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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輕輕地垂手,拽了下賀滄笙的袖子。 賀滄笙抬眸看過去,見蘇屹正直直地盯著自己,眼神里壓著不耐煩,還有那么一點點的委屈。 看得賀滄笙又帶了笑,忽地就生出了逗人的心思。 “如此,”她勾了薄唇,又恢復(fù)成慵懶風(fēng)流的樣子,對溫緒之道,“我就先謝過先生牽線了?!?/br> 溫緒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今日的事兒已經(jīng)談畢,跟著賀滄笙的節(jié)奏,準(zhǔn)備起身相送,豈料賀滄笙卻擺了擺手。 “不瞞先生,我院里少了間屋,”賀滄笙面露為難,真誠地問,“不知這幾日可否容我在先生這里借宿,蘇屹一人回那院里住,也能住得舒服些?!?/br> 不用溫緒之回答,蘇屹登時起身,抬聲道:“不行!” 他說著便伸手握住了賀滄笙的手腕,把人就這么帶了起來。 賀滄笙是真沒想到他這一下,被拽得根本站不穩(wěn),撞在蘇屹堅實的胸口。她想站穩(wěn),又被矮凳絆住了腳,向前一跌,與蘇屹貼得更近。 這姿勢竟像是她伏在蘇屹胸口。 少年的心跳很有力,不知為何十分迅猛,讓她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得到。 賀滄笙不禁自省,最近怎么老與這人這般近地接觸。 蘇屹卻還不松手,另一只手還扶上了她的小臂,道:“回去住?!彼诖藭r露出了一點兒慌張,又重復(fù)道:“回去住,好不好?” 賀滄笙撤開一步,蘇屹個高,她得微微仰臉才能和他對視。其實她自己也是大窘,卻忍著不露,慢條斯理地道:“不好。” 她嗤笑一聲,抬臂就要掙開蘇屹的手,問:“現(xiàn)在著急了?” 昨晚用盡手段不肯分房睡的人此刻終于知道悔過,垂了頭低聲道:“我今晚搬去步光房里睡,”他抿了抿嘴,盯著賀滄笙,“你回去住?!?/br> 賀滄笙回望過去,臉上看著冷得很,其實是出了一陣神的。不過她掩飾得好,到底在想什么誰也不知道。 蘇屹還攥著她的手腕,那里實在細弱,被他的手掌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溫緒之從兩人糾纏時就落在梅樹上的目光終于收了回來,抬了一瞬,就又秉持著非禮勿視的原則挪開了。他看著別處,心知自己要是再不出聲,這年輕人就得急得拆了他的房了。 他這小院兒還想再住兩年呢。 “咳,殿下恕罪?!彼浒胝诹搜郏嬲\地道,“真是不巧,不才這里也只有一張床,您看這……唉,您還是回去住吧?!?/br> 說著起了身,就把兩人往外送。 先生不幫忙,賀滄笙狹眸稍微含慍,掃過溫緒之。她想收回手,卻被蘇屹拉得緊,像是怕她真化了妖形跑了似的。少年的指腹帶著繭,莫名高上去的體溫傳過來,讓她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次被這人燙到了。 賀滄笙停在院門邊與溫緒之話別,蘇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松了手先去牽馬。寒夜繞他跑了兩圈,直奔溫緒之,在人肩頭噴了點熱氣。 蘇屹看著,臉色沉得不像話。 寒夜脾氣爆,除了賀滄笙,連步光芙簪賀峻修都不讓近身,卻對他頗有好感,這樣的與眾不同讓蘇屹挺開心。 可誰知這馬還認(rèn)識溫緒之。 少年站在原地,任由自己因為一匹馬吃味兒。 賀滄笙的過去他不曾參與,更無法改變,可既眼下他已到了人身邊,就是要獨占。 賀滄笙背對著他不曾看見,溫緒之卻將少年的表情盡收眼底,面上淺笑不變,道:“殿下的身份,蘇公子知道?” “不,”賀滄笙下意識地快語速,“不知道,當(dāng)然不知道?!?/br> 像是要說服溫緒之,也像是要說服自己,溫緒之笑意更深,看得賀滄笙一懔。 師兄這是在暗示什么? “別急著下決斷,”溫緒之聲音平緩,如同清泉,“依我看,師妹與他相處時……倒是頗有生氣。師妹若是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賀滄笙沉默半晌,抬手行禮告別,道:“師兄所言,懷歌記下了。”末了又道:“無論是師兄還是先生,都多謝了?!?/br> 她牽了寒夜,走到蘇屹身邊,和少年對視了片刻。 蘇屹的眸子很明亮,逆著日光,倒映出雪景山色,還有近在眉睫的她。 “走吧,”她含了笑,對蘇屹道,“回去住。” 他們的住處離此處不遠,就一路走回去。坐騎都是受過訓(xùn)的,不用牽著,知道一路跟著走。 白雪覆了山石枯木,兩人腳步不約而同地放慢了些,又繞了點兒路,慢慢地往回走。 前半程安靜,賀滄笙負手看了一路的景,面上很平靜,心思半點不露。蘇屹原本行在她身后,最后還是跟了上來和她并肩。 他慢吞吞地開口,聲音低沉道:“我今晚到旁屋里睡去?!?/br> 這話沒頭沒尾,卻讓賀滄笙聽出了不高興。 她心里沒來由地兩分想哄,三分想逗,剩下那一半想繼續(xù)看他自己鬧騰。 賀滄笙其實也讀不懂自己。 她是皇家的人,從小在宮里看得滿眼污穢,對男女之間事的初印象就是骯臟和相互辜負。后來長大了裝得風(fēng)流,又明白了情\\事和權(quán)力仕途之間的關(guān)系。她扮作男人,表面上是個荒唐享樂的人,諢話練得張口就來,怎么也不臉紅,可其實下面干凈得就是一張白紙。她自以為了解愛戀癡嗔,覺得此生不會碰這種事兒,最卻愈發(fā)覺得不對,因為和蘇屹在一起時總覺得別扭??蛇@別扭讓她窘迫又渴望更多,奇怪得沒法解釋,也形容不出來。 --