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此刻的陸深,便給了他這樣的感覺。 是在閱讀原文時, 從未有過的一種感覺。 原文里的陸深乖張暴戾, 像個恣意妄為的魔王,毫無保留地表露所有情緒;而身邊這個, 即便同樣陰晴不定,但多數時候是克制收斂的。 是蝴蝶效應改變了他嗎? 季昕予把托盤往矮桌上一放, 才看到地上已經橫七豎八地擺了各種酒水的空瓶子。 他便也同樣拎了瓶啤酒走到陸深旁邊,長臂一伸湊近他垂在身側的手腕。 “叮”地一聲脆響后,季昕予仰頭“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半瓶。 連續(xù)的吞咽動作讓他呼吸有些急促, 猛喘幾口后,被液體裹挾著流入胃里的二氧化碳突然翻滾著抗議起來。 “嘔——”季昕予反射性地捂住嘴巴, 彎腰盡力壓制即將沖口而出的東西。 太丟臉了!到底是誰給他的勇氣這么喝啤酒的,可樂也不帶一口氣炫半瓶的呀! 翻滾在咽喉的不適感愈演愈烈,他焦躁地來回巡視著,想著至少不能吐到地上。 然后, 兩只修長的手指推了個黑色垃圾桶出現在他的視野之內, 緊接著耳邊若有似無地出現了聲輕笑, 他拱起的后背被輕拍了兩下。 他姿勢怪異地歪頭看了眼,恰好對上陸深含笑的眸子。 “唔嘔——”反胃感更加猛烈襲來,季昕予便什么都顧不得了,兩手拎起那只干凈的垃圾桶,小跑了幾步去到墻根處,背對著陸深蹲下。 然后…… “嘔哇——”季昕予已經在努力克制咽喉的聲音,但嘔吐畢竟不是常規(guī)動作,依然不可避免地發(fā)出了動靜。 季昕予腹誹:再好的氣氛也拯救不了嘔吐的聲音啊?。?/br> 嘔—— 幸好他中午吃的不多,晚餐又還沒來得及吃,吐出來的大多是才剛入肚的啤酒。 耳邊似有鞋底撞擊底板的細微聲音,季昕予機警地回頭,原來是陸深蹙著眉頭跟過來了。 “你別過來!”季昕予低著頭,將那只裝了污穢的垃圾桶往身后挪了挪,焦急地制止。 然后又干嘔了幾下,那股沖勁十足的反胃感才終于悻悻退卻。 慶幸的是,陸深靠近過來的腳步也停在了原處。 恰巧小瑾敲門,推開天臺門便看到季昕予滿臉通紅,抱著個垃圾桶縮在墻根底下,懵然問道: “您這是怎么了?” 季昕予低著頭,尷尬地不知該說什么,而陸深重又邁開步子走了過來,將手里的礦泉水向下遞了遞道:“漱口?!?/br> 小瑾見季昕予沒有動作,便先一步接過來,蹲在季昕予對面,擰開瓶蓋遞了過去。 “謝謝。”季昕予低低地呢喃了一聲,也不知是不是對小瑾說的。 很快,小瑾收拾好殘局便離開了。 天臺上清風拂過的人影又只剩了他們兩個,隔著半只胳膊的距離分別靠在圍欄旁邊。 季昕予的臉頰到脖頸依然很紅,紅得發(fā)燙。貪戀被風拂過時的清涼,他便順手將領口的兩顆紐扣解開了些,袖口也被挽到了小臂中央。 目之所及,連手指都是紅紅的。 “謝謝。”他偏頭看了陸深一眼,對方只是目視遠方,呷了一口酒。 過了好一會兒,陸深才動了動,轉身朝著季昕予的方向,用那只夾著香煙的手靠近他通紅的臉頰。 突然,腦海中閃現出一副灰白的畫面,一具瘦弱的身體上,零星分布了幾個圓形燙傷,其中一個里,還殘留了點點煙灰。 那是前世真實發(fā)生過的情境,耳邊甚至還有凄厲的慘叫聲回蕩。 陸深的手驟然停在半空,轉而將香煙碾滅收回了手,又仰頭將剩余的半瓶酒一飲而盡。 季昕予察覺到了他遲疑的動作,心里一涼。 果然,那堆難堪的嘔吐物一定在陸深的眼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記,他這一眼難盡的復雜眼神,難免不是把自己也看成一堆垃圾了。 想到這里,季昕予的表情瞬間崩塌,一言不發(fā)埋低了腦袋。 又沉默了許久,微風撩撥地人心猿意馬。 季昕予悄悄抬頭看向陸深,卻恰好對上了對方的目光。 像觸電一樣,季昕予慌忙回頭看向別處,又按捺不住地回想那道瞬間撞上的眼神。 他很肯定,那是無論原文還是過往,陸深從未有過的溫柔探詢。 下一秒,那人便像是聽到他腦海中的聲音一樣,低聲問道:“難道,溫家對你也不好嗎?”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誰家疼愛的小孩會被送給對家當間諜??! 好聽點叫商業(yè)聯姻,不好聽的,他不整個就是一賣pi股的嗎。 “如果給個刷馬桶換飯吃的機會就能算好的話,呵呵,那還挺好的?!奔娟坑杩逯鴱埬?,悻悻地回答。 陸深又仰頭喝了口酒,剩余不多的瓶底子撞擊在玻璃瓶上,在恬靜的夜里異常清晰。 他又沒頭沒腦地輕笑一聲,低低地呢喃:“他說爸爸只疼哥哥,mama只顧工作,又打不過哥哥,所以最喜歡跟我在一起玩。” “誰?”季昕予下意識問,然后便反應過來,是溫昕沅。 原文對他與陸深的描寫大多著重在陸深對他的偏執(zhí),卻從來沒有提過來由。 現在看來,八成是那貨小時候頂著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勾起了小陸深內心里的共情點,以至于往后的許多年里,陸深看他一直帶著某種濾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