵物,到時我去殺我的朱麗葉,你要能阻止,盡管來阻止。 賀洗塵卻拽住萊修的手腕,抬起眼睛凝視對方黑沉的瞳仁:我在這里殺了你,也能保護朱麗葉。 萊修怔了片刻后,徑直把賀洗塵的手架到肩膀上,一邊走一邊說:你想殺我,就不會和我說這句話。 公館里亂糟糟的聲音傳到石室里來,攪亂一地碎石的清輝。通往上層的石階長滿粘膩的青苔,稍不留意能把人摔得鼻青臉腫。 我可以把你偽裝成我的口糧,但肯定瞞不過機敏的吸血鬼。我還不夠格,威懾不住他們。你的風(fēng)沖得過這趟火海嗎?萊修冷靜地分析公館外的局勢,扭頭一看,靠在他肩膀上的賀洗塵撇下唇,神色無奈,還隱含著幾絲說不出的喟嘆。 還能咋地?庇護者比流亡者還廢,還能退貨咋地? 萊修委屈,他剛死的時候也沒這么弱,哪曾想這次回來,這具身體就被糟蹋得只能吊著口氣過活。擱武俠小說里,那就是奇經(jīng)八脈都堵得嚴嚴實實的,隨時隨地吐血,嗑不了藥,還回不了藍,「慘」都不足以描述他苦悶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