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程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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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叁個字落到耳中,梁家樂本以為自己會覺得松了口氣,可是眼眶里卻漸漸漫上酸意。 以往所有的憎惡和埋怨,隨著她的離世,早晚會化作不屑一顧的塵土。 那份要不來的道歉也成了不可言說的遺憾和心酸。 半晌沒聽到回音,梁家馳默了默,還是說了句,“對不起。” “......”梁家樂苦笑一聲,“算了,她死了,你也不欠我的,沒必要說這些虛情假意的話。” 梁家樂和母親王月琴之間最大的矛盾點,莫過于母親重男輕女的思想太嚴重。 梁家馳的出生對于父母來說是“雪中送炭”對jiejie梁家樂來說是“雪上加霜”。 “我......我說真的?!?/br> “不重要了。”梁家樂語氣淡然,“對了,嘟嘟在嗎,我和她說兩句。” 梁渡有些怯怯的看了眼父親。 “姑姑叫你呢?!绷杭荫Y朝她笑笑。 梁家樂和弟弟的關(guān)系不咸不淡的,可是對這個小侄女卻格外上心。 鎮(zhèn)上這些年來一直在搞開發(fā),也修了許多新式樓房,高低不一的林立在狹窄的道路兩側(cè),但年輕人大多都在外地,因此再新的屋里也只住著老人和孩子。 路燈稀薄的光在塵土飛揚里更顯黯淡,所謂的改建創(chuàng)新,反而將小鎮(zhèn)的荒涼暴露得一覽無遺。 “嘟嘟,老家咋樣???” “挺好的呀,青山綠水的,而且我還看到了大鵝在公路上跑~” “哈哈哈......”梁家樂笑得狂放,甚至驚走幾只樹上的麻雀,“我小時候最討厭大鵝了,當心啄你屁股!” “你爸爸小時候就被大鵝追著屁股咬,一路哭著回家呢!” 梁家馳皺眉。 梁渡貼近他的臉,軟乎乎的笑著問,“爸爸,你真的被大鵝追著咬了嗎?” 梁家馳故意虎著臉,“怎么可能?!?/br> “哈哈哈......” 姑侄倆揚聲大笑,聽著挺像鵝叫。 但是越朝深處走,依山而建的老房子漸漸露出深沉的輪廓,昏昏黃黃的燈影如晚星般,忽高忽低的掛在綠野間。 有的人坐在壩子里乘涼,在老槐樹下支一張木桌子,就著門上一盞風燈,樂呵呵的打著橋牌。 聽著喧笑聲,女兒和jiejie歡快的交談聲,梁家馳終于松開眉頭,難得有了幾分歸鄉(xiāng)的舒然感。 有人看到父女倆模糊的身影,走到圍欄邊細看。 “哎喲,是梁叁家的兒子回來了呀!” 梁父在宗族里排行老叁,鎮(zhèn)上人都喊他梁叁。 梁家馳聽著喊聲,抬起頭看人,是父親的老牌友。 “你爸爸還在酒樓那邊等你呢,可緊著點時間走啊!” 梁家馳懶得回應(yīng),果然沒多久便聽到幾句刻意壓低卻又巴不得他聽見的討論聲。 “梁叁不是總吹噓他家兒子好能干哦,在城里當大老板,還娶了個白富美媳婦兒,結(jié)果還不是離婚了,現(xiàn)在可好,回老家連個車都沒有!” “哎,梁家大女兒還不是,都四十多了,還沒結(jié)婚,聽說之前給人家當過小叁,都沒人敢娶,連老家都不敢回,還別說,我要是王月琴,我也氣個半死啊,要我說,她也是可憐的,沒享幾年福又病死了?!?/br> 細細密密的聊天聲如針扎般落到梁家馳心上。 他想罵人,卻又礙于情面只會憋著。 背后說壞話的人就和蟑螂一樣,見光就跑了。 這么想著,他摟緊女兒快步走遠,不多時就看到燈火通明的自家。 大廳里擺著幾張麻將桌,塑料桌布上滿是花生和瓜子殼,壁掛電視上放著體育頻道,一場足球比賽正搏斗得熱火朝天,墻邊擺著幾條板凳,幾個叁姑六婆正坐著聊閑天。 王月琴死在凌晨時分,腦溢血。 向來聒噪的人,離開時卻悄無聲息,等同床共枕的丈夫發(fā)現(xiàn)的時候,人都已經(jīng)硬了。 所以葬禮也辦得倉促,梁建山只找殯儀館那邊要了口實木棺材裝尸體,堂而皇之的擺在大廳里。 他和鎮(zhèn)里的人說要等兒子回來主持大局。 看著空蕩蕩的墻面,梁家馳在心里嘆氣,父親居然連張遺照都沒安排。 他看穿父親心里那些自認精明的小算盤,無非是不想承擔葬禮的費用。 活著的時候兩個人為了錢斤斤計較,死了也還是如此。 也許世上唯一永恒不變的便是自私。 梁渡感受到父親沉斂的情緒,“爸爸,我可以自己走。” “好?!绷杭荫Y放下她,朝門口走去。 二姨看到了他,驚訝片刻后,拋開剛才閑談時自如的神色換上悲戚的目光,“家馳,你終于回來了啊,你那個沒心沒肺的爸,現(xiàn)在還在酒樓里和人吹牛皮喝老酒呢!” 她話音落,幾個姨婆都圍上來,抱怨梁建山的不作為。 “他要是早點發(fā)現(xiàn),我苦命的大姐就不會死了,你爸可真不是個東西!” 梁家馳聽著,按了按額角,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梁渡輕輕捏了捏他的手,“爸爸......” “嗯?”他低頭。 “我,我想上廁所?!?/br> 梁渡說完,幾個姨婆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這是梁渡吧?都這么大啦?”二姨摸了摸梁渡的頭,又看梁家馳,“她媽沒跟著回來?!?/br> “她來干嘛?!?/br> 梁家馳真想知道這句問話里含了多少嘲諷。 二姨看他面沉如水,也就不再問了,拉著梁渡的手去二樓上廁所。 梁家馳在大廳里圍著那口棺材轉(zhuǎn)了一圈,想要打開看看母親的臉,終究沒勇氣。 因為工作緣故他已經(jīng)叁年多沒回過老家了,去年把父母接到城里過年,結(jié)果父母又因為他不愿意與譚宜春復(fù)婚的事情大吵一架。 年夜飯吃了個不歡而散。 那時的母親叉著腰數(shù)落人,一口伶牙俐齒別提多有活力,那時他還嫌聒噪。 沒曾想,一年不到,居然就成了現(xiàn)今生死兩茫茫,靈堂無言的境況。 二姨帶著孩子回來,看梁家馳佇立在棺材前,又開始哭訴,“大姐真的是命苦啊,前幾天還在和我說今年要幫著你找個好對象,想再抱個長孫子,結(jié)果......” “長孫子?”梁家馳皺眉,剛才微妙的傷懷頓時蕩然無存。 梁渡默默垂下頭,她雖然小,卻也知道某些大人的想法。 說實話,她并不喜歡奶奶,因為之前奶奶不止一次勸爸媽再生一個兒子,說女兒將來是靠不住的。 例如姑姑,一點都不孝順她。 可是梁渡覺得應(yīng)該是奶奶先討厭姑姑,才會被姑姑討厭的,這是因果關(guān)系,奶奶卻覺得受了委屈。 梁家馳知道女兒懂事又敏感,將孩子拉到身邊,用眼神示意二姨閉嘴。 偏偏對方?jīng)]領(lǐng)悟,還在說,“其實我和你媽本來幫你想看了鄰鎮(zhèn)一個姑娘,大學(xué)剛畢業(yè),水靈靈的,人又聰明,聽說是在城里當什么雜志主編,文化人呢,你哪天要是有空去......” “二姨。”梁家馳沉下嗓音,目光也冷練許多。 二姨張了張口,把沒說完的話吞回肚子里,心里想著不識好人心。 “去給奶奶上柱香吧?!?/br> 梁家馳輕輕推著女兒的背,教她上香。 他雙手抱胸,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花圈和挽聯(lián),二姨剛才的話讓他想起來之前的事。 母親催著要二胎的時候,他和譚宜春的感情正好出現(xiàn)了矛盾,老人家重男輕女的思想讓譚家人很不滿意。 某個晚上,他回到家,看到女兒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看到他以后,格外熱情的幫著端茶遞水。 梁家馳不解,問她做這些干嘛,小丫頭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還念叨著,“爸爸,我以后會孝順你的?!?/br> 古板的詞匯從小孩子口中說出來,聽著格外別扭。 梁家馳很是心酸,第二天和母親大吵了一架,結(jié)果母親卻把責任歸咎于譚宜春頭上,說她亂吹枕邊風,挑撥母子關(guān)系。 總之,他和譚宜春離婚,婆媳關(guān)系也是導(dǎo)火索之一。 梁渡上完香,回頭看向正在出神的父親。 “爸爸?!彼八?/br> “嗯?”梁家馳回神,“怎么了?” 梁渡用力握緊他的手,想將溫暖傳遞過去,“別傷心?!毕肓讼?,故作深沉的說,“有的死亡,重于泰山。” 梁家馳啞然失笑。 “其實我剛才打算安慰你奶奶變成了星星,在天上看我們?!?/br> 梁渡聞言,皺了皺鼻子,一本正經(jīng),“我們老師說了,這是騙小孩的?!?/br> 梁家馳對于至親死亡這件事,其實并沒太深的實感。 他似乎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而且父母總像是立在人生里的一座大山,怎會倒下呢? 他印象里唯一一次懼怕死亡這個詞,是小時候父母去鄰鎮(zhèn)吃喜宴,大半夜還沒回來。 那時鎮(zhèn)上經(jīng)常發(fā)生盜竊案,一直抓不到犯人,一時都人心惶惶。 半夜的時候,梁家樂忽然搖醒他,說爸媽還沒回來,你怎么還睡得著。 恰好外面似乎傳來了詭異的裝門聲,姐弟倆嚇得抱作一團。 猜測著父母是不是已經(jīng)遇害了,也許就倒在門前。 那是梁家馳第一次意識到死亡是個多么可怕的詞匯。 他收回發(fā)散的神思,長長吐了口氣,大廳里太壓抑,白菊的幽香在夜里顯得有些沁涼。 梁家馳摸了摸褲兜,掏出煙盒,“嘟嘟你先跟著二姨去吃點東西?!?/br> 梁渡乖巧的點頭,但還是老成的叮囑,“爸爸,吸煙有害健康的?!?/br> 梁家馳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撥弄著打火機,“啪”的一聲按出火苗。 他走到門前,靠著墻,望向遠處模糊的山野,今夜無星無月,空氣里滿是寂寥的盛夏余溫。 悶著頭,用力吸了一口煙后,尼古丁的味道短暫的麻痹了神經(jīng)。 隔著層淡藍的煙霧,有束車燈晃過來,然后停頓。 梁家馳微微虛起眼,先看到一束白菊從車門處伸出來,再然后下來一個高瘦的身影。 逆著光的身影格外纖細,白菊的花瓣都變得透明,像一捧螢火蟲,在暗夜里,如夢似幻。 女人緩緩走了過來。 梁家馳被煙嗆住,一時忘了呼吸。 分明是很短暫的幾秒,他卻似乎用了一生來回憶那個名字。 程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