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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滄笙頷首,凝思片刻,問:“若周秉旭失勢,那么新的戶部尚書,先生心中可有人選?” “現(xiàn)任戶部右侍郎,何越謙,字志銘?!睖鼐w之指尖沾了茶水,在白石桌上描了幾個(gè)字。 蘇屹抬眼過去,面上坦然無波,其實(shí)略微吃驚。這位溫緒之竟對朝中事如此掌握,也不知是裝得隱居寡欲還是太有本事。 “我記得此人,是……”賀滄笙開口,話要說完時(shí)卻拐了個(gè)彎兒,“為人還算清正?!?/br> “他出身寒門,從翰林院走上來,能做上這個(gè)侍郎的位子已經(jīng)不容易。”溫緒之用掌心蓋住桌上的水痕,“可偏偏他是還想往上爬的那種人,什么招術(shù)都試過了,奈何太卑微,無人理睬罷了?!?/br> 賀滄笙在陽光下半瞇了狹眸,問:“先生是讓我拉他一把?” “只此一時(shí)。”溫緒之微微搖頭,道,“我舉薦何越謙,是因?yàn)閼舨坎钍乱o,而眼下朝中可用之人又屈指可數(shù)。此人竭力攀登,殿下就算與他聯(lián)手也是各取所需,因利而聚,利盡而散。鳥盡弓藏不好聽,卻很好用?!?/br> “先生所言極是,”賀滄笙點(diǎn)頭,“我記下了?!?/br> 溫緒之?dāng)n袖,道:“其實(shí)殿下若想要何越謙來投,倒也容易?!?/br> 賀滄笙等著他說。 “您可還記得何越謙的meimei何梔晴?”溫緒之微笑,“不如,殿下再娶位側(cè)妃吧?!?/br> 賀滄笙聞言微微仰身,立刻便想拒絕,卻沒看見蘇屹已經(jīng)像是炸了毛的獅獸,眼含戾氣地看向溫緒之,時(shí)才好不容生出的那一點(diǎn)兒敬佩之意在此刻煙消云散。 “這——” 賀滄笙才開口,便被身側(cè)的聲響截?cái)嗔恕?/br> 竟是蘇屹摔了茶盞。 作者有話要說:[1]:“丹書之信,白馬之盟?!背鲎浴稘h書·高惠高后文功臣表》感謝觀閱。 下一本《銷百憂》在作者專欄里,講溫緒之的故事。 第22章 心思 蘇屹其實(shí)已經(jīng)聽得明白,知道溫緒之口中這位所謂的側(cè)妃是個(gè)女子,但心里還是往上冒火。他面上明顯冷了下來,眼中浮現(xiàn)狠色。 “得罪,”他對溫緒之面無表情地道,“沒留神滑了手?!?/br> 賀滄笙側(cè)臉看他,在震驚之余無聲地冷笑了一下。 沒留神滑了手。 那茶盞巧妙了躍過了幾人腳邊的積雪,不偏不倚地摔在了院中石板路上。那路上的雪已被掃凈,這一磕青瓷便粉粉碎,聲響還鬧得大,就怕誰聽不見似的。 鬼才信他那句“沒留神滑了手”! 幸而溫緒之教養(yǎng)實(shí)在太好,仍然端著和氣,只道了聲無妨。 他彬彬有禮,蘇屹卻已經(jīng)連一記眼風(fēng)都懶得再給他,轉(zhuǎn)頭看著賀滄笙。賀滄笙微擰了眉看回去,猶豫了少頃,最終沒有出言詢問。 總覺得問出口只會更不合適。 而且…… 她本意也是要拒絕的,蘇屹這一下雖無禮,那茶盞卻摔在了她心坎兒上。連著上次幫她對付康王那常隨的事,她竟有些沉耽在這樣站在人身后,有人為她出頭的感覺里。 “殿下,”蘇屹還是沉著神色,問她,“回去嗎?” 賀滄笙呼吸微重,微微抬手算作制止,轉(zhuǎn)回頭面向溫緒之,又道了聲罪。 這聲罪道得有意思。 是把她自己和蘇屹放在了一條船上。 溫緒之察覺這一點(diǎn),并不點(diǎn)破,只等賀滄笙開口。賀滄笙扶穩(wěn)了自己的茶盞,對溫緒之道:“先生,此事不妥?!?/br> 溫緒之微笑不減,問:“為何?” “我府中不缺人,”賀滄笙摩挲指尖,“況且,那位何家小姐難道不是先生的……” 她后半句沒說出口,溫緒之卻明白她的意思,漸漸收了笑。 他們都是剛過弱冠之年的才俊,賀滄笙是皇子自不必說,溫緒之當(dāng)初也是名震大乘的才子,前幾年又跟著徐瀚誠,自然要和官家子女往來。而何越謙的meimei也算是京都中的貴女,和溫緒之在中秋詩會上有過一面之緣。 溫緒之青衫淡雅,卻冠絕京都博得頭籌,而何梔晴又是位懂詩書有風(fēng)骨的女子。才子遇佳人,算是段緣。 賀滄笙從不多過問他人私事,卻也是聽說過的。 而此時(shí)溫緒之竟要她娶何梔晴。 “不才無情無彩,一人活慣了,殿下是知道的?!睖鼐w之面上微滯,帶著深意看向賀滄笙,“何越謙急著往上爬,殿下不出手,他怕是也會在您與康王的對弈中選邊站。不才隱退山野,放棄仕途,就算是與何小姐有情,何越謙也不會同意。到時(shí)如若何小姐一旦入了康王府,怕就無可轉(zhuǎn)圜了?!?/br> 賀滄笙抿唇不語。 “何小姐那邊,我自會去交代。”溫緒之道,“其實(shí)也正因?yàn)槭堑钕?,我才放心將她交到楚王府中。我迥然一人,能讓殿下手中有些東西,也是好的?!?/br> 賀滄笙微微闔眼。 溫緒之思慮得太周全了。 謀士須得主子信任,不管他有沒有與何梔晴交好,總歸都是有情誼的。何梔晴在賀滄笙身邊,就是溫緒之主動(dòng)送過來的制約和籌碼。 蘇屹大概聽了個(gè)明白,雖不再那么不悅,卻還是不喜歡溫緒之。這樣冷性莫測的人,他不喜歡賀滄笙與之往來。 他忍著心中的不快,看向賀滄笙,見她專注地盯著面前的茶,長睫被茶氳沾濕了一點(diǎ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